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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长庚甩掉靴子往床上一趟,枕着手臂叹了口气:“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说实话,我自己也没几成把握。”
方沅君却有些艳羡地看着他:“你虽然一直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但我一直对你特别有信心,总觉得你做什么都能成。这一路过来,我见你做什么都跟平常一样,吃饭都特别有胃口,就觉得你这次也能考上。”
方长庚只想翻白眼,他活了四十多年,要是连这点好心态都没有,那岂不是太失败了?
不过对于众多资质一般、阅历又浅的考生来说,方沅君这样的心态反而是正常的。想当年他考高考的时候,第一场语文看到试卷以后还手抖了一分钟,何况科举比高考残酷多了。
“没考上又能怎么样?太阳还是东升西落,咱们的日子也还是照常过。我看你干脆像我一样看野书打发时间算了,也好过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方长庚又是玩笑又是正经道,不止说给方沅君,也是说给自己。
方沅君被他说得有些脸红:“换做是我,别说话本了,就是春宫图我都看不进去,我看其琛他们都没你看得明白。”
昏暗的油灯下,方长庚轻笑了一声:“我看的不明白,只是习惯了不让那些不好的情绪影响我正常的生活,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方沅君明显不明白,但也不想再多说这种让人无比沮丧的话,呆坐了一会儿后道:“再过两天考官们要举办入帘仪式,咱们也去吧!”
入帘仪式是指考官们会在离开考还有三天时去巡抚衙门参加“入帘上马宴”,之后主考官要坐着八抬大轿供众人瞻仰,然后就进贡院隔离,直到发榜为止,十分严格。
方长庚点点头:“那就去讨个好彩头,就怕到时候人太多,咱们挤都挤不进去。”
方沅君想了一下也觉得希望不大,摇头笑道:“那就只能回来了。”
*
入帘仪式那天果然是人山人海,方长庚他们站在人群外围,倒是伴书他们三个身形灵活,不知不觉就钻入人群。等考官们一离开席面,围观的百姓们就蜂拥而入,去抢宴席上的果蔬点心,就为自己或是参加乡试的朋友亲戚图一个彩头。
等人群渐渐散了,三个小书僮才狼狈地走到他们面前,只有小九满脸喜色:“公子,我帮你抢到了!”
“算你聪明!”沈霖笑嘻嘻地接过那个又大又饱满的苹果,一口咬下去,然后扔给最近的方长庚,“快吃!去年小九没抢到,害我屈居副榜,这回可是连老天都帮我。”
几人顿时大笑起来,方长庚笑着咬一口再扔给旁边的徐闻止:“还没吃过这么甜的,官府的就是不一样。”
到最后几个人就开始讨论苹果产地、什么品种好吃这些无聊的话题,倒是把临近考期的紧张氛围给一扫而光了。
八月初八,不到寅正时分(凌晨四点),方长庚就从床上爬起来,去院里打了一桶沁凉的井水洗脸,不一会儿就神清气爽了。
五人都动用了扁担,把什么被褥、锅炉之类的东西也都带上,不顾形象地赶往考场。
乡试(中)()
到了贡院;方长庚才发现考生们要么把长衫衣摆系在腰间;要么干脆穿一身短打;总之什么样子的都有;反而让乡试减少了许多冰冷的味道。
入场过程与院试差不多;搜身十分严格;但即便如此;这一万多的考生里也难免出几个顶风作案的。
“让让!”两个差役大声嚷着,气势颇凶,很快就在排队的考生中开出一条道。
随着一阵衣袂摩擦声与沉重的脚步声;方长庚定睛一看,见一个长衫堪堪蔽体,鬓发凌乱地覆在面上的年轻考生被粗鲁的差役架着往外走;嘴里还不断低沉地碎碎念:“我不知道我没作弊纸条不是我的”
方长庚心里沉了一下;看见沈霖皱着眉低声道:“或许是被人陷害了。”他在书院里见多了勾心斗角,对这件事并没什么感觉;徐闻止也不过摇了摇头;不予置喙。
而其余几人都心有戚戚;毕竟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读书人之间相互倾轧的事;看来还是他们见识太少了。
不一会儿又看到几个差役拖着一个浑身像被抽去骨头似的垂着头哀求的考生离开场地;不过大部分人对此还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
“看着吧,官府先抓几个以儆效尤;接下来就没人再敢作弊了!”
“说的没错,这种人活该!”
“”
方沅君看了那群愤慨激昂的人一眼;朝方长庚撇撇嘴;显然是看不大上这群人的嘴脸,小声说:“这群人就是怕别人考得比他们好,要是可以,他们才是作弊最积极的!”
方长庚捏捏肩头,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只是低头看看沉重的书箱,再看看遥远的贡院大门,哀叹了一口气:“先不说这个,咱们到时候还得把这些东西抗进去,我现在只是手臂有些酸,你呢?”
他也算身体强健,臂力不错了,只是毕竟还没发育好,这会儿手臂微微发涨,像方沅君这样彻彻底底的文弱书生,估计只会比他更难受。
方沅君果然没心思再搭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顶着黑眼圈一屁股坐到书箱上,随即立刻跟火烧了屁股似的弹跳起来,连声道:“失敬失敬!回去给文昌君烧香!”
