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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延舟单手接住,将枕头扔在一边,皱眉道:“干什么你。”
邵司撑着手,坐起身:“这话应该我问你一回来就耍流氓。”
“我要真是流氓,你现在大概没办法坐在这里跟我说话。”顾延舟委婉地说完,又指指他的衣领,“歪了。”
邵司低头一看,大概是刚才睡觉翻身压得,衣领真往一侧肩膀歪过去。他面不改色地抬手把它整理好,然后问出一个在心里盘算很久的问题:“晚上吃什么?”
他中午随便在冰箱里找东西吃了些,压根没饱。
“牛排吃吗。”顾延舟平时不常做饭,牛排大概是唯一几样比较能拿得出手的菜之一。
邵司点点头,然后提醒他:“吃,可冰箱里没有牛排。”
“”
冰箱里东西不是顾延舟亲自采购的,因为工作原因,他经常到处飞,顾锋总担心他每次回家,都要面对冰箱里一箱子过期的东西,所以让助理定期过来给他更换。
半小时后,邵司带着口罩,推着商场手推车跟在顾延舟后面,觉得他们俩今天大概是疯了。
第七十五章()
从商场入口进去;最先抵达的是生活用品区。
邵司跟在后面;单手推推车;另一只手塞在口袋里;走两步就靠在边上停一停。顾延舟往里头扔东西;他俯下身看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提醒他:“我;好,饿。”
邵司说完,顾延舟动作娴熟且自然地往推车里扔了条毛巾。
“真的好饿。”邵司说着;又饿又闲,用手指挑起它,细细打量。
hellokitty图案;粉白相间;周围飘满了甜腻腻的糖果。邵司顿了顿又说:“你这品味”
顾延舟又拿了一条蓝色的叮当猫,回过头看他那副神情;就知道他想歪了:“昨天吃饭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忘了?笙笙要过来住两天。”
过几天顾锋出差;家里头没人;顾笙吵着要过来。顾锋想着顾延舟平时东跑西跑比他还忙;哪来的时间照顾她。结果打电话过去一问,他那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弟弟告诉他;行吧让她过来,他这两天正好休息。
“啊顾笙?”邵司回想起当初那个一起拍广告的小女孩;“你不会指着我照顾她吧?我从来没带过孩子。”
顾延舟道:“没事;那几天我也正好休息。”
反正他是主人,他说了算。
让他跟一个小屁孩整天朝夕相处,邵司都不敢想那个画面。
两人一起挑了儿童牙刷、水果味牙膏、还有某种像狗粮一样、据说是早上用牛奶泡着喝的一大袋东西。
“应该挺好吃的吧,虽然看着真的很像狗粮。”邵司拿着它,看背面的营养成分表,“补充蛋白质来一袋?”
顾笙应该没吃过这种东西,顾延舟凑近了,去看邵司手里拿着的那袋:“你哪里看出来很好吃?”
“封面啊,”邵司又将它翻过来,指指封面上那个张大嘴拿着汤勺大快朵颐的欧美小女孩,“你看她。”
“”
两人一路从食品区逛到儿童玩具区,在玩具上,两人的意见首度产生了分歧。
顾延舟拿着两个芭比娃娃问他:“哪个好看?”
邵司拧起眉头,对着两张所差无几的脸和衣裙,一时间也做不出选择:“这俩有什么区别。”
“颜色不一样,长得也不一样。”顾延舟指指其中一个,又指指另一个,“紫的,粉的。”
他们两个人即使是戴着口罩,换了着装,也压根没法子藏在人群里。
走路的姿势,微微侧头说话的样子,口罩遮挡不住的脸部轮廓。
还有气质。
他们这种人,骨子里头都浸满了耀眼的光芒。
“你在后面先跟着,小心着点,我绕到对面去拍。”
大约离他们两三个货架的距离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头靠着头窃窃私语。
其中一人有些犹豫,他拿着相机,道:“可这两个人真的是”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不管是不是他们本人,但凡只要有几分像,那也够了。”另一个显然胆大不少,他猥琐地笑笑,“这次让我们遇到,那可算发了大财,只要我们拍到照片卖出去,绝对能卖不少钱。”
拿着相机的那个人,看着他这笑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顾延舟本来还在挑娃娃,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后面那两个人把我们当傻子?”
邵司也早就察觉到那两个朝阳区人民群众。
他们跟拍的本领真的特别差劲,最开始拍照片的时候,相机静音都忘了调,“咔嚓”一声,然后还掩耳盗铃似地以为他们没听见。
那人拿着相机,哆哆嗦嗦地,看来是平时不怎么干坏事。他只是走了个神的功夫,镜头里那两个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放下相机,垫着脚往周围眺望,冷不防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hello,”回头看去,只见邵司站在他身后,倚在货架边上,朝他伸手,“拿过来,自觉点。”
“”
邵司和顾延舟其实不怕别人说,他们确实是一起出来逛的商场,既然是事实,没有什么好否认的。媒体非要报导,他们也无所谓,逛个商场碍着谁了。
但这种偷偷摸摸乱拍的事情就很烦。
等另一个偷拍的人抄远路,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绕到对面去,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于是他又回到原地,问他:“怎么搞的,人呢?”
