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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两个字用肉眼看根本看不出区别;不枉费他下了苦功在上面。
等粥好了,方长庚把它放凉到能入口的程度,然后就着锅子大口吃完,最后用水把锅子冲洗干净,就回号舍继续答题。
乡试虽有三场,但最为关键的却是第一场。交卷以后,同考官立即开始批卷,选出他认为好的递交给主考官复审,如果主考官也觉得好,那么这卷子的主人就有极大概率被取中,如果不幸不被同考官看好,成为“落卷”,那么除非在主考官随机挑选落卷审核时被看中,否则就差不多意味着落榜了。
所以方长庚轻易不敢落笔,直到觉得自己确实不能再作出更好的答案以后,才敢抄到答题纸上。只是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没什么底,写着写着就忍不住猜同考官会喜欢什么风格的文章。
乡试同考官共有八名,由知州和知县担任,方长庚立刻想到李仁守和许县令,绞尽脑汁地回想曾经看过的他们的笔墨,但越是这时候脑袋越乱,方长庚有些头疼地放下笔,盯着号舍外被阴云笼罩的天空出神
不管了!谁知道自己的卷子最后会落到哪位同考官手中,自己平时怎么写的就怎么写吧,再这么算计下去,恐怕时间都不够用了!
方长庚毫不犹豫地做完四书题,然后就皱着眉出去做饭,看到其他考生也都没一副笑脸,沉重的心情顿时平复了一些,反而有些想笑——古往今来,没有人能逃得过考试这个小贱人的啊!
天色一黑,方长庚就不打算做题了,他平时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晚上的效率远没有早上高,于是摊开床褥就要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太累没发现蚊子,今天一睡下就听到蚊子嗡嗡声,比翻卷子的声音还要烦,方长庚脑海中顿时浮现白居易大诗人的诗句,不自禁低低念了出来:“巴徼炎毒早,二月蚊蟆生。咂肤拂不去,绕耳薨薨声。斯物颇微细,中人初甚轻。如有肤受谮,久则疮痏成”
他叹了口气,从书箱里取出驱蚊草,许久以后才把那足有指甲盖大小的野蚊子赶了出去。
第二天早起,方长庚走到门口舒展了一下身子,开始研究那道经义,自然是选了自己最擅长的一题——“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
经义的难度远比四书大,破题是其中关键,就像写作文,会不会离题就看这一步,因此方长庚虽心里有数,但大半天时间都还没落笔,直到天快黑了,才列下提纲。
这时精力也耗的差不多,方长庚依旧早早睡下,倒是让门外的号军郁闷不已——别人都是恨不得把时间掰成几瓣用,不到深夜不肯放下笔,这人却睡得比他平时还早,也不知道该说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呢,还是破罐子破摔了。
方长庚自动忽视了别人的目光,睡自己的。但说句实话,这负责建号舍的官员也太抠搜了,哪怕有个一米五宽都能舒服不少,被这么多考生的怨念笼罩着,不知道他能不能睡得好
一通胡思乱想,他努力强迫自己入睡,只是今晚似乎脑内活动特别激烈,甚至开始想出榜的事——他这次应该能垫底上正榜吧,自己感觉做得还可以,除非今年考生中强人太多但要是正好同考官赏识他,会不会,让他拿个考前的名次?怎么说他也是府案首加院试第二呢
方长庚脑袋里纷乱无比,有些懊恼,昨晚不是睡得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开始搞事?
就这么在狭小的空间里艰难地翻了无数个身,被困囿的感觉十分烧心,简直想把这堵墙给踢穿了。
折腾到半夜,方长庚终于在疲惫中渐渐进入梦乡,梦里面他思如泉涌,奋笔疾书,气若游龙,小小的号舍金光闪闪,仿佛请草台班子做了五毛钱特效画面一切换,是方沅君挂着黑眼圈的兴奋的笑脸,他说:“长庚,你中了解元!”
