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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奇装异服,不是大花大朵,就是裤装洋装,难得这样。赵石南唇际上扬笑着:“你也来买东西?”
“我在附近闲逛,看到你们就进来打个招呼。”白芷转看向杜衡,眉眼里全是欲说还休的神色。
杜衡明白白芷是有话要对她说,走到白芷面前挽住她笑笑:“好久不见你,最近在做什么?”手心却紧张的都是汗。说着二人就要走到门外去说。赵石南却早就寸步不离的跟了出来。
白芷扭头笑道:“你不用跟的这么紧吧?我又不会把她拐了去。我们说点体己话你也要跟来。”
“还有我不能听的体己话?那我更要听听。”赵石南的声音带着玩笑,目光里却全是寒冰凌厉,甚至是一丝警示。他早已明了白芷的身份,王府井的枪声事件后,白芷的身份早已暴露,按理不该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可她依然若无其事的出现了,这并不寻常。
白芷看甩不掉赵石南,不免有些焦急:“你是非要使绊子?”
赵石南看着白芷,更加清冷,那一丝勉强的笑也没了踪影:“什么绊子?我不明白。”
白芷胸口起伏着,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咬着唇看了杜衡半晌,对赵石南苦笑道:“罢了,我和你相识一场,到最后,你却像防贼似的防着我。赵石南,其实你什么都明白,可你就是不肯帮我,是不是?”
赵石南声音冷淡:“我是个生意人,把生意做好就是本分。在这个乱世,能给我的妻儿老小,谋个栖身之处,就很好了。所以你还是免开尊口。”
白芷的神情有些悲凉,看向赵石南的目光竟有几分俯视的味道:“可悲可叹,你如果是个乡野村夫,或者目不识丁,都不要紧,可你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你小时候都在念“苟利国家生死矣,岂因祸福避趋之”,可你如今呢?你的胸怀天下都哪去了?都变成了眼里的银子吗?”
杜衡在那里听着白芷的诘问,脸一阵红一阵白,尽管白芷说的,正是她内心深处的呼喊,可从外人嘴里说出来,终究有些**裸的直白,杜衡忙解释着:“他不是的,他想的是”
赵石南打断了杜衡的话,直盯着白芷道:“是的,我是在趋利避害,所以你可以不必和我再讲你的道义胸怀。”转而又说道,“但是国家兴亡,不是有血有猛就够的。”
白芷冷笑了两声:“说这话的,不过是舍不得血罢了。赵石南,如果中国的男人都像你这样,没有责任,没有信仰,再过一百年,也还是亡清和军阀的余孽,也还是一群东亚病夫。”
赵石南的拳握了起来,额上的青筋在突突的跳着,唇抿得很近,脸色沉着,却没有说什么,杜衡的脸几乎要滴出血,她哀求似的看着白芷,希望她别再说了。她的丈夫,一直是她心里顶天立地的人,虽然她也觉得他面对革命的态度太过冷清,可被白芷说的简直一无是处。她的心很疼:“白芷,不要这么说。谁都有选择道路的权力。”
白芷还在喘着粗气:“可他是赵石南,不是普通人。你一个弱女子都理解的事,他不应该唱反调。”说着看向杜衡,“既然这样,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我过几天就要走了,这一别,以后只怕不能再见到了。”
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链子并一个桃心的挂坠,给杜衡带上:“这个送你留个念想,毕竟认识一场。”
杜衡眼圈有点红,胳膊上只有刚才试的那个手钏,递给白芷,白芷又推了回来:“我整天东躲西藏的,也用不着。”
说完看着杜衡有点伤感,忽然把杜衡紧紧的拥住抱了一下,旋即又松开,捏了捏她的脸:“衡儿,再见。”
转而看了看赵石南,目光中的神色很复杂,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刚才的话,你别介意。祝你生意兴隆。”说完扭头快步的离去。
赵石南一怔,心里一丝说不上的滋味。回去把杜衡手钏的钱付了,最后挑了那串珍珠的。便回到了府里。
那个中秋夜,吃过饭后,赵石南和杜衡在窗下等了很久,竟然一直是乌云盖顶,没有一丝亮光。赵石南和杜衡,各自想着心思。
犹豫了半晌,杜衡开了口:“石南,白芷的话,你不用介意。”
“我不在乎。”赵石南转看向杜衡,“但我在乎的是,你的看法?”
