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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莲被她莫名地举动吓坏了,忙伸手拦下她,“夫人,外头凉得很,您不穿好衣裳,容易着凉的。”
贺桩却不管不顾,泪流满面,“不行,相公他一定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贺桩挣扎着,清莲也不敢用力。竟真让她跑出去。
清莲匆忙地拿上衣裳,连忙追了上去。
不过还没出院子,就找到了楞楞地立在原地的夫人,连老夫人也在。
贺桩前阵子出城找徐初子一事,卫老夫人也是今儿才晓得,这会儿也不念佛了,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想要问个究竟,才走到院子,就见她衣裳也不穿好地就跑出来。
卫老夫人自是生气了,怒瞪着她,“你前阵子私自跑去那么凶险的地方,老身还未兴师问罪,这又是要去哪儿?”
贺桩一时语窒,内心惶惶地开口,“孙媳梦到相公深受重伤,却命部下瞒着孙媳,我很担心他。”
卫老夫人瞧着她失魂落魄地模样,不由心疼,也不忍再训斥于她,只道,“良和是要做大事的,你这般,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可是祖母,我”她一时语噎,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啊,她的夫君在保家卫国,她该理解他的。
“可是祖母,孙媳很是想念相公,很想很想。”她泪雨凝噎,青丝缠绕在两腮,格外清婉。
卫老夫人瞧见她这般,只好走近来,拉着她的手,道,“孩子,外头冷,快回屋歇着吧。良和久经沙场,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心愿如此美好,可现实并非如此。
转眼不过一个月的功夫,羌州已开始簌簌落雪,但北城仍未收复,盛军之内仍不敢放松警惕。
卫良和虽是醒了,但伤势未愈,冯熙来和焦实禄已他养伤为由,但凡军务都不让他碰。
他每日便是倚在榻前,望着外头的落雪,安静沉思。
再过三个月,桩儿就要临盆了,她一个人,又是头一回,定是会心生怯意,也不知他还赶得回去么?
念及此,他又忍不住发出一声似饮浊酒后无奈的喟叹。
整个羌州漫天的落雪,平野里寂落无声,忽而,这种寂静被一阵响亮的马蹄疾驰的声音打断。
一个疲惫不堪满身风雪的驿兵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地跑回来送信,才到南盛军营的大门,便再也支撑不住,翻身坠落。
守门的士兵见状,连忙跑过来扶起他,只见他唇色发白,呼吸急促而又微弱,忙问,“你再撑一会儿,马上会有人送你去军医那儿。”
“等等,”那驿兵浑身冷得发抖,死死抓住那士兵的手,背上的血源源不断地涌出,他仍坚持从怀里掏出一根信筒,呐呐开口,“速速禀报将军,前线来报,北燕的禁军就快到北城请”
他话未完,身子一僵,便断了气,那士兵一听是北燕的禁军,不由骇了脸色,回过神来见他身子僵硬,咬咬牙。立刻起身往主帐跑去。
卫良和长身玉立,大掌揉着那薄薄的一张纸条,目光从那信筒中抽回,赫然回身,什么也不说地摘掉架在壁上的樊络名剑,赫然开口,“传令下去,集结所有兵力,一刻钟后,向北城进攻!”
焦实禄一下骇了脸色,拦住他,道,“将军,颜宋玦此番定是放手一搏了,您有伤在身,去不得啊!”
卫良和冷哼。“许他颜宋玦放手一搏,就不允我破釜沉舟?叫他们将军营里所有的粮草分散给士兵们带着,不破北城终不还!”
燕人人多势众,粮草配备充足,而南盛只剩一批残兵败将,这仗,如何打?
焦实禄明知盛军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可仗打到今时今日,也没什么排兵布阵可讲,除了硬扛已别无他法!
颜宋玦连失凉沧二州,眼见羌州也成了卫良和的囊中之物,臻帝对他失望透顶,此一役,是他最后翻身的机会了。是以,他早做了完全的准备。
有了上回卫良和抢夺赫连山的先例,这回他将禁军一分为二,一支随他一道守着北门,而另一支则被他派去赫连山,准备死死困住盛军。
卫良和也是在攻城攻到一半时收到消息的,皇帝舍不得派禁军支援,北城攻不下,赫连山又无力去守,一时之间他犹如困兽之斗,局面颇为被动。
奇怪的事,颜宋玦明明手握大权,却并未打起进攻,看来是打算逼得盛军弹尽粮绝了。
他还特意命人四处散布卫良和被困一事,消息一传回京都,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文武百官皆请旨支援,但皇帝生怕太子或宸王夺嫡犯乱,仍死死不肯松口。
贺桩一收到消息,急得团团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等她醒来,也是深夜。
一想到夫君被困,她又止不住泪流满面,卫老夫人候在一旁,只得连连叹气,“良和那孩子,也怪叫人心疼的。”
这回动静颇大,连卫群也来了,想着良和年少之时他的冷漠,如今有心想要补偿,却也不知机会在哪儿,心头揪得慌。
这聚少离多的小两口,倒真是命途多舛!
清莲默默为她拭干泪水,也禁不住地热泪盈眶,却还宽慰着贺桩,“夫人,侯爷吉人自有天相,自会逢凶化吉。”
贺桩一叹,努力撑持着身子,“何副将本就去了边关,相公怎么又把他遣回来了?如今,他身边得力的干将也没有几个,祖母,孙媳想”
卫老夫人知她要说什么,赫然打断她的话,“小桩,何副将如今掌管着半数禁军,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就是圣上,只怕也盼着他出事,好折了宸王的臂膀。上回是徐先生那木鸟飞天神速,这才避开众人的耳目。”
贺桩一听,竟不知如何开口,皇帝究竟有多忌惮宸王,才让他不惜冒着覆国的危险,也执意不松口?
