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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长宴猛地睁眼。
怀瑜笑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明长宴悚然一惊; 连忙往后退去,哪知怀瑜立刻放下『药』碗; 将他双手一提; 合拢扣住一双手腕,压制在床头。
明长宴见势不妙; 两条长腿用力一踢,怀瑜比他动作更快,翻身上床用膝盖压住他。二人见招拆招之时; 房门骤然被推开。
床上二人齐齐往门口一看; 柳况一只脚跨进门内; 正和他们对视。
片刻; 柳况收回脚,准备转头出去。
明长宴一扭头,挣脱开怀瑜的手,腮帮子被他掐得酸极了,但明少侠不屈不挠,得了空便喊道:“柳况!给我把他捉下去!”
柳况施施然坐下,叹了口气:“爱莫能助。”
怀瑜欺负他一会儿,又觉得欺负个残废没有意思,便从他身上下来,但心情还不是很好。明长宴观其脸『色』,只得老老实实喝了『药』,没事找事开口:“怀瑜,你的『药』好苦啊,你是不是每天偷偷地加什么东西进去了。”
怀瑜道:“我没有。”
明长宴道:“没有?怎么可能。我不信,要不然你喝一口?”
怀瑜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碗里的『药』果真还剩一口。
明长宴道:“别人的『药』都没你的苦,你捉弄我么,小孩子心眼儿也忒坏了。”
怀瑜接过碗,碗一斜,便喝了这口『药』。哪知道,嘴里一甜,『药』汁滚进胃里之后,舌尖上就只剩下一颗蜜糖,他转头看着明长宴。
明长宴嬉皮笑脸,伸手在他的额头上一弹,怀瑜眼睛轻轻一眨,睫『毛』跟着颤动,模样甚是惹人怜惜。
“甜不甜,还气不气了?我都把最后一颗糖让给你吃了,快别和我闹脾气了,闹得我脑袋疼。”
柳况咳嗽一声,明长宴不耐烦地转头关心问道:“你伤风寒了?”
柳况吸了口气,缓缓呼出:“没有。明公子,有时候你真是不解人意。”
明长宴倒在床上,翘起腿,心里十分得意:我带过那么多小孩儿,还带了那么多年,这世上就没有我哄不好的小孩。看他那副耍脾气的娇气包样,最后还不是被本少侠收拾得乖乖的。
他下意识往胸口一『摸』:空的。
这才记起,自己没穿女装。
柳况吃了杯茶:“我见你刚才同云青打闹,生龙活虎,想必伤势也好了大半。”
明长宴:“我已经好全了。”
柳况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更放心。明公子,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明长宴坐起身:“什么人?”
柳况放下茶杯:“这个人你一定认识。既然你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
怀瑜道:“这么急?”
柳况道:“此人应该在我与明公子相遇的时候,就要带给他看。我不曾想到明公子中途失忆,打击过大,这才耽误了好些天。”
明长宴道:“那行,我现在跟你过去。”
柳况点头,怀瑜突然拦住他:“我也去。”
他从床上抓了一件衣服,披在明长宴身上,“走。”
白鹭书院下山,又穿过一条小河,往北走,出了山门便是一条官道。顺着官道走两箭之地,渐渐地,两旁多了不少小贩。这些人或赤着脚,或背着木头架子,背上的木架,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的『插』着,上头丁零当啷挂了些香囊、扇子、布袋等物件。
到了集市时,又遇到一个站在竹亭处卖报的书客,明长宴拿了一份江湖日报,又挑了几支笔塞进兜里,怀瑜付了钱,二人随着柳况继续往前。
明长宴手上转着笔,嘴上也不停歇:“小怀瑜,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他十分夸张地在自己的腰间一比,怀瑜道:“你找死吗。”
明长宴连忙讨饶:“好嘛好嘛,有这么高。”
这回,比了一个同自己现在身高一样的高度——明长宴现在只到他的肩膀。
怀瑜冷冷地瞪着他,明长宴讪讪收回手,“你好凶啊。”
第三次,明长宴老老实实,垫着脚比了一下:“这么高,这么高行了吧!要不要我跳起来比一下。”
怀瑜心中满意了,便愿意理他:“你说这个干什么。”
“说你有钱啊,一出手就是颗金珠子。怎么现在知道带些碎银子在身边了。”
明长宴一边走一边说,突然,脚步一顿。
怀瑜一转头,此人已经跳到了路边的摊位前。
柳况笑道:“他重伤近两年动弹不得,好了又一直被困在皇宫,这会儿出来难免兴奋。”
怀瑜冷冷瞥他一眼:“和你有关吗?”
柳况一愣,哑然,笑道:“我失言了。”
明长宴提起一串风铃,拿在手里晃了晃。这串风铃做工别致,中间拴着一个琉璃球,里头灌了大半的水,一条半寸长的小鱼在水里安然的游动。明长宴又晃了一下,小鱼便上下『乱』窜,而琉璃球末尾吊着的一小片布料被吹的左右飘摇。
“哎,你这串风铃怎么卖的?”
