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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兔兔-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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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好清咳两声,开始说正事,“本王此行前来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千梵收起笑容,正『色』道,“王爷指的是后闽王以公主为质入荆之事?”

    “是。暗探所报,后闽王生『性』狠辣孤傲,以他的『性』子,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将主动提出将自家女儿送入大荆以示臣服,本王怀疑他此行另有打算,你这段时间留在宫中,等后闽公主入朝后暗中派人盯着她,莫让我那王兄被鬼『迷』心窍,本王倒是要看看他一个游牧散居的部落想要如何扭转乾坤。”

    千梵应了,想了下,举起茶杯,“等此事结束,贫僧怕是不会再留在宫中……”

    怀远王与他轻轻一碰,“嗯,本王知道了。”转头看着大殿外白雪渗透进来的微光,握住身下轮椅的扶手,眸中黯然,隐有羡慕之意。

    千梵看着他眉间拧成的川字,低声说,“王爷,有些事还是说出来好。”

    怀远王没看他,嗯了声。

    帝都王城,一片繁荣美景,千梵还未料到他牵挂的人早已经心如枯木,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睁眼,外面的天还漆黑似墨,图柏化了原型趴在枕头上,怔怔看着帐顶。

    不知是不是头疼病犯过,带出了其他的『毛』病,还是说他年纪大了,活的时间久了,身子骨不行了,图柏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空落整日在四肢百骸里游走,从骨头缝隙往外渗着涩疼。

    从他犯病过后,将近半个多月他几乎没有一宿睡着过。

    但他习惯隐藏自己,在外人面前不漏一丝一毫情绪,到了夜里,就整宿整宿睁着眼独自默默熬着寂静的夜。

    自己究竟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他定期清理的记忆无法回答他,而那本莫忘书也没给他答案。

    图柏辗转无法入睡,起身披了衣裳走出屋中,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月牙潭边。

    不大的潭子里清澈见底,潭底的碗莲长出了细嫩的小芽,图柏蹲下,把手伸进冰凉的水里,撩起水面几层涟漪,神情淡漠。

    他的脑袋已经不记得了,本能却还依旧在,他的心、他的眼、他的手都还记得当初他坐在老旧衙门的后院里,隔着一只开满碗莲的水缸偷看屋中闭目修禅的人。

    夏日有荷风,清水戏莲叶,氲氲檀木香,一生佛中人。

    但此时,却只有寒冬凛冽。

第53章 离别(五)() 
再过半个多月; 就要过年了; 即便冬风依旧; 等过了年; 春日也不远了。

    洛安城的官府衙门前,图柏一只手拎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红灯笼飞身跃上了屋檐,高高站在上面,低头道,“快说怎么挂。”

    杜云把手圈在嘴上; 喊道; “往左边,不对; 右边一点,再右边,过了过了,回来点。”

    冬日的暖阳晒的图柏额上一层汗; 跟着杜云干活没干一会儿就尥了好几回摊子; 实在看不得杜云云在下面嗑着瓜子,大爷似的来回指挥自己。

    他把大红灯笼往下一掷,脚尖在屋檐上轻轻一点,下落的空隙将身子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抬脚踢在灯笼的挂勾上,自己利索落到了地面。

    ‘咔哒’声在身后响起; 灯笼便被随意挂到了屋檐上; 图柏都没回头看一眼; 拍拍袍角走到杜云面前,一把将他剥好准备一口吞下的瓜子仁抢走了。

    “胖死你。”仰头把瓜子仁倒进嘴里。

    杜云云辛辛苦苦剥了好大一会儿,准备好好享受满口留香的滋味,就这么被抢走了,连个『毛』都剩下,他哇哇跳脚往图柏手里夺,只『摸』到了残留的瓜子沫沫。

    “想吃不会自己剥啊,不想剥,你就勾搭个小娘子当媳『妇』,让她给你剥。”杜云气愤,瞅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很想把图大爷也挂在上面。