杜衡咬了咬嘴唇,看着赵石南答得有些艰涩:“力所能及的时候,应该施以援手。”赵石南没有再吭声,看着杜衡若有所思。
忽然外间的门响了,一个婆子进来禀告着:“少爷,少奶奶,锦葵姑娘又不好了,晚上吃了饭后,一个劲的吐着。”
惜流景:无常()
赵石南皱眉问着:“吐的厉害吗?”
婆子回禀道:“挺厉害的,人都意识不清了。”
赵石南把冬桑喊进来去请郎中,吩咐婆子道:“先去好好服侍着。郎中到了再说。”
杜衡看那婆子神色紧张,不禁抬眸看了眼赵石南,尽管异常纠结,但是也担心万一出个大事,咬咬嘴唇问道:“你不去看看吗?”
赵石南看了眼杜衡,一双水眸中的纠结伤怀一览无余,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傻气,在试探还是心里不忍?赵石南捏了捏杜衡的手唇际挑起,转看向婆子:“下去吧。”
婆子看赵石南并没有要去探望的意思,迟疑了一下也只好退下了。
锦葵看到婆子进来,有气无力的问着:“少爷怎么说?”
婆子叹了口气:“姑娘还是保重身子吧,少爷找人去请郎中了。”看到锦葵的眸子瞬间灰暗到了无光,婆子是扬州跟着来的,知道就里,不免多了句嘴,“姑娘,人这辈子,有的事莫强求。搭上身子又何苦?”婆子本是好心,看锦葵痴心的可怜,劝了一句。
这话却正戳了锦葵的心窝,她咬着牙关冷冷的说着:“出去。”
婆子一拍大腿,叹气道:“唉,算我老婆子多嘴。”抬脚出去。
锦葵在床上如油煎火烤一般。今晚是中秋夜,她渴望看到赵石南一眼,用尽了心思,吃了勉强自己吐出来,只为哪怕能看看他的影子呢,却连这点简单的愿望都得不到满足。人月两圆,为什么永远得到圆满的是杜衡?别人都是三妻四妾,赵石南的心,怎么就不能腾开一个小小的位置,给她一点?她只要一点啊!
锦葵把手掌抠出了血,不把杜衡打入万劫不复,赵石南的眼里就永远没有郑锦葵。
第二天赵石南依旧去了前门的铺面,却看到店面的牌匾被砸了下来,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窗户被砸的七零八落,铺子里的绸缎散落在地上。而看铺子的两个伙计,正满身是血的倒在屋里。
“发生了什么事?”赵石南冲过去问着。
从伙计断断续续的叙述里,赵石南明了事情的经过。昨天后半夜,忽然冲进来七八个彪形大汉,将铺子砸成了这个样子。嘴里还骂着“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赵石南全身的血沸了起来,吩咐下人把伙计送到西式医院去治着,转身去了许参事那里。许参事听闻后,立即给南京政府去了电话,汇报了情况。电话里得到指示后,拍拍赵石南的肩:“放心,上头会处理。”
赵石南拱手道谢。又攀谈了几句,赵石南正要离开,许参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赵石南说着:“对了,最近北平城里不太平,嘱咐家里人都注意些。”
“是。”赵石南应着,又问道,“是政府内部的变动还是——”
许参事和赵石南也不需遮掩:“抓革命党。昨儿又抓了个。”看着赵石南一拍脑袋,“对了,和你一样,也是扬州的。扬州白家的小姐,女孩子家的,做什么不好,搞革命?!”
