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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婆婆去看了程嘉善几次,每次都热情的对他说,“帅哥,可不要介意,老太太就是太爱她这个宝贝孙女,所以才会对你要求高一些。”
九点钟,琳琅又在窗口看了一眼。
此时邢柳芸在客厅和顾家老太太通电话,要过年了,两亲家在电话里相互问候。
琳琅的奶奶似乎对她这个孙女婿很满意,但这跟邢柳芸没多大关系,她就认准纪希一个人,所以琳琅带回来的男人她都看不顺眼。
顾家老太太在电话里提起程嘉善很多次,邢柳芸要么一笑而过,要不就置若罔闻——等到挂了电话,一站起来,才看见琳琅站在她身后,眼神忧郁。
“去睡了。”
外婆吩咐琳琅,琳琅站在那里不动,外婆发火了,指着琳琅,“我跟你讲,你大半年不主动跟我打电话,不关心我这个老太婆,我都原谅你,但你做了对不起阿希的事,就是不可饶恕。”
琳琅一双眼红通通的,像一只兔子,不管外婆如何骂,她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外婆进屋去了,这才悄悄的转身去开门,去外面看程嘉善。
大晚上的,寒风呼呼的吹,今天正好立春,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还要冷。
程嘉善双手塞在衣服口袋里,已经冻得不行了,他看到琳琅出来就只穿了一件毛衣,连外套都没有穿,琳琅走近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把她拉进怀里抱住了。
他在琳琅耳边呵斥呵斥喝着热气,说这话,声音都在抖,“出来也补穿件衣裳,这外面冷的呀……”
琳琅紧紧揽住他,心下一股委屈蔓延上来,她哑着嗓子对他说,“进屋去吧,别管外婆了。”
“哪能呢。”
程嘉善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笑道,“要是真惹了外婆,这个年都别想好好过了。”
“那我们去外面找家酒店住下来。”
“神经!”
程嘉善松开了她,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快进去休息,实在不行,一会儿我去高婆婆屋里睡。”
琳琅笑起来,“高婆婆先前还说长得好看的男人不靠谱,你什么时候跟她把关系搞这么好了?”
“当然,帮她家太爷下棋,就没输过!”
程嘉善朝着屋里抬了抬下巴,对琳琅说,“快去睡了,放心,我不会有事。”
……
一个钟头后,琳琅洗漱干净坐在床头。
怎么可能睡得早,大冬天让程嘉善在外面站一整晚,就算他是国防身材估计也经不起这样的寒风,琳琅心里很难受。
隔壁高婆婆家的太爷出来公共厕所小解,看程嘉善还在院子里,这下老太爷忍不住了,直骂邢柳芸,“简直是蛇蝎心肠,这么冷的天儿让人在这儿一直呆着,要让不让人活——小伙子,走,到太爷屋里去。”
“不了,太爷,我没事儿。”
程嘉善掐白的一张脸,他看着太爷笑,艰难的,还扯出一抹笑来。
老太爷看他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赶紧上前去拽他,“走走走,到屋里喝杯烧酒驱寒。”
太爷热乎乎的长满了茧子的手一接触到程嘉善的掌心,他感到一阵暖流从心地划过,这个时候,他靠在了太爷身上,“太爷,我不行了……”
“……”
在太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嘉善整个人已经把全部重量落在他身上了,太爷都七老八十了,哪里承受得住,眼看程嘉善就要滑下去了,他交换了好几声之后,赶紧的大喊,“琳琅,你对象晕过去了。”
琳琅一听外面有喊声,动作极快的从床上翻身而下。
她边穿衣服边往外面跑,一路上开门关门,动静极大,惊动到了屋里的老太太,老太太也跟着起来,到外面去了。
“琳琅,你这对象他在发烧啊,烧糊涂了啊,一直在嘴里念叨你们家老太太……”
老太爷和琳琅一起上的救护车,这会儿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院子里一个年轻壮汉都没有,程嘉善牛高马大的,没人扶得起他,琳琅只得打120。
烧到快四十度了,男人眉心紧皱,嘴里一直在喃喃,“外婆,我对琳琅很好,真的很好……外婆,我们来陪您过年呐……”
琳琅眼中的泪再也憋不住了,当着老太爷和救护车上的护士,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浸透到了衣领里头。
半夜,程嘉善打着点滴,琳琅坐在病床边一直守着他,一直守到他醒来,中途连卫生间都没去过。
老太爷年纪大了,琳琅叫了车让他先回去。
琳琅以为外婆至少也该到医院来一趟,可凌晨三四点了,不仅没来,连个电话问候都没有。
琳琅有些心寒,她打算,等程嘉善烧退了,等他醒来,他们就回去。
程嘉善又冷,又累,可他眼睛睁开之后看到琳琅,就再也没了睡意。
“我们回去吧。”
护士来量过体温,已经退烧了,琳琅弯着腰离得他很近。可是她说了这话之后,程嘉善只是无声的,摇头。
琳琅眼睛还很红,在程嘉善昏倒的那段时间,不知道她气哭了多少次——外婆和奶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她最亲近的亲人了,而程嘉善是她的丈夫,为什么外婆就不能对他稍微好那么一点??她哽咽着问他,“外婆根本不认你,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呢?”
程嘉善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外婆会的。”
“……你比外婆还要固执,我怎么净遇上你们这种人?”
琳琅给他掖好了被子,瞧了他一眼,又道,“我们结婚才多久,你在我面前都生病两次了,程嘉善,我不想老看你生病的样子。”
“呵呵。”
“别笑!”