宸王也是聪明人,这回不知又该怎样心寒了。
而她的夫君,难道真要命丧沙场了吗?
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啊!
卫老夫人见她沉默不语,不知她又在盘算着什么,只道,“小桩,你千万别做傻事,万一良和当真你腹中的孩子可是他唯一的血脉。”
贺桩心如刀绞。但仍忍泪开口,咬牙道,“请祖母放心,孙媳又怎舍得孩子受苦?只不过,孙媳想去一趟铭城!”
西南铭城乃宸王的封地,亦是敬南王梁御宸镇守的要塞之地。
卫老夫人一下就听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敬南王乃良和的外祖,自会顾着血脉之情,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兴许良和还有救!
可她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卫老夫人岂肯松口,“不行!良和既将你托付给老身,老身便是拼死也要护你母子二人平安!”
贺桩怆然泪下,小脸满是愁苦,“可孙媳在京都等着,委实煎熬。相公性命堪忧,我自会护着自个儿,退一万步讲,他若真战死沙场,我也会坚强地活下去,诞下他的麟儿,抚养孩儿长大,只待孩儿自有一番天地,再随他而去!可相公还有救,未必到最后一步,祖母,您就让我去吧!”
卫群听她如此道,没想到这个羸弱的女子竟也这番胸襟,心里更是后悔当初拙眼不识珠,沉默许久,这会儿他才开口道,“母亲,儿子愿前往铭城。请岳父大人出山!”
卫老夫人扫了他一眼,这个儿子肯悔悟,她也甚至欣慰,她肯原谅他,那是因为母子连心,可歹毒的秦氏设计陷害凝菡受屈郁郁而终,此事公之于众,人家敬南王未必肯原谅他!
况且,铭城还有个穆侯爷,凝珑郡主的夫君!敬南王上了年纪揍不动他,可谁架得住凝珑郡主叫她夫君找他干架呢?
不是卫老夫人不给他面子,而是凡事总得求个真实,“只怕你连敬南王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贺桩也觉卫群此去,只怕会惹敬南王的嫌恶,只好哀求着卫老夫人,“祖母,您就让我去吧,有何副将护送,不会有差池的。若实在赶不及,孙媳在铭城好生养着,只待相公来接便是!”
卫老夫人见她考量周全,为今之计,也只有找敬南王,良和尚未一息存活的可能,但她还是不放心,“京都到铭城虽不算远,可一路颠簸,你身子越发重了,若是有个好歹”
贺桩一听她有所松动,只道,“祖母放心,这一路,孙媳走慢点便是了,花半个月也该到了,届时梁家军绕近道折去羌州,相公还是有救的。”
卫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卫准悄无声息地挤进来,故意压低嗓音道,“老夫人,老爷,少夫人,宸王造访!”
三人一听,登时呆住了。
宸王虽被解了幽禁,可皇帝派去的眼线还在,且不允他干涉朝政,他此番造访,只怕会坏了大计。
卫老夫人恢复了些神色,声音还算稳。“你速速通知宸王,就说老身与小桩都睡下了”
卫准面露难色,却听外头传来清朗的声音,“老夫人放心,没人跟着本王!”
宸王当年也是威震四方,甩掉几个眼线并非难事,他一脚跨进门,边走边解下披风的帽子,道,“不必行礼了,本王来,只不过想单独与小桩说几句话罢了。”
贺桩的身世,卫老夫人与卫群并不知情,听宸王这般唤贺桩,不由微微吃惊,不过想来他也是看在良和的面子上。
当年宸王与良和以兄弟相称,这倒也合理。
卫老夫人微微颔首,道,“老身这就告辞!”
待卫家母子离开,宸王容源解开披风,见她要寻靴子下榻,只道,“你身子重,还是老实躺着吧,不然等良和回来,知道我拘于这些俗礼,还以为故意刁难你,要找我拼命。”
贺桩面色羞赧,“相公不是那样的人。”想着他还远在边关,不由失落道,“况且他暂且还回不来!”
宸王也是心疼她,只道,“你放心,当年我没护住太傅,此番,你所在意之人,你宸王兄定会替你守着!”
贺桩一听,心下感动,可想到他眼下的处境,猛然抬头,清眸里晃着紧张,“宸王兄打算如何做?”
容源不语,负手而立,缓缓走到窗边,背影落寞,仰头而叹,悠悠道,“这些年落在府里,旁的不做,倒也想明白了一些事。譬如,倘若当年我若听从良和所劝,你说,大盛的锦绣江山,是不是就会少些磨难与杀戮?”
贺桩一听,小脸“唰”一下变得苍白,她顾不得许多,掀开锦被,扶着案桌,满目清泪,“宸王兄,你想做什么?”
容源挺拔的身影蓦然回首,怅然一笑,“小桩,太傅曾说。名不正言不顺,便是百年之后,史册上亦会背负骂名。他说他了解我,如若我真的夺了那个位子,也会坐不安稳。的确,我会不安,一辈子都不安。”
“可这些年,太傅惨死,良和与你流落民间,回京后他又四处奔波,苦苦撑持着。那些本该是我背负的责任,他一声不吭地扛着。还有王锋,那么耿直忠良之人,最不该死的人就是他。几个兄弟中,良和最愿与他亲近了,可”
说到这里,他也哽咽得说不下去。
那些年,他们几个兄弟汗洒马背,泪浸衣襟,血染沙场,如今,有人众叛亲离,阴阳相隔,也有人无力挽回,含恨饮泣
命途,果真是最说不得的东西。
贺桩明白他言语所指,可如若当真如此,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