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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桩知他心疼他手下的兵,可她也无能为力,这是当朝者的错误,而她当年也深受其害。心里头更能体会他们的无奈。
战争杀伐最是残酷,圣上那般绝情,二十万英魂无处安放,他可睡得安寝?
贺桩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的拇指,垂首道,“相公,不若咱们将圣上赏赐下来的黄金一并算在给死去的将士的那些抚恤金里头吧?以前从秦氏私库里头抢回来的银两也可尽数拨给他们。”
卫良和本就有此意,原就是想跟她商量的,没想到她主动提起,微微惊讶,“你当真舍得?”
贺桩一笑,“有何舍不得?以前在庆丰镇,那么苦的日子都能过,眼下也只允阔和尚恩需要些花销,有相公的俸禄养着。足矣。侯府还有些店铺和田产需要打理,那些无家可归的残兵,相公大可若安置了去。”
“桩儿,我很高兴!”男人反握着她素净的柔荑,凑到唇边轻轻吻了吻,与她并肩而立。
又是一年腊梅香,转眼间,允阔与尚恩抓周的日子到了。这一年有了两只小萌娃天天闹腾着,敬南王府热闹非凡。
梁老将军有了嫡外孙夫妻与一双曾外孙陪伴,分外高兴。敬南王府多年不曾如此热闹,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请铭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聚,大肆操办。
这一夜敬南王府大红灯笼高高挂,处处可见喜庆的锦绸,家丁往来。府里一派人气。
贺桩把小尚恩放在软榻之上,正给她换上一身粉色的新衣裳,小家伙比起兄长,要文静得多,正睁着水汪汪地眸子,巴巴望着她娘亲。
给小尚恩换好衣裳,贺桩也该捯饬自个儿了,一回身,只见小尚恩正张开白嫩的小手,正想要她娘亲抱呢。
这孩子出生时身子就弱,允阔都能走几步了,尚恩却还不愿落地,每日穿着鞋子,鞋面干净得很。
贺桩每每想到此时,便不由自责,若她争气一些,孩子也不至于这般。如今,悔也无用,她唯有尽心尽力地陪着这孩子。
贺桩在离她几步的地方蹲下,张开双手道,“尚恩,快过来。”
小家伙却不敢动弹,尝试着几次,仍旧不敢,不由生气,皱着粉嫩嫩的小细眉,只会说些词,“娘抱抱!”
卫良和托着允阔进来,见贺桩终是不忍,上前去抱住了小尚恩,默默垂泪,忙当下孩子。问道,“这是怎么了?”
“尚恩的身子这般弱,只怕长大后也想我这般,只会拖累人。”贺桩皱眉道。
男人接过尚恩,抛了几下,道,“桩儿,可不许这么说,你哪里拖累人了?孩子还小,左右过几年我教她学些武艺就是了。”
“可允阔都会走路了,尚恩还不肯落地。”她怎会不担心呢?
卫良和好声好气地安慰她,“女孩儿自该娇养,我日日将允阔带在身边,他身子自与寻常人不同。快别哭了,外祖父今儿请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会儿咱们该出去招呼了。”
贺桩这才吸了吸鼻子,跟着他向正厅走去。
正厅里热闹非凡,一群人团团围在一个圆形的案桌前,案桌上放着各式抓周的小玩意儿。
卫良和与贺桩抱着允阔和尚恩,将兄妹俩放在上头,允阔很是活跃,水汪汪的两眼放灵光,而尚恩却回头要找娘亲。
贺桩瞧着允阔扒拉了一堆东西,通通鼓捣着往尚恩那儿堆。搬了一次又一次,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尚恩起初眼眸继续蓄着汪汪的水眸,欲哭无泪,但很快就被允阔吸引住了,周遭堆着不少玩意儿,她也只拿了文房四宝。
男人望着孩子,眼里满是宠溺之色,对允阔道。“只能拿一样。”
小孩子似乎听懂了,每样都摸了摸,最后才抓起一把佩剑,站起身来要他爹抱,众人纷纷恭维着,这孩子日后定也是一方人物。
男人平素最厌烦这些阿谀奉承,这会儿听着却觉分外顺耳。
贺桩望着这俩孩子,心下感动,不由喜极而泣,挨在夫君身边,感叹道,“有孩子,真好!”