他说完,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急急忙忙查看相机,果然,刚才拍到的几张照片都已经被人删除。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见同伴恍恍惚惚地对他说:“我可能要对邵司转粉了他有点帅”
“”
十分钟后。
邵司站在出口等顾延舟付账出来,顺便接了个电话,看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数字,也不知道是谁:“喂,你好。”
对面半天没人说话,邵司没那么多耐心等他,正想直接撂电话之际,听筒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你好。你是邵司吗?”
她顿了顿又说:“我是戴薇的朋友——她笔名叫缟衣。”
邵司原来倚靠在墙上,整个人非常散漫的样子,听到“戴薇”这两个字,他立即站直了。
既然是知道他的电话号码,那一定是看了微博私信。
“她已经很久不上微博,我有时候会帮她看看,刚才看到你发过来的消息。”她声音都在抖,“我还以为是做梦我就说老天爷不会对她那么不公平的”
邵司看一眼顾延舟,然后转身往外走了两步:“你别急,慢点说。”
他给她发的微博私信里其实也没讲什么,就说知道了他们的境遇,问问有什么他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也没说具体都知道了哪些,怕说得太多反而显得太过热络。
幸好是被戴薇的朋友看到,不然依戴薇的性子,她肯定是不想麻烦别人,这件事情最后便不了了之。
戴薇的朋友姓方,叫方净。
她现在正站在医院过道走廊里,来来往往有许多推着小推车的护士、坐在轮椅上的病患,呼吸间都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儿,她声音有点急:“她现在在人民医院接受治疗,是白血病,情况不太好。”
顾延舟付完账,提着袋子出来,就见邵司拿着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走神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怎么,饿晕了?”顾延舟拆了一盒酸奶,插上吸管递给他。
邵司回神,接过去:“嗯,谢谢。”
结果一直到回了家,邵司也没怎么说话。
顾延舟只当他是等太久,饿得有点小脾气。然后在他切菜的时候,邵司晃晃悠悠地走到厨房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他:“白血病是不是治不好?”
“看病情程度,看有没有合适的骨髓可以移植。”顾延舟将西兰花切成拇指大小,然后说,“运气好的话,可以控制住病情,但即使找到合适的骨髓,手术也不一定能够成功。痊愈的几率很小。”
他说完,关了火,又问:“怎么?谁得病了?”
邵司也不避讳他,直言道:“缟衣,写的那个。我明天去医院看看她。”
他向来没有跟人报备行程的习惯,可能是被顾延舟影响的,他居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说一声。
顾延舟将牛排盛出来,又把西兰花从沸水里过了一遍,最后淋上酱汁,道:“明天我休息。”
邵司盯着餐盘,满脑子都是晚餐,没细想:“嗯?”
顾延舟也不指望他能从刚才那句话里领会出点什么了,他洗过手,把他的那份端出去:“吃你的饭吧。”
顾延舟煎牛排煎得确实还不错。
邵司吃了两口,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来刚才方净在电话里跟他说的那番话。
“治疗的时间太晚了,薇薇家里头就剩下她和爷爷奶奶,老人上了年纪,薇薇不想让他们担心。家里经济条件也负担不起这么一场大病”
次日。人民医院门口。
天才刚刚亮,第一个出现在戴薇病房门口等候的,不是邵司,也不是以往他们所熟悉的任何一个人。
“你好,我、我是博文社的记者。”一个样貌清秀的女生站在门口,见有人开门出来,迎上去小声道,“我叫李缘,这是我的记者证。”
方净一脸防备。
戴薇已经醒了,她这两天不太舒服,睡觉断断续续地,总是睡不好。她躺在病床上,一头及腰的长发由于化疗已经全部掉光。她张张嘴,轻不可闻地问:“谁啊?”
方净回过头安抚她:“来问路的没事,你再睡会儿吧,现在才五点。”
方净说完,立马把病房门带上。她手里拿着保温杯,正准备出去打水:“我不知道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但是很抱歉,我们不接受采访。”
方净和戴薇是多年的好闺蜜,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对戴薇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从她上回化疗完之后,把微博账号和密码交给她让她把上头的微博全部清空,她就知道,这傻姑娘是打算在生命最后关头,干干净净地走。
关于那本带来的一切,她不想再追究,也无力去追究了。
人到了这个地步,难免都会产生很多感慨。戴薇现在身体感觉好一些了,就坐在病床上念念佛,可能这能给她带来一点希望和宽慰吧。
李缘被拒绝之后也不气馁,她一路跟着方净来到水房,趁她接热水的时候又继续说:“现在外面对戴薇小姐的报导,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生一世一双人开拍了,齐夏阳的经纪人过来买文稿,让我们写反转,说其实是戴薇小姐抄袭,却反咬他们一口。”
热水冒着氤氲热气,像朵朵祥云,翻腾而上,方净眼睛被水气熏得有点看不太真切,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
混着水流进保温瓶里的声音,方净半天才说:“那你过来又是想来干什么呢,李小姐。”
“我想陈述现实,”李缘攥着书包带子的手微微缩紧,眼神亮得发光,又掷地有声地说了一遍,“我想知道真相。”
方净笑了笑。
神情里不乏讽刺。
她说:“大约一个月之前,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记者,跑来医院找到我们。”
她的声音很轻,可能是长期照料戴薇,已经习惯了轻声轻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