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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长庚走过去:“陈书吏。”
陈书吏将纸换了个方向:“县令说要给县衙里的三省堂拟副对联;我写了好几副县令都不满意;你给我想想!”
不是诗赋;那就好办多了。
平日里县学里的几个童生也会凑在一块儿对对子玩儿;权当无聊的读书生活中的一点调剂,方长庚可还是其中翘楚。
低头看了看陈书吏先前写的几幅对联;方长庚立刻明白许县令为何不满意了。
还不是他写的都是对县官歌功颂德的内容,辞藻华丽却不实;像许县令这样廉洁勤政、爱民为民的好官如何会喜欢?
方长庚脑中思索;大约过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便提笔写下:“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道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穿百姓之衣,吃百姓之饭,莫以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引)
陈书吏见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将信将疑地接过纸一看,顿时如醍醐灌顶,明白了方长庚这么写的用意。
他愁喜交加:“会不会过于”虽心中隐隐觉得县令会满意,但这未免也太接地气了吧!
方长庚可不管后续的事:“书吏可再写几副给县令看,若是县令还不满意,不妨再将我的呈上去让县令瞧瞧,长庚是农人之子,能想到的也不过是这下里巴人之作而已。”
陈书吏颇有些烦恼,不过在方长庚面前还是尽量压下负面的情绪,指了指桌上的油纸包道:“那我再想想今天没有别的事了,你早些回去,噢,我夫人今日做了糖蒸酥酪,你拿点儿回去!”
方长庚也没有推辞,收下点心就回了县学。
过两日再来,陈书吏说县令采用了他写的那副对联,过两日就命人镌刻到大门两旁,言语间对方长庚多有感激,有些辛苦的撰抄的活也不好意思让他干了。
方长庚原来对那副对联也没什么信心,不过既然能被采用,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时隔半个月,周其琛也终于回来,神情却更加阴郁了几分。
若是他和周其琛没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见到这种人必然是敬而远之,现在却不能不上心。
夜晚万籁俱寂时,两人都已经躺在床上安静地休息,只是方长庚明白周其琛必然还没有睡,便轻声道:“你如果有什么憋屈的事,不妨和我说吧,总闷在心里不好。”
那头却一丝动静也无,好似方长庚一个人自说自话一般。
方长庚等了又等,就在困意又一次侵袭他的意志时,周其琛恨声道:“那女人想要私吞我娘的绸庄,还美其名曰替我打理,待我成家便还给我,可恨那个老不死的偏心到这种地步,什么都听她的,若是我不肯,就要答应把老不死的财产都留给她儿子,打得倒是一手好主意。”
方长庚第一次看到周其琛情绪如此外放,听完他的话以后不禁愕然:“那你答应了?”
周其琛又恢复了平淡的语气:“不答应能怎么办,我娘的绸庄,我不可能留给他们。”
“你外祖父家可有人?”
“我外祖父母皆已病故,舅舅舅母对我也是避之不及,我不可能找他们。”
方长庚心里不禁说了声:“好惨!”
不过有了绸庄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早早撇清了关系反倒避免了许多问题。
只是周其琛白白吃了这哑巴亏,方长庚也看不过眼:“本朝律例有明文规定,诸子均分,你是周老爷的嫡长子,如果有一日他便是你继母也没资格夺你的家产。你现在不用着急,真到了那一天,一纸诉状上告官府,许县令定会为你做主的。”
周其琛自永镇回来便一直胸口窒闷,对那些人的恨意深入到了骨子里,只是听方长庚这么一安慰,忽然觉得自己如今并非孤身一人,还有朋友排忧解难,未来更是可期,为了他们食不下咽实在不值。
他长出一口气,望向虚空的目光渐渐凝聚,微微笑道:“其实我倒不在意那些产业,甚至巴不得早日和他们撇清关系,现今这样也好。”
方长庚见他看得开,也没有非逼他去争那些东西,只说:“人活一世追求的也不过开心二字,只要你清楚你自己想要的就好。”
周其琛“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咱们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去上早课呢。”
方长庚也笑了,语气轻快:“嗯,咱们可是约好了要一起过府试的。”
“嗯!”
维持着县学和县衙两点一线的生活,又过去了一个月。
方长庚觉得自己必须回家看看,否则总是心里牵挂着,这感觉实在不好受。
正好王复也要回去省亲,两人便结伴回到永镇,至于周其琛,自然仍是待在县学。
和王复分别以后,方长庚先去了方万明的家。
为了专心教导方沅君和方沐君,又兼他最近也觉精神日渐疲惫,方万明已经不在王家任帐房了,王老爷再不舍得放方万明,也不能不因后者这个原因而放弃。
而方长庚见到方万明以后,惊觉短短四个月不到,他的二爷爷似乎衰老了许多,眼神也不复往日的清明,反而有些浑浊发黄。
他连忙问候方万明最近身体如何,却见他十分不在意地说:“二爷爷身体好着呢,只是越是没有事干,人也就开始犯懒,过一阵子就好了。”
方长庚实在不想见到这样和善的长辈出什么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二爷爷若觉得身体不适,千万要早些请大夫瞧瞧,一些小病小痛定要早日医治。万万不要生气动怒,若二爷爷觉得身体发沉,精神不好,不如去我家住上十天半月,乡间空气极好,环境开阔,二爷爷去了还能和邻里聊天解闷,对身体都是很好的。”
方万明见他这样担心他的身体,也十分触动,摸摸方长庚脑袋,笑着说:“等明年二月沐君过了县试,二爷爷就去你家住几天,散散心!”