男人一笑,眉色透着喜悦,但没一会儿,小厮忽然领着一个浑身疲软的驿兵来,那驿兵拿了一封家书,说是京都卫府送来的,十万火急,一定要三公子亲眼阅信,方肯离开。
男人眉头不可捉摸地一皱,飞快地展开信,脸色变了又变,瞬间抽回信,对贺桩道,“不好,祖母病危,桩儿,我得带冯熙来速速回去!”
好戏还在后头呢()
贺桩也知轻重,只道,“相公路上小心。 ”
男人想了一下,只道,“祖母还未见过孩子。我与冯熙来先行一步,稍后会请守义兄护送你们母子三人回京,孩子还小,就劳你多费心了。”
贺桩点头,“放心,还有清莲和嬷嬷帮忙,没事的。”
说完,她连忙回院子命人为夫君收拾东西。
卫良和走了两日,张守义果真如约来了,自一年前他舍身相救,甚至烧毁了他的山寨,贺桩对这个张守义还是颇为感激与信赖的。
贺桩被人陷害怕了,吃穿都极为谨慎,加上男人早做了稳妥的安排。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一行人有女眷,还有孩子,走走停停,花了大半个月才到了京郊,贺桩在路上听卫老夫人的身子稳定了许多,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夫君,不由喜上眉梢,就连这一日的京郊满是云雾也不觉奇怪。
此消息传到东宫,自然又是一番大动干戈,这一年宸王屡次得势,而长公主自爆出私养面首一事,被迫前往岚庆寺带发修行,他一时失了左膀右臂,这会儿卫良和与贺桩又回了京都,这不是将他往绝路上逼么?
他气得摔碎了一地的东西,一手砸在柱子上,气愤难平。
就在此时,只听大殿门口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他看也不看一眼,怒喝,“滚!”
哪知那人毫无自觉,依旧如斯,太子气得抬头怒瞪,却见她人一身墨黑的披风,连头也遮得严严实实,他一下明白来者是何人,努力平息怒气,只盯着那双灰色的鞋面,道,“她回京了,听闻那一对孪子相貌生得极好,品性极佳,不过想想也是,他们爹娘论皮囊与才略,又输得了谁?你当真不嫉妒?”
那人一语不发,灰色的袖子里露出一只染着妖冶丹蔻的手,不疾不徐地移到耳边,容萱艳丽的面庞从帽子里显露出来,优雅中含恨道,“好戏还在后头呢!”
太子勾唇一笑,“如此看来,你打算放大招了?”
容萱只专心盯着披风之上开得正盛的墨色绣花,眉宇间满是狠绝,“他既半点情面都不留,我又何必畏手畏脚?倒是太子您。这回可要舍得放狠招呀!”
这一对狼狈为奸的兄妹,相视一笑!
贺桩如何也想不到,她与孩子们一回府,卫老夫人的病情就加重了,瞧着那形容枯槁的老人有气无力地躺在软榻之上,神智不清,她心里头也堵得慌。
男人日夜陪在祖母身旁,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是冷凝的,贺桩瞧着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心疼。
他自小没了娘,老祖母对于他而言,自然是不同寻常的存在,贺桩除了每日照顾好孩子,不给他添麻烦,说些宽慰他的话,也不知能为他做着什么。
与他同样心伤之人,还有卫群。
冯熙来医术了得,前阵子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捞回卫老夫人一条命,眼见着病情大好,贺桩他们一回来却急转直下。卫群越想越觉奇怪,是以,便命人请来了一位颇有些名望的算命先生来批一批卫家人的命格。
那算命的老先生好一通折腾,掰着手指头好一阵凝神沉思,这才悠悠开口,“老夫人命犯太岁,五行缺火,木火不容,与府内缺木的女童相生相克。”
贺桩大惊失色,府里的女童除了尚恩,还会有谁?