方长庚等人顿时笑作一团,等他们都笑完了,方沅君才苦哈哈地说:“别笑了,我就该听我爷爷的,带个书僮过来。”说完看看徐闻止他们身后跟着帮忙扛东西的书僮,有几分羡慕。
方长庚也觉得自己或许该要个书僮了,毕竟常年在外,有很多事都不方便,不过也得找个靠谱沉稳的,不然反而是添麻烦了。
轮到方长庚他们入场已经是下午了,入第一道仪门之后,他们在此处排队让专门的官兵进行搜检,每十个人为一组,都要脱去鞋袜外套,从头到脚彻查一番。
要是认命地随便让官兵动手动脚,那还过得快一点,要是有扭扭捏捏或是摆脸色的,就免不了被训斥了,在这帮目不识丁的官兵面前,绝不能穷讲究文人气节,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就比如方长庚前面那一位,跟未出阁的大姑娘似的,被摸一下胸就要瞪眼大骂,方长庚不想被他连累,连忙扯了扯他:“这位朋友,这是何必呢?你骂他你也讨不了好,还不如早点进场休养精神呢。”
那人看他一眼,粗声粗气地对那官兵道:“好了没?!”
许是看出这人出身应当不错,那名搜检官也没为难他,又因方长庚方才出言劝阻,搜身时也十分老实,所以也没太粗鲁地对他。
好不容易检查完,穿过最后一道龙门,抽取完座号,入目的就是一条极长且宽的甬道,两边是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的号舍,蔚为壮观。
方长庚拿着差役分发的座号便览,找到洪字第十号,庆幸地发现离尽头的臭号很远,最大的阻碍算是没了。
只是,方长庚无语地踩了踩地面——这比他以前待过的号舍还破还小,高度也就容得下一米八左右的人站立,宽度与深度都只有一米出头而已,这要是个胖子或是高个,或许坐都坐不下!
既来之则安之,方长庚把书箱还有必用的物品都塞进后背墙上凹进去的置物处,为了避免扬灰他还在底下垫了张油纸。
这号房三年才开一次,脏污程度完全可以想象。方长庚从书箱里取出一块抹布用力把号板擦了一遍,抬头又看到头顶角落里的蜘蛛网,一只小蜘蛛屁股拉出一道丝挂在半空,都快杵到方长庚鼻子上了。
他刷刷两下用抹布扫下来,看着那只小蜘蛛在地上四处逃亡,就把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布扔到地上,决定先趴在号板上休息一下。
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方长庚是被冻醒的,摸摸脸上的雨水,他才发现外头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
还好他带了油布帘,立刻拿出来挂上,本来想去号巷那边烧点水,烤一下馒头,想想又觉得麻烦,就干脆就着凉水啃了半个馒头,又吃下三个凉透了的水煮鸡蛋,带着满肚子凉意,拿出被褥缩在板子上又睡了过去。
凌晨又是被吵醒的,天都还没亮,方长庚腰酸背痛地起身,看到号军掀开油布帘利地索塞入一个试卷袋,什么也没说,甩上布帘就走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方长庚点起蜡烛,把烛台放到远处,免得不小心烧到卷子。
抽出卷子粗略地看了一遍题目,第一场是四书题三道必做,经义题四道选其一,加起来一共有六篇文章要做,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作得好自然花的时间越多越好。
不过方长庚现在一点都没有做题的心思,只觉得自己累得慌,隔壁号房的人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应该是用石子在墙壁刻字,让人听得心烦气躁,浑身难受。
他娘的!原来“xxx到此一游”不是现代人的专利,而是有深厚文化渊源的!等考完试就算了,打扰别人休息算什么?缺德!
方长庚觉得没必要惯着这种人,吹灭蜡烛用烛台往墙壁上敲了敲,以示提醒。那边瞬间就安静下来了,许久都没再发出动静。
方长庚打了个呵欠,再次蜷起身体闭眼养神,没想到隔壁的人又窸窸窣窣开始大力翻卷子,根本就是故意的!
方长庚立刻掀开被子,刚想去叫号军,没想到这烦人精的另外一边邻居比他还沉不住气,叫来号军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听见号军警告烦人精的声音。
方长庚猜测应该是给号军塞了点好处,不然他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总算能安安稳稳睡了,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等方长庚收拾齐整,大概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不过他对考试有经验,与其强撑着用昏沉的脑袋勉强答题,还不如休息够了,在精神饱满、思路顺畅的时候下笔,效率高,质量更有保障。
他认真看了一遍题目,决定先把简单的做了,于是先选做了两道四书题,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遍,然后就从身后置物处拿出一个篮子,里面放了碎米鸡蛋之类的食材,打算去号巷做饭填饱肚子。
乡试(下)()
号巷其实就是他们号舍外这条巷子;有些人图简便带了食粮让号军拿去厨房煮的也有不少;就是寡淡点儿。但大部分考生还是更愿意自己做;好歹这一待就是三天;已经睡不好了;再吃不好;那还考什么试?
炉子已经由号军提前生好了;方长庚去不远处的水缸舀水淘米,然后加水放到炉子上煮。小李氏给他准备了腊肉和咸蛋,只要往粥里放一点儿;那香味顿时就在整条巷子里蔓延开来。
只是没想到人外有人,右边那个烦人精居然拎出一只鸡开始炖,香是香;就是不明白这位兄台到底是来考试还是野餐的。
等等这位兄台有点眼熟啊方长庚认真地看了两眼;然后眼神古怪地低下头看锅里开始沸腾的米汤,这不就是搜检时在他前面的那位吗!
那人应该也认出他了;不过号军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不能说话。
等的时间有些久;方长庚回到座位;把草稿上的答案小心翼翼地誊抄到答卷上;写完后一看,整张卷面就像是雕版印刷出来的一般;极其标准的馆阁体,每个字大小一致;不同位置但相同的两个字用肉眼看根本看不出区别;不枉费他下了苦功在上面。
等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