    图柏在他身后沐着阳光,忽然说,“以前有人给我剥过。”

    杜云转身看他。

    俊美的眉宇间有道深深的沟壑,像是怎么都抚不平似的,图柏抬手按了按额角,低声道,“但我想不起来了。”

    杜云哑然无语,心里抽搐似的一抽,他努力藏起自己的表情,挤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干巴巴道,“想不起来就甭想了,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图柏深深看他一眼,转过了身。

    杜云看着他的背影,图哥哥一向潇洒俊朗,连背影都称得上赏心悦目,但这会儿却莫名很萧索。

    杜云心中一慌,“老图你去哪啊?”

    图柏背对着他,扬起手摆了摆,懒洋洋道,“去看看王婶家里挂不挂灯笼。”

    洛安城的大街小巷,青石小路蜿蜒入了胡同,鳏寡孤独的老人小孩家门前,红艳艳的大红灯笼被图柏一路挂了起来。他走街串巷,遇见谁家忙活,就走过去搭把手,贴对联、洗腊肉、搬个腌菜坛子,给婶婶婆婆照看两眼孩子……他在衙门里懒得跟大爷似的,往巷子里一钻,就变成人人都称赞的图哥哥。

    不管失忆多少次,将这些人忘了多少回,可从头到尾,他依旧是他,从来没变。

    师爷靠在家门口,手里拎个灯笼,看着图柏从一旁的房子里走了出来,袖口高高挽起,袍角沾了灰尘,给人家关上门,随意应了句,“甭出来了,您歇着吧,过两天我再来浇一次水。”

    说完一转身就看见师爷。

    师爷没什么表情,把灯笼抛给他,图柏也不说什么,接住就跃上了屋顶。

    “张叔又在搭理他那小菜园?”师爷说。

    “嗯,年纪大了,抬不动水,菜都长得不好。”图柏在房顶上摆弄灯笼,张开之后将蜡罐放进去。

    师爷说,“他没儿没女没媳『妇』,就自己吃够了。”

    图柏手里的动作一滞,点点头。

    师爷的眼神冷冷淡淡,却捕捉到他最细微的变化,“你在想什么?”

    挂好灯笼,图柏纵身跃下屋檐,拍了拍袍角的浮尘,抬头望见夕阳在天边渡上一层金『色』的光圈,他的目光很遥远,不知道究竟想看到什么。

    “我在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跟他一样,孤零零老了,连水也抬不动。”图柏收回视线,笑了下,“我以前也经常这样吗?还挺矫情的。”

    师爷没说话,看了他片刻,嘱托了他句站着别动,然后进屋给家里人道声出去转转,走出来把大门关了,揣着手淡然道,“不是。”简单回了他一句,就不打算再提这个话题,“想出去坐坐吗,城北有家老酒酿的还不错。”

    图柏并不嗜酒,也没有任何不良爱好,仔细想想,除了喜欢啃几口胡萝卜外,活的简直清心寡淡,不过这时他却很想喝点酒,想试试烈酒入喉,一醉不醒是个什么滋味。

    于是便跟着师爷往酒肆走去,师爷向来话少,而他心事重重,两人并肩而行,是一路无言,直到几坛带着土腥味烧滚的酒下了肚,他才两眼泛红,单手撑着头,眺望远处护城河上寒鸦掠过湖面,声音嘶哑道,“……你知道没有过去是一种什么滋味吗。”

    该记得的都不记得,想忘记的,永远在脑海里痛苦作祟。

    夜幕降临,千家万户,烛光微熹,图柏夜里辗转睡不着的时候,总是在想有人会为他彻夜点着光,等他回来吗。他一遍一遍犯病,忘了一回又一回,是不是有一天自己再醒过来,发现已经白发苍苍,而关于惊鸿美好的年轻却一无所知。