卫群显然也觉察到了,可那是他嫡亲的孙女,他又怎舍得?连忙问,“先生可是算准了?卫府之内,可有好几个姑娘呢。”
算命先生再度闭眸,凝神,拇指飞快地在骨节内点着。没多久,便睁开眼,只道,“经老夫一算,确定与老夫人命格相克的女童就住在东南的院子里。”
东南角,确定是卫良和身为嫡子所居住的院子,而他院子里的女童,确定是尚恩无疑了。
男人脸色一下就冷了,握着瑟瑟发抖的贺桩,沉声道,“胡扯,卫某膝下只一女,祖母病重之时,她还远在铭城。不知先生作何解释?”
卫群也着急了,忙问,“先生可有化解的法子?”
老先生捋着斑白的胡须,面色严肃,道,“千真万确,老夫人与卫小姐的命格相冲相克。以前相安无事,只因隔得远。老夫人上了年纪,身子骨大不如前,病倒也是常有之事,但卫小姐离得近,只怕对二人都不利。”
“如此,先生是要卫某送走自个儿的亲生女儿了?”男人面色沉沉,虽是问他,但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双生子本就不祥!”那老先生也是个有胆色的,寸步不让!
贺桩一听,只觉恍惚,若不是有男人扶着,只怕站不稳。她既不愿见祖母的身子每况日下,但要送走女儿,那简直是要剜她的心。
要他送走女儿,门都没有!
卫良和显然没听进去,出言斥责道。“你这种江湖老神棍,在下见多了,不送!”
卫群见他态度坚决,喉咙动了动,还是未多一语。
卫良和扶着贺桩回了房,只见女儿睡得沉沉的,小嘴儿还喷着唾沫,只觉心头一软,抚着小尚恩细嫩的小脸儿,心柔软成一片。
回头却见贺桩愁眉不展,男人起身坐到她身旁,揉着她的手,低声道,“桩儿你放心,有我在,我看谁敢送走尚恩!”
“可是祖母”贺桩说不下去,只觉心头为难。
“冯熙来也说,祖母上了年纪,难免病倒。与尚恩有何关系?”男人温声安抚着她。
可到了晚上,小尚恩就病了,小小的人儿昏昏沉沉,可怜兮兮地趴在那儿,时不时哼唧着,眼角挂着一泡泪水,贺桩瞧着,心疼不已。
卫老夫人乃三朝命妇,此番病倒,皇帝极为重视,特命太子与宸王携朝廷重臣探望,凉玄逸自然也在其中,而长公主乃太子麾下的幕僚,自然也是来了。
一时之间,左右南盛未来走势的得力人物皆聚一堂,面上虽和气,心底却是暗流涌动,气氛颇为尴尬。
贺桩惦记着尚恩的病,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瞧在凉玄逸眼里,又是一番淡雅若仙,别有风情。两弯烟眉似蹙非蹙,一双含泣目。两靥如花,如姣花般静静地立在那儿,娇柔如弱柳扶风,气质脱俗,唇角微垂的苦涩。似乎直苦到他心底。
即便是两个孩子的娘亲,她还是这般美得轻姿绝尘,清眸若水,容颜绝色,肌肤仍娇嫩得吹弹可破。
而在容萱看来,却是恨极了她那般惺惺作态,甚至坐到榻前,趁着空隙,还在贺桩耳边低语了一句,“你除了依靠男人,还会些什么?”
贺桩一下变了脸色,只觉她不怀好意,当即反击道,“臣妾自是比不得公主殿下,一下养了好几个面首。”
容萱被她一噎住,想说的话生生被哽在喉咙。
男人见状,连忙拉起贺桩,把她紧紧护在身后。
总算送走了浩浩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