琳琅在床边坐下,抬手捏他清俊的脸颊轮廓,“我想你好好儿的,健康的,和我度过以后的每一天。”
“琳琅……”
程嘉善眼睛湿润了,沙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琳琅却咧开嘴笑起来了,“你老爱问,是不是爱你,其实爱不爱有什么关系,至少现在,我在乎你。”
“可惜今晚不能和你睡觉了。”
“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你现在生着病,能不能稍微排除一下杂念?”
琳琅有点火了,瞪着他,程嘉善觉得自己冤枉,“我说的是睡觉啊,不是睡你啊……”
“你再睡会儿,等天亮了,我们去找间酒店住下。”
“上来,和老公一起睡。”
程嘉善拍了拍床边,琳琅犹豫了一会儿,点了头,脱掉鞋子上去,睡在了他的旁边。
两个人裹在被子里,程嘉善抱紧了她,他小声问,“怕不怕被我传染?”
琳琅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处,手环住他的腰,她说,“不怕。”
……
第二天一早,琳琅回外婆那里拿行李。
程嘉善还在病着,她不想他跟着进去受外婆嫌弃,就让他在大门口站着等。
高婆婆家老太爷晨练回来,看见了程嘉善,笑呵呵的伸手在他背上使劲儿拍了两下,“我就说年轻人嘛,感冒这种小事情不会有什么大碍,这不,又精神了——可怜琳琅外婆啊,一整晚屋里灯都亮着,担心你担心到睡不着!”
程嘉善听完怔了怔。
他嗓音已经全哑了,跟老太爷说话都困难,老太爷要进去了,他都只是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手来跟他挥了挥。
此时琳琅在屋里收拾东西,外婆就站在她面前,外婆沉着脸盯了她许久,终于冷冷开腔,“我说你这个丫头真是翅膀越来越硬了,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跟我玩离家出走!”
琳琅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
视线越过外婆的肩头,她看见花架上搁着的,纪希和她分手后在这里画的那幅《槲寄生》。
她收回了目光,看着外婆。她是在生外婆的气,但又不能对着老人发火,还得毕恭毕敬,她说,“我没有离家出走,程嘉善他现在是病人,怎么着我都该照顾他。可外婆你连让人家进屋的机会都不给,我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住酒店吧?”
外婆心口一上一下的起伏,又气,又不知从何发作。
她觉得吧,她活到这个年纪,马上就要八十了,天都没有收她,倒是这个外孙女把她收了。
琳琅收拾完行李,这就要离开了,临走时她对外婆说,“一会儿我把他安顿好了,他休息的时候我再回来陪您。外婆您不要生气了,我和纪希只是缘分尽了,我们俩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根本不是我和他自己能控制的。我喜欢程嘉善,并不是因为他的钱,更不可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喜欢他,我和他在一起觉得开心,这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就算外婆您要怪我对纪希冷血无情我也无话可说,但我不可能跟程嘉善离婚。”
琳琅眨了眨眼睛,突然叹气,她低低的再次开口,她告诉外婆,“我也是在前不久才从我堂哥佑礼那里知道,当时我把顾氏百分之十的股份卖给程嘉善,他给我的那十亿,几乎让他掏空自己。其实是我太高估顾氏,我们家,我父亲和阿姨一直觊觎的东西,在他眼里也许分文不值,他多得是途径赚钱,又怎会把区区顾氏放在眼里?
所以由始至终,程嘉善和我结婚他就只有一个目的,他想和我在一起,并且他做到了,他凡事都在为我考虑——奶奶对他说让他守着我,让他替我守着我爷爷留给我的顾家产业,他一直在尽力而为,他不会辜负我,不会辜负我奶奶,他对我说,属于我的东西,他不会让任何人拿走。
外婆,程嘉善和你想象中的那些富商不一样,您要是不信,有何不给他一次机会让您考验一下?”?琳琅是不抱任何希望外婆会让程嘉善留下,她说完之后就拎着行李箱要出门了。
这些话她从未在程嘉善面前提过,她知道的那些程嘉善从不告诉她的事,既然程嘉善不想开口说,她就不会贸然去问。但她心里明白得很,程嘉善就是把她当成心尖上的人,护她爱她,寸步不离。
走到门口,外婆突然叫住她。
“我说琳琅啊。”
外婆一开口,琳琅就停下脚步了,她回过身来,眼中委屈还未散尽,“外婆……”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啊,你和阿希在一起整整十年,你们十年的感情竟然会被现实的东西摧残得体无完肤,你们十年的感情,竟比不上一个外人和你几个月的相处,琳琅啊,看来外婆是真的老了啊,外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节奏了啊。”?外婆家的三峡牌洗衣机,比琳琅的年纪还大了,有三十几年了吧,坏了修,修了又坏,但外婆舍不得扔。
外婆总说,人啊,还是念旧的好,喜新厌旧不是什么好习惯。
眼下外婆说了这番话,很显然,她这就算是松口了。
邢柳芸自己也明白,摆足了架子又如何,对程嘉善再不客气又如何,琳琅的心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纪希那里了。
琳琅赶紧放下手里的行李,笑着跑过去挽着外婆的手臂,“这么说,外婆您是同意阿善进来了?”
邢柳芸心里特别烦,她甩开了琳琅的手往自己房间去了,嘴里淡淡的,“爱进来不进来!”
……
程嘉善在外面抽了两根烟,琳琅还没出来。
是真的冷,比c市冷太多了,程嘉善心里想着,他的琳琅六岁到十六岁那十年的冬天都是怎么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