方长庚简直就想拉着方万明赶紧走了,子孙的事操那么多心做什么?没有健康的身体,别说方沐君这样的,就是他再出息,你将来也没那寿数见到他发达的样子!
可这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了,他只好说:“二爷爷可答应我了!我的房间就给二爷爷住!”
得到方万明的回应后,他才郁闷地退出房间,这时方沅君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走廊角落等他了。
方长庚想起前年方沐君也是在这个位置等他,只是物是人非,大家的关系早就变了样。
想到方万明为了两个孙子殚精竭虑,他说话时不免带着气:“你平时多关心二爷爷的身体,别让他总为你们操心!”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逾越,方沅君他们才是方万明的亲孙子,自己这么说倒像是越俎代庖,多管闲事了。
方沅君也是一愣,却没有生气,神情沉郁地说:“我也不想这样,现在我每天学到半夜,早晨鸡鸣便起床背书,就是不想让爷爷失望。”
他越说越有些激动:“我恨不得马上能参加府试考个秀才回来,这样爷爷也能宽心。”
见他这样说,方长庚也彻底没了讯问他的理由,闷闷地说:“要是你弟弟能争气就好了,反正反正你平时多陪二爷爷散散步,要是可以,让二爷爷早起锻炼锻炼,都对身体有益。”
方沅君“嗯”了一声,原来想问方长庚县学的事,这下也没了心情。
方长庚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我不是怪你,方才太激动了,我跟你道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方沅君这才笑着说:“怎么会呢,我知道你也是关心爷爷,咱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那你陪我走一段,我这就要回家了。”
“好。”
方沅君送方长庚走出了好几条街,两人互相交流了自己过去几个月的生活以及学习进度,约定方长庚回县学那天再聚。
分别以后,方长庚就踏上了走了无数遍的山路,马上要见到亲人的喜悦渐渐盖过了伤感,更在心里暗暗发誓,这回一定要多陪爷爷奶奶说话,让他们高高兴兴的!
府试(上)()
刚走进村门口;就碰到几个提着木桶刚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的婶子。
她们见了方长庚立刻热心地喊道:“哟;长庚回来啦;你娘可天天念着你呢!”
方长庚忙叫了几声“婶子好”;然后一脸傻笑着以示回应;实在不知道能跟她们说些什么。好在这些女人都是大方爽朗的性子;只随口问了他一些在县学的事;然后就渐渐地开始说村里的一些八卦了。
好不容易到了自家院子的篱笆外,其中一个姓刘的婶子亮着嗓子朝院子里喊了一声:“大山家的,你儿子回来了!”
小李氏这时正出来打算喂鸡;一听这话目光一转,就看到了跟在这群女人屁股后头有些窘迫的方长庚。
她惊喜之余“噗嗤”一笑,把手里装着热腾腾米糠的木盆放在地上;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然后朝方长庚招了招手。
方长庚连忙跑进去:“娘!”
小李氏揉揉他脑袋,佯作生气:“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念书?!”
门口的婶子们还没走远呢;这时都纷纷回头说:“好不容易见到你儿子了;还说这种话!”“就是!可别把孩子给吓跑了!”“”
小李氏朝她们不耐烦地摆手:“去去去;我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嘴角却已经勾了起来。
她弯下腰仔细端详方长庚的脸;十分心疼地说:“又瘦了;是不是那里的饭菜不好?还是功课太累了?赶紧把书箱放到屋里去,把人都压垮了。”
方长庚在小李氏的注视下十分听话地把书箱放到屋子里;出来以后软软地说:“都挺好的,娘;我长个子了;所以看起来才瘦了。”
小李氏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我说呢,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你饿不饿,想吃啥?娘去给你做,然后给你量一量个子!”
“我不饿,爷爷奶奶呢,还有爹、二叔,家里怎么都没人呢?”
小李氏笑笑:“临镇赵员外家里要修大院子,你爷爷还有你爹、你二叔他们去给他做工去了,吃住都在那里,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你奶奶在你刘奶奶家唠嗑,估计要等太阳落山才回来。”
农村的壮劳力只要逢农闲时节就会去镇上甚至府道找活,方长庚家里也不例外。像方万英这样五十多岁的老人,只要身体健壮,去外头打工的也不在少数。
方长庚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许多:“爷爷年纪大了,怎么还去干活啊?”
小李氏叹了口气:“你爷爷听不进人劝,非说闲在家里反而不自在,你奶奶也拿他没办法。”
方长庚知道这下是见不到他们了,但见小李氏看到他以后脸上十分高兴的样子,不想破坏她的心情,也笑着又问道:“那小宝还有大姐她们呢?”
“你大姐她们在织布,小宝在你哥那里呢,过会儿娘去叫他们,让他们晚上回来。”说起这个,小李氏就有些忧愁,现在方启明一心扑在那一亩地上,有一次她去看他差点吓一跳,还以为看到了野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方长庚这才想起之前他哥请人带了一封信给他,说在后山山脚下买了一亩田,还临时搭建了一间小木屋,平时家里没事就住在那里。
方长庚立刻说:“那我去叫他们回来吧,娘你在家等我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