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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元君……”温良辰只觉喉咙发干,竟连一句恭喜之言都说不出来。
秦元君眸色渐深,声音平静得一丝涟漪也无,他遂又问:“解元是何人?”
连护卫都感觉到气氛的古怪,他咽了一口唾沫,颤着声音回答道:“是、是盛中。”
“呵,盛中?”秦元君抬起下巴,嘴角勾出一道讽刺的笑容。
盛中与他同在国子监读书,文采虽风流,字里行间却总有一股浓郁的小家子气,因为此故,盛中的文章总落他一截。没想到这次,盛中竟然翻身,将他秦元君压在次名的位置上。
秦元君垂着双目,冷冷地盯着护卫。半跪在地的护卫身子一震,忽然有一种盛中附体的感觉,仿佛他就是那位活该千刀万剐的盛中。
兴许是秦元君的眼神太过凌厉,护卫头皮一炸,哆哆嗦嗦反应过来,心中不由地开始叫屈:四少爷,我又不是盛中,求您别用这种眼神对付我!
秦元君愈沉默,温良辰愈担心,直到他“嗯”了一声后,温良辰心中一紧,大叫不妙。
“我回去问个明白,走!”秦元君突然一扯缰绳,抬脚踹向马肚子,马儿痛苦地嘶鸣一声,朝着道上飞奔而去。
温良辰急忙转过身,又仓皇不定调过马头,朝着他的方向大喊道:“秦元君!”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秦元君已飞奔至十丈远之处,以温良辰半吊子的马术,想追都来不及。温良辰心惊胆颤,不断催促着胯。下枣红马儿,但是,她的速度依然太慢,二人已拉开一段极远的距离。
她心惊肉跳地追在后方,不过片刻,秦元君已经绕过树林外,已然完全追不上。
正当她急得团团转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马鸣,温良辰一转头,只见巨阙身骑黑马,从林中飞快地冲出来。
方才巨阙在四周为他们警戒,如今瞧见秦元君突然间失控,便自作主张上马追主人。
“巨阙,你好好看着他,记得向我递消息!有机会之时,劝他莫要与亲王起冲突!”温良辰朝着巨阙大声道,因为着急的缘故,她张嘴大喊,肚中被灌上好几口风。
“好!”巨阙远远地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追逐而去。
胸口传来一股难受之感,温良辰使劲喘了两口气,她感觉自己坚持不住,便慢慢缓下速度,让马儿停下。
她虚弱地从马上滑了下来,走上两步,发现脚底发软,她不敢再上马,只好软绵绵地靠在马腹上,一个劲地直喘气。
“秦元君,你一定要冷静……”
温良辰撑起半边身子,鼓足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望向远方那天与地相汇的地平线。
秦元君飒然骑马的身影,在这茫茫天地之间,被迫变成一颗渺小的白点。只见那颗白点越来越不清晰,最终彻底冲出余晖的范围,埋入那不见光亮的阴影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本卷最后一章~
最近晋。江开始吃评论,我给管理员投诉了,被吞掉的亲们别捉急,蜜糕一定让要让晋。江还给我qaq!【尔康手】快把评论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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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破而立()
骏马在道上飞驰;速度极为迅猛,硬生生在路上骑出风驰电掣之感。
马儿跑动比平常愈加颠簸,而骑在马身的秦元君不觉有任何不适;他恨不得马儿长出翅膀,直接飞回和亲王府。
不知为何,京都的原本明快清爽的天空上,忽然飘来一片巨大的乌云;阴霾骤起;遮天蔽日;以至于天光线愈来愈暗;而他原本敞亮的心;也随之越来越沉。
一定要问个明白。
秦元君心中虽然极为失望,但是,他明白,自己之所以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并不仅仅因为这一次秋闱的成绩。
他的脑海中闪过柳侧妃和潘侧妃鄙夷的眼神,和亲王妃夹杂着怨愤目光,以及和亲王复杂而疏离的动作……伴随着英娘记忆觉醒,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天资聪慧如他,即便猜到某些端倪,但是,他也不敢轻易去怀疑,更不敢派人调查,唯恐一个不小心,让自己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复杂的感情交织于心,如那线球般越滚越大,让人无可奈何,束手无策。
直到今日,那亚元头衔的获得,让他突然有一种情绪井喷之感。
这种感觉并不是没有获得某件东西,或是达到某个成就,而是被他人握在手心中,无法翻出五指山的窒息之感。
难道,他只能被他人强制安排走下去?即便再如何努力,再如何抗争,最后输的永远是他。
一定要破除牢笼。
这次意料之中的失败,让他彻彻底底的明白,即使他选择不问不答,抑或是逃避躲藏,不代表那背后的手会消弭无形。
那只手如附骨之疽,吮吸他的血液,他的骨肉,誓要将他从云端上打下来,重新拉入泥中才罢休。
一定要相争到底。
他的这颗愤懑不甘的心,开始不断提醒他此时实力的弱小,他觉得,自己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由他人宰割操控。
这股不甘,接而又引发连续的痛苦,儿时那种种仰人鼻息的悲伤场景,一遍又一遍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人胸口闷得发慌,只想吐出来一解恶心。
因为他速度极快,进入京都之后,虽没有创造人仰马翻之景,却着实吓到不少路人。
马儿拐弯入巷中,即便距离如此之远,依然能瞧见亲王府熟悉而陌生的朱红色屋脊,秦元君逐渐放缓了速度。
他阖上双目,在原处平复呼吸,直到巨阙来到身边,他才睁开眼睛。
“少爷。”巨阙骑马从后奔来,连口气都不曾喘。
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依然是惯有的木然,而此时此刻,他侧头去望秦元君,眼底却带着一抹清晰可见的忧色。
“她可有让你带话过来?”秦元君遥望前方,沉声道。
“五姑娘吩咐,让标下劝你莫要冲动,切记不要与亲王起冲突。”巨阙硬邦邦地答道,至于给温良辰递信一事,便不必向秦元君交待。
秦元君沉吟片刻,冷冷地道:“好。”
和亲王坐在书房中,他望着桌上摊平的信纸,眉毛皱起,思索良久,终于抬起手,捏起纸张的一角,顺手将其扔进脚边的炭盆。
昏黄的信纸落飘飘然入炭盆,无形的炭火一拥而上,飞快地将其蚕食吞噬,片刻之后,唯余一捧浓重的香灰。
八月的天气并不凉快,即便房内置有冰块,但铜盆散发出的热流,依旧让人后背浸湿一层薄汗,管家不安地挪了挪双脚,大着胆子,在旁小心翼翼地道:“王爷,今儿天气热得慌,是否传人将这炭盆撤走?”