赵石南的身子晃了一下,竭力保持着面色不变,问着许参事:“问题严重吗?还能不能转圜?”看许参事有些疑惑的目光,解释着,“不瞒参事,白家同我家有些渊源,走的也近,若能有个转圜,花些钱救她回去,也是功德一件。”
许参事摇摇头:“若是别人还好,她是重犯,不论钱多少,别说放,想见一面也绝不可能。”转看着赵石南,“若是故交一场,捎个信让她家里来个人敛了去吧。估计也就这几天了。”说着惋惜叹道:“可惜了。”又同赵石南简单讲了些白芷的来由。
赵石南的心缓缓的空了,从许参事那里出来,他没有回家,到醉月坊喝了个烂醉。想想昨天上午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也许跟的不是他们,而是白芷;而白芷最后同他说的那句“生意兴隆”竟成了诀别之言。
人啊,为什么总要在最后的最后,才知道原来那相聚,竟然是永诀?
直到酒馆打烊,赵石南被冬桑扶回了家里。杜衡忙接了过来,给赵石南用热毛巾敷了敷脸。赵石南呼吸沉沉,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天到了日上三竿,赵石南才醒来,头痛欲裂,揉着太阳穴。杜衡给他端了碗粳米粥,柔声问着:“昨晚怎么喝了那么多的酒?”
赵石南心里一暖,把粥接了过来,抬头看着杜衡,眉眼有丝迷惘,人生无常,不知道谁能陪谁多久,赵石南一把拉上了杜衡的手:“衡儿。答应我一直陪着我。”
“怎么没头没脑说这些?”杜衡好久没听到赵石南这么温情的说话,心里仿佛被击中了似的酥麻一下,面上半嗔半笑:“昨晚喝酒伤脑了?”
赵石南唇际勾了勾,扯出个淡淡的笑,喝了两口粥,杜衡俯身给他把鞋找出来递到脚下,赵石南看着杜衡脖子里晃的坠子,心砰的就是一震,他抬手拿起了那枚桃心的坠子反复看着。杜衡被他扯得别扭,索性从脖子里摘下递给他让他看个够。
那是种西洋风格的坠子,可以打开,里面是一张白芷的旧照片,杜衡“咦”了一声:“这个还能打开,我以前都没发现。”赵石南把坠子仔细看了一遍,再没别的发现。
照片上白芷眉眼清澈,赵石南心里说不上的疼痛惋惜,起身穿上鞋走出去。杜衡紧跟着:“你拿着坠子做什么去?”
赵石南在前面大步的走着,杜衡在后面碎步紧跟,走到花园的池子旁,赵石南的手一松,把坠子丢了进去。
身后的杜衡惊呼了一声:“干什么你!”说着扑了上去,但是已经晚了,坠子早已坠入了池底。北平花园的池子虽不大,但水深也有一人来高,没法打捞。
“石南,你这是做什么!”杜衡急的厉害,更无法理解赵石南的举动。
“既然已经不再见面,留着这些做什么。”赵石南转身回了屋子。杜衡站在池子边,找了一条长的树枝在池水中反复的捞着,过了一个多小时,除了淤泥和枯叶子,什么也没捞到。杜衡把树枝扔到一边,颓丧的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赵石南简直不可理喻。究竟是为了什么?连白芷的一个物件都不能有?
徐师长的官邸,脾气暴躁的徐师长正在摔着电话,气急败坏的顺便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警察署的这帮人吃什么的,尽给老子惹麻烦。让他去赶跑赵石南,找了帮地痞砸铺子,还骂了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派的。这下好了,上头的都打起来了,还骂我蠢材。”
苏小茴在沙发上翘着纤细的腿,磨着指甲:“早和你说了警察署的人靠不住。再说上头这任务也难,又要赶跑赵石南,还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