    白驹过隙,连想做个年轻的梦都不知道该梦些什么。

    图柏一杯一杯灌下酒,喝的自己双眼朦胧。

    他忍不住想问问那个丫头,为他去死,换他活着,究竟值不值得。

    师爷轻轻吹散酒杯腾起的白雾,近乎冷眼旁观的看着图柏问了一句后,就这么把自己灌醉,最后‘砰’的一声幻成了一只雪白的兔子,趴在酒坛子上憨态可掬睡着了。

    他把酒钱结了,抱着软乎乎的兔子走在路上,见图柏抱着耳朵缩成一团,含糊不清的啾啾,他低头去听,隐约听到了似是‘千梵’二字。

    师爷默默想,有些人是不能代替的,他和杜云孙晓无论做到什么地步,那个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有的人只要出现,他的踪迹是永远抹不掉的,丝丝缕缕刻在想记着他的人的骨头上,藏在愈合的伤口下,时而做疼。

    就在图柏醉酒的时候,新的一年慢慢到了,大荆国举国同庆,与此同时,后闽十三部落的公主踏入大荆疆土,与凯旋而归的军队启程入荆。

    除夕那日,图柏在衙门后院摆弄夜里要放的鞭炮,杜云云在门前晒太阳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帝都的使者送来的书信。

    一封里面写的是礼部尚书张定城的判决结果,另一封鼓鼓囊囊有些硌手,杜云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看见一串打磨圆润的相思子串成的串珠,附带一张写了寥寥几字的信纸——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杜云的脸倏地一红,心道,这和尚也忒不正经了,不是不回来了,还弄这一出撩兔心『乱』吗。

    还没想完,手里的相思子串珠就被夺走了。

    图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拎起来对着太阳眯眼看了看,相思子在掌心嫣然如血,仅是看一眼,就感觉这捧红豆就快要融成血水带着浓浓的相思流进心里了。

    “谁送的?”

    杜云死鸭子嘴硬,“不知道。”

    图柏哦了声,把串珠戴在腕子上,串红豆的绳子不长不短,与他的手腕极为合拍,“那我要了。”

    杜云一惊,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你要哪个干嘛,是人家姑娘暗恋我,送本大人的。”说着就要上手去夺。

    图柏往后一闪,摩擦着串珠,“心意你收到了,这个就送我吧。”他出奇的喜欢这东西,下巴朝杜云一扬,“改日见了那姑娘,我亲自携礼上门道歉,不过它我就不还啦。”

    俊美的脸庞『露』出笑意,杜云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好久没见过『插』科打诨耍嘴皮的图大爷笑了,他就这么一愣神,图柏就带着串珠走的无影无踪了。

    “看到了吗。”师爷阴沉沉的声音突然飘来。

    杜云被他吓得一激灵,皱着眉道,“看什么?”

    师爷老神在在盯着他,幽幽说,“命里有时终须有。”

    杜云脸皮抽了抽,心烦意『乱』的把写了情诗的信塞进口袋,“也许是‘命里无时莫强求’呢。”

    洛安城里除夕这一天是要带蔬果米糕上寺庙还一年的愿,吃了午饭,衙门里做饭的婶婶就开始准备拜佛祭灶要用的东西,杜云蹲在院子里用一根细杆子挑夜里要放的鞭炮玩,打算从那一串红纸裹硫磺的长鞭里取下来七八个炮仗,现在放了过瘾。

    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从鞭绳上撸下来两三个,竟然没见到有人来踹他屁股,杜云疑『惑』直起身子环顾一周,在一处屋檐下看见图大爷正躺在黄梨木摇椅上,两只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慵懒的边晒太阳边把玩那串红豆珠。

    随着他低头,青丝掉下来几缕垂在棱角分明的鬓角旁,浅『色』的薄唇微微抿起,狭长的眸子专注的凝望着红豆串珠。

    杜云扬声道,“有人偷炮仗了啊。”

    图柏根本不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着一团红,卷翘的睫羽被阳光在眼睑下留下一小片阴影,“随便。”

    竟然不过来揍他,杜云想到,酸兮兮说,“有那么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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