“!”方长庚猛地惊醒,第一眼看到的是身边坑坑洼洼的墙面,他迷糊地扭头朝外面看去,正对上号军冷漠无情的双眼。
“”
方长庚苦笑一声,坐起来,歪斜的发髻也不想管,身上都是墙灰,他也懒得拂去,就慢吞吞地磨墨,慢吞吞地舔笔,什么都不想吃,索性也不管了,就一心一意地答题。
午前,贡院大门放第一牌,已经有零零散散的考生出场,方长庚在午后第二牌出场,傍晚还有一牌,到戌时(晚上七到九点)就开始清场了。
回到四合院,只觉得安静得很,他也没精力挨个去敲其他人的房门,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凉水澡,然后往床上舒舒服服地一躺,四肢尽情地舒展开,等伸展够了,再把喷香柔软的被子往身上一盖,整个人就像在云里,爽到头皮发麻。
就这么睡了过去。
然而幸福的时刻永远都那么短暂,第二天他们几个打开房门时都耷拉着眼皮,一个个像要奔赴刑场。
或许也是出于考生们体力不支的考虑,第二场和第三场的题目都比第一场简单,不过这两场本来也不用花费太多心思,是骡子是马,第一场就能见分晓。
不过方长庚的状态的确不太好,或许是那天懒得烧水冲了冷水澡,接下来几天一直都有发低烧的症状,吃药也不怎么管用,也只能怪他自己大意了。
考完三场,一共九天,每个人都像是被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不过方长庚他们还算是好的,有些文弱的都是竖着进横着出,一个好好的贡院弄得跟刑部大牢似的,十分凄惨。
不过乡试跟受刑也差不了多少,那一个个号舍不就是变相的囚笼么,也没有冤枉它。
回去的时候,五个人的衣服都有些空荡荡的,考完的喜悦就像被雨浇熄的小火苗,昙花一现后就被疲惫打败了。一走进院子,每个人都钻进自己房门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时又要感谢有平安他们几个书僮在,不然恐怕就是饿死也没人想起来烧饭。
这么休息了三天,精神总算回复了,不过这回方沅君似乎元气大伤,上吐下泻了几天,这会儿连走路都还有些飘忽。
接下来就是等发榜了。
这其中需要等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左右,其实对于参与到批卷中的各环节人员来说,这真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首先,第一场交卷以后收卷官要对原卷进行弥封,把考生信息用白纸掩住,加盖骑缝章。弥封完后就要请衙门的书吏进行誊抄,称为“易书”,以防阅卷官认出字迹。因为易书用的是朱砂笔,所以这张誊抄卷就称为朱卷,至于原卷,自然就叫墨卷了。等誊录完毕后,对读官还要请对读生对原卷和誊抄卷进行校对,防止出错,这里的对读生由各地能力出众又肯干的穷秀才担任。接下来,才正式进入到阅卷的步骤。
考官们正争分夺秒地阅卷,要保证这一百个名额不多不少,要是少选或多选,官位降级是免不了的。
不过考生们的状况更加好不到哪儿去,就比如方长庚和徐闻止他们去街上散心,见到的都是满腹心事的脸,哪有逛街的喜色。
方长庚觉得氛围实在太沉重了,虽然他心里也有些烦躁,但总处于这种环境,只会平白增加压力,又没什么好处。
于是几个人干脆去酒楼订了酒和小菜拿回到四合院里吃,心情总算好了。
出榜()
放榜前一日;方长庚几人已经彻底没了娱乐的心思;吃饭都没胃口;更别说干点儿别的。
院门外有人敲门时;方长庚正躺在床上挺尸;说到底名次还只是小事;但对于上榜;他却是有野心的。
如果他像方沅君他们,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仅仅有十几年的人生经历;那他绝不会将这场考试的结果看得这么重要。
十五岁,还早着呢,考三次四次才中才叫正常;完全不必着急。
可他说到底不是;没有那个耐心等待。每一场考试对他而言,经历一次就够了;不然就要继续被它束缚;不能顺从自己的心做事。
幸而他能遇到徐修这样好的老师;即便徐修仍对他有所保留;但他从他身上学到的却足以受益终生;在考前徐修就说过,只要他能把他教的融会贯通;会试不敢保证,区区乡试却不在话下
如此想着;方长庚渐渐燃起信心;一股热流向四肢蔓延,全身都开始发热。
考官们此时应当在填榜,名次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能再更改了。
可为何不是今天发榜!他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了!
想罢,他猛地从床上跃起,大力打开门,刚想绕着院子跑两圈泄泄火,正好见到小九正站在门口和两个陌生人说着什么。
小九见他出来,忙提高声音喊道:“方公子!你快来!”边说还边急切地招手。
方长庚走过去,小九立刻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家公子刚刚出去了,这两人说是贡院的探报人,已经打听到名次了”
方长庚看着那两个短打打扮,长得有些油头滑脑的中年男人,微微皱眉:“现在太阳都还没落山,正榜最多填了一半,你们怎么就来报了?”
那两个男人笑得又是讨好又是得意,其中一位拱手眯眼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今年榜单填得极快,现在除了五魁首还尚不可知,其余上了正副榜的都已有分晓。小人的叔父正是负责唱榜的书吏,消息绝对准确。知道名次后,小人特地打听了上了榜的两位老爷的住处,这不是来报喜了~”
方长庚默了一下,“两位”?他们一共有五个人,除非另外三个是五魁首,否则肯定有人落榜了。可五魁首岂有那么容易得?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是希望这两个人里有自己,还是没有
他看着那两人,像压抑着什么似的缓缓说道:“请稍等。”
小九见状立刻机灵地说:“方公子待在这儿,我去叫各位公子来!”然后就跟只灵活的猴儿似的去各个房间敲门。
方长庚则请那两人进门,指着院子里的石凳:“两位请坐吧。”
两人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小人站着就好!”方长庚没再勉强他们。
等除了沈霖以外的三人都聚齐了,小九就忍不住跑出去找沈霖去了,倒是十分惦记自家公子。
徐闻止挑了挑眉,当先道:“说吧,赏钱少不了你们的。”他与周其琛神态都还算正常,但方沅君就不大好了。
就两个人上榜,怎么可能是他呢?可心里又存了一点念想,或许其中三人中了五魁首,而自己正好是这两人其中一个呢?他一颗心砰砰直跳,胸口一阵阵发紧,觉得这是自己活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经历这么难熬的时刻。
其中一个男子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的黄纸,捻开后清咳两声,原来还想卖个关子,但见眼前几个少年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便收了装腔作势的想法,亮开嗓子朗声道:“恭喜万兴县周老爷讳其琛高中第六十六名举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什么心情都有,周其琛面色不变,紧绷的身体却明显放松下来,眼里也起了微微的笑意。
方长庚的手紧了紧,忽然有些不想听了,可理智告诉他这是早晚要经历的事,躲也躲不掉。再看一眼徐闻止和方沅君,一个状似自若,脖子上的青筋却暴露了他的心情,而另一个就更不必说了,脸都白了。
“恭喜万兴县方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