和亲王端坐在椅中,静默片刻,点了点头。
“你们快进来,将它抬走……”管家顿时如蒙大赦,风风火火指挥小厮进来搬炭盆,众人合力将这热家伙运送出去,在行至廊道之时,突然迎面走来一位极为少见之人。
秦元君站在门外,面色惨白,犹如鬼魅。
管家被他诡异的出现方式唬了一跳,登时瞪圆了眼睛,磕磕巴巴道:“四少爷。”
秦元君目光平静,扫了管家一眼,又垂眸看向炭盆,良久后,他勾起唇角,浅浅一笑。
管家觉得自己眼睛花了,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方才四少爷明明没有笑?
“请管家帮我进去回禀,我要见父王。”秦元君道。
在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下,是无数道锋利的杀意,而那温和面具上的笑容,是恨至极限的愤怒。
管家不自觉往后退上一步,他咽了口唾沫,心道,他以为出门便能松口气,没想到秦元君比和亲王更吓人。
对于秦元君的贸然到访,和亲王似乎没有太大意外。
和亲王撩起眼皮,抿了一口茶,道:“坐。”
父子俩之间的相处,依然是刻板至极的客气,毫无感情,更无丝毫波澜,秦元君坐在凳上,幽深的黑瞳古井无波,沉默地看着旁边这位名为“父王”的高大男人。
就在这诡异的安静之中,他的心中突然萌生出一道奇怪的想法:若是和亲王能像揍秦宸佑那般,将他也痛打一顿,那该有多好。
“父王,我欲离家游学,恐怕几年之内都不会回来。”秦元君挺直背脊,率先提道。
他的声音很平淡,就好似在说某件平凡之事般,但是,即便如此,话里话外,也带着一股不容拒绝之意。
听闻此话,和亲王眉心挤出一道极为明显的褶皱,似乎对秦元君的自作主张极为不满,他转过头,面露不悦,大声道:“此事我不同意。”
炭盆已撤出书房,但其参与的热气经久不散,盘旋在房内,为他的声音徒添几分暴躁。
秦元君眸色渐深,让人看不出内里的情绪。他早已预料到会如此,遂又低低一笑,道:“这不正是父王想要看到的吗。”
“……你说什么?!”和亲王倒吸一口气,整张脸都涨红了。他何时见过秦元君刻薄至斯。
秦元君抬起头,半分不示弱地回望和亲王,他的声音十分笃定,又如冷冰刀在石上划过般锐利:“父王从小便对我百般提防,先是不让我学武,如今又坏我秋闱名次,您不就是想我滚出京都,去那偏远之地了此残生么?我顺了父王的意,父王怎会不同意?”
谁也不曾想到,惯来蛰伏在背后,用一张懦弱面皮装点的秦元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和亲王,顿时也愣住了。
和亲王双目瞪圆,显然已被他激怒,和亲王一拳锤向桌面,猛地发出一声爆喝:“你放肆!”
“我不敢。”秦元君故意道。
见他如此放肆,一时之间,和亲王呼吸不稳,额上青筋爆出,手臂也紧紧握成拳,显然是已经怒极。
此时,和亲王那一双锋锐的鹰眼布满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秦元君却淡淡地笑着,就这般与他对视,没有半分的退缩之意。
打我,打我,打我……
秦元君面上不显,心中却悄悄地计算着时间。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在心底的最深处,还残存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
他没有了母亲,如今就连父亲,也都要失去了。
可惜,随着和亲王逐渐忍下的怒火,以及松下去的拳头和渐渐黯然的眼神,秦元君的一整颗心犹如沉到谷底。
那丝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烟消云散。
连打都不敢打?
秦元君后背发麻,瞳孔一缩,心中不可抑止地恐惧起来。我到底是谁……
“父王,您从未将我当做儿子,对否?”秦元君站起身来,声音嘶哑,接着,他又立即闭上嘴巴,以免发出哭腔。
和亲王蓦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和亲王咬牙切齿,眼中有震撼,更有惊恐,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失落。
秦元君甚至没有问“我是否是你的儿子”,抑或是“我到底谁的孩子”,却偏偏问上这样一句。
和亲王皱紧眉头,心中五味杂陈。
秦元君没有任何的质问,却比质问更加令人惊慌失措。
他那般惊才绝艳,那般的七窍玲珑,甚至那般的慧极必伤,却从来不属于他和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