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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顾尚仁,接下来几天都不间断地亲自来山庄探望,待一会儿就离开,因此方长庚也没见过这位武靖侯的真容。
这样足足过了一月有余,徐修才有精神开口说话,也能坐起身喝药了。
方长庚去探望时与刚从屋里出来的的徐清猗迎头相遇,两人自从那天起就没见过面,这时莫名都有些不自在地回避对方的目光,要不是徐修在里面唤了一声,还不知道两人要面面相觑到什么时候。
徐清猗此时心情极好,抿嘴笑着抬眼看了方长庚一眼,轻声道:“你快进去吧,爷爷要见你。”
方长庚怔怔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她是不是又瘦了,一双大眼睛在巴掌脸上都快占了一半的地儿,好在皮肤雪白,气色红润,竟明艳地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方长庚指尖猛掐了一下自己的腿,神情立即严肃起来,抬腿进了屋。
不料屋里除了徐修,竟还有一个身着素色锦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坐在床边的圆凳上,见方长庚进来也只是投来淡淡的目光,神情难测,似打量又似全不在意,方长庚心里猜测,这位恐怕就是徐清猗的父亲,顾尚仁了。
结亲()
方长庚先向徐修行了礼;面对中年男子时却犹豫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直接称呼其顾侯爷。
这时顾尚仁沉沉开口:“你就是方长庚?”
方长庚拱手行礼;微微颔首道:“晚辈是;见过老爷。”
看样子徐清猗是遗传了顾尚仁的相貌;明眼人见过两人之后都不难猜出父女俩的关系。就是这顾尚仁威势极大;气场惊人;不像是普通的文人幕僚,而应有不凡的武艺在身。
这时徐修猛地呛咳了两下,顿时把两人的注意力挪了过去。
顾尚仁显然对徐修极为恭敬;神情还能看出一丝隐隐的自责:“岳父大人不如躺下歇息,我们这就出去了。”
徐修好像十分不想看到顾尚仁,不耐烦地闭上眼;嘴角往下撇;脸转向卧塌里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凝固。
顾尚仁原来早就习惯徐修对他的态度;只是在方长庚这个晚辈面前被落了面子;又不敢对徐修不敬;于是憋屈地瞪了方长庚一眼;站起身朝着背对他的徐修拘了一躬:“那小婿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在意徐修对他的漠视,转头对方长庚肃着脸道:“你跟我出去;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方长庚不知道顾尚仁找他为了何事,但徐修没等他反应就冷声道:“晦之留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方长庚无辜地看看顾尚仁;见他气得鼻孔一张一合,咬咬牙就挥袖而去,不禁心里好笑。
顾尚仁外表看起来十分难搞,但在徐修面前却完全没有威信可言,方长庚见识过他这一面,顿时没法再把刚才频频受气之人和高高在上的武靖侯联系起来,也消除了那点畏惧感。
而且刚才顾尚仁走时虽带着怒气,但关门的动静却很小,可见他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不怪乎能深受皇帝的赏识。
“晦之,你过来。”徐修终于露出一点笑脸,对方长庚轻声细语道。
方长庚在圆凳上坐下,见徐修虽依旧眼眶深陷,但气色明显比那天所见好了不少,心里也十分欢喜。
“老师,您现在觉得如何?”
徐修沉默了片刻,喟叹一声:“你们都以为是神医捡回了我一条命,其实不知是我心里有事没有了结,不放心就这么走了,这才死撑着从阎王爷手里偷得一些时日,还能活多久,我自己心里明白的很。”
方长庚听得一颗心直往下沉,但面对徐修,他完全不必要说那些毫无用处的劝慰的话,还不如倾听徐修想要交代给他的事,帮他了结心愿。
“老师,不管如何,如有什么学生能帮得上忙,请老师尽管吩咐,学生绝不敢推脱。”
徐修紧盯着他,目光突然间无比炯亮摄人,仿佛要看进方长庚心里:“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对猗儿可有思慕之情?”
方长庚像是没听清似的“啊”了一声,随即脸上一热,眼神躲闪,好不容易稳住,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徐修的话。
过了一会儿,方长庚才苦笑道:“学生也看不透自己的心,或许或许是有的吧”他这么说,徐修多半不会满意,可他更不敢违背本心在徐修面前说谎。不说一定会被徐修看出来,就是徐修信了,他也觉得良心不安。
没曾想徐修眼神越发柔和:“你们都还小,在男女情爱上尚未开窍,看不明白也是正常的。那,我若是把猗儿许配给你,你又觉得如何?”
方长庚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天在六角亭徐清猗埋在他怀里哭泣的样子,仿佛自己就是她天地间唯一的依靠,他不自觉嘴角勾起,脑海中又闪过这些年来两人相处的种种,顿时搅乱心中一池春水。
“自然甚好,学生绝不会让清猗受一丝委屈。”方长庚手掌出了微汗,目光直视徐修,一字一句道。
他不敢说如今爱徐清猗多么深,但心甘情愿照顾她一生一世,将她捧在手心。世间女子千千万万,难得他与她性情相投,又相识多年,其中的情感早就超越了单纯的男女之情,但在方长庚眼里却更为宝贵。
徐修点点头,想要撑起身坐起来,方长庚连忙过去搀扶,让徐修靠在引枕上,然后坐回圆凳,满脸严肃地等徐修发话。
“我信你,但你必须向我保证,这辈子都不得纳妾,更别想有除了猗儿为你所生的孩子!”徐修眼中划过一丝伤痛,语气突然间极为严厉。
方长庚丝毫没有犹豫:“学生在此发誓,如有违背今日的诺言,不得好死。”
徐修听完方长庚的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应允的“嗯”,松弛的眼睛半睁半闭,像是累极了,看上去瞬间衰老了许多,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先回去吧,这事我自有定夺。”
方长庚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无声地走了出去。
打开门,却看见蕊儿整个人贴在门边,见门开了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刚才脸上一抹猥琐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慌慌张张道:“方,方公子!”
方长庚看她一眼,小心地合上门,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小姐呢?”
蕊儿听方长庚问起她家小姐,又开始捂嘴偷笑,在方长庚莫名其妙的眼神下终于正经了一些:“小姐回去休息了,我替小姐留在这里打探消息呢!”
方长庚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哦”了一声,然后道:“那你留着吧,我先走了。”
蕊儿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公子慢走!”
方长庚转身往自己院子而去,边摇头边笑,想到过会儿徐清猗听到他和徐修在房里说的话后可能会有的表情,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等回到院子,袁丰刚浇完花,看到方长庚以后突然来了一句:“表哥,你这是遇到了啥好事?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我还以为看花眼了。”
方长庚白他一眼,随手摘了一朵刚开的牡丹插到袁丰耳朵上,没好气地说:“戴着,今天都不许摘!”
说完就背着手进了屋子,留袁丰一人委屈地摸摸耳朵上那朵娇花,躲进自己屋子不敢出来了。
*
过了两天,方长庚的院子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铁青着脸的顾尚仁。
方长庚还以为顾尚仁要怎么找他麻烦,没想到他连坐都没坐,开门见山地硬梆梆地开口:“你祖籍哪里?家中几口人?父母是做什么的?生辰八字?”
方长庚只好也站着,嘴角抽了抽:“晚辈祖籍永州府万兴县,祖上皆是贫农,家中祖父母尚在,还有一位兄长和一位姊妹,生辰八字”
完全按着顾尚仁问的顺序不紧不慢地答完,顾尚仁面色才好看了些,皱着眉道:“你赶紧回家一趟,和你爹娘商量好,趁我还没回京城就把婚事办了吧。”原来按照本朝例法,顾尚仁应当在祖籍为已故生父守制二十七个月,但皇帝允他夺情起复,只需齐衰五月就回京城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是以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方长庚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这,未免也来得太快了点吧?
顾尚仁见他犹豫,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怎么?你还不愿意是吧?那太好了,你赶紧跟我去和老爷子说明白了,免得他以为我用权势压你!”
方长庚脑子又没毛病,能按顾尚仁说的做就怪了。
“侯爷说笑了,晚辈这就下山回家,还请侯爷稍等些时日。”方长庚恭恭敬敬地说。
顾尚仁这时才有心思用挑剔的目光从头到脚观察方长庚,虽然心里总觉得不痛快,但除了家世,一时还真的挑不出明显的缺点。但要说多么出色,他看也未必,就是不明白老头子和女儿怎么就非看上他了呢?
其实以顾尚仁的智商,仔细想想就知道徐修为什么偏爱方长庚。
还不是因为出了他这个前车之鉴,徐修不敢再把他最疼爱的唯一的孙女嫁到权贵之家受各种委屈,只是他下意识不敢挖掘这更深的原因,就把问题归结到了方长庚身上,赌气似的认为是这小子想要攀权附贵,花言巧语哄骗了一老一小,才不顾劝阻要和这小子结亲。
可坏就坏在这一老一小谁都不把他当回事,不是他磨破嘴皮子都没用,而是他们压根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可能怎么办呢?他对不起徐家,对不起清猗的娘亲,即便他在别人面前颐指气使,到了徐家人面前,他也只能低头。
“我已经和老爷子商量好了,等你们到了京城就去侯府住,猗儿的姓也要改过来,你答不答应。”顾尚仁看着方长庚,语气却不容置疑,哪里有问方长庚的意思。
方长庚觉得这事没必要和顾尚仁争,去京城还早着,至于改姓,族谱上记的本就是顾清猗,只要她愿意,改不改都只是形式。
“晚辈没有异议。”
顾尚仁“哼”了一声,到底对徐修的眼光还是信任居多,年少有为的表侄徐闻止对方长庚也多有赞扬,如今见了他外貌谈吐,以他识人的经验和本事,暂时已经说服了自己,就不再为难方长庚,转身离开了。
袁丰得知方长庚要和徐清猗成婚的消息后跳得比谁都欢,立即冲进屋子替方长庚收拾行李,一边催方长庚赶紧下山。
“你这是在高兴什么呢?”方长庚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觉得里面一定有猫腻。
袁丰摸摸鼻子,就是不看方长庚,含糊地说:“没,没有啊,这不是替表哥感到高兴吗”
方长庚也没多问,第三天就回到家里,和家人提了这件事。
小李氏见方长庚突然回来本就十分意外,听了他的话更是大吃一惊:“什么!是侯爷家的小姐?!”
方长庚把具体情况都说了,但老方家的人这时反而没了主意,都是一副收到了极大冲击的样子。
先前方启明娶刘嘉兰全家都还觉得高攀,如今对方可是堂堂侯爷,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如今竟屈尊降贵要和他们做亲家?
众人都只觉得恐慌,压根没有一丝喜意。
“孙子啊,他们不会要你入赘到他们家吧?”方万英就担心这个,不是说那个顾小姐是侯府唯一的嫡女,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小妾生的庶子,对一个侯爷来说,实在有点寒碜了。
方长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