问了价,怀瑜付了钱,明长宴嘻嘻一笑:“送你的。”
怀瑜道:“拿我的钱买的东西送我,你真会做生意。”
明长宴厚颜无耻道:“我先欠着嘛,打白条。真是我送你的,你看里面这个小鱼,长得像不像你?”
怀瑜拎到眼前来,仔细观察片刻,立刻得出结论:“胡说八道。”
明长宴喃喃自语:“难道不像吗。”
他伸手,弹了一下琉璃球,那鱼当即气鼓鼓,背对着他。
明长宴喟叹一声,心道:分明一模一样嘛!
一刻钟后,柳况带二人来到了同文馆。店小二迎出来,柳况报了名字,三人便一同被领着往上房走去。
柳况边走边道:“我只知此人与你相识,但是问她具体,她什么都不愿意说,或许见到了你,她会说出来。”
到了门口,退了小二,柳况先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她的中原话说的十分生涩,问了一句:“谁?”
柳况道:“是我。”
半晌,门被缓缓打开。
门后,那女子虽穿着中原服饰,眼珠却是琥珀『色』,轮廓也比中原女子稍微深一点。
甫一见到明长宴,她浑身一震,双腿一软,跪在门口,紧接着,脱口而出便是大月国的语言。
明长宴愣了下,“小铃铛!”
怀瑜道:“她喊了什么?”
柳况答:“我只会一小部分大月的语言,她喊的应该是小王子。”
明长宴扶起小铃铛,此女泪水决堤,好似漂浮之人泊岸,抓着明长宴的手臂,如同抓着半截浮木,肝肠寸断。
哭够了,小铃铛猛地跪在地上,将头磕在木板上,看模样是要长跪不起。
二人说的都是大月国的语言,怀瑜听不懂,便盯着柳况。
柳况被这个小祖宗盯得背后一片发麻,只得硬着头皮强做翻译。
“看来,这个小铃铛是明公子妹妹的侍女。”
怀瑜问道:“还有呢。”
“她似乎在道歉。”
小铃铛跪在地上,确实在道歉。
明长宴问道:“伊月怎么会来中原,我不是说了再过一年就把她接来吗,你们都由着她的『性』子一同胡闹吗!”
小铃铛哭道:“国主那些日子实在可怕,对下人动辄杀头凌迟,对公主也没有好脸『色』,还要把她献给南梁国的四皇子陆行庚。公主心里很害怕,实在是等不到您回来,便半夜的时候收拾东西逃走了,想亲自去找您。到了中原,我们在一家客栈休息,公主会说几句中原的话,而我什么也不会说,哪里也不敢去。当时我们已经到了广陵,很快就能到临安府了,又过了两天,来了一个男人,拿着您的银镯,说是您的朋友。”
明长宴心道:我的朋友?我哪门子朋友知道我有个妹妹!
他站起身,提高声音:“你就让伊月跟他走了?”
小铃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开口:“我……我当时被支开,公主让我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谁知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是我不好,我没看住公主……”
明长宴心一软,扶起她:“我没有怪你。我问你,你记不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小铃铛猛的擦了一把脸:“我、我就看了一眼,虽然我描述不出来,但是……只要我能见到,就一定能认出……”
“对了!我还记得那个男人身上配着的一个十分别致的玉佩,上面是……”
明长宴神情一变,难以置信地愣住。
怀瑜问道:“她说了什么?”
柳况迟疑片刻,回答:“玉佩?她说带明公子妹妹走的那个男人腰上,悬挂着一枚玉佩。”
怀瑜道:“是不是羊脂白玉,麒麟踏云。”
柳况道:“你怎么知道。”
怀瑜上前,扶着明长宴的肩膀。
明长宴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那块玉佩,伊月见过。我曾佩戴在腰上,她见过,还加上银镯,才会如此相信此人。”
怀瑜略略思考,问道:“明月?”
寂静半晌,明长宴才道:“是。”
怀瑜道:“那晚你在我窗前,与我讲你妹妹之事,他也听到了。”
明长宴道:“但是他怎么会知道伊月来了中原?又为何要带走伊月。”
怀瑜捏了下他的肩膀:“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问。与其做无谓的猜想,不如他亲口承认。”他停顿一下,又补充:“如果是他做的,你如何打算?”
“我不知道。”他浑身的力气一卸,坐在凳上,又说了一声:“我不明白。”
明长宴坐了会儿,又站起来:“我们先走。小铃铛,你去床上休息。柳况,让店家炖一点好汤上来,她哭了这么久,身子受不了。”
小铃铛道:“殿下,我要跟您一起走!”
明长宴安抚:“我已经不是殿下了,小铃铛。你和我走,怎么走?不瞒你说,我如今武功几乎全废,连自身都难保,若是带上你,咱们可能得全死在中原。你放心,柳况会照顾你,等我把事情办完了,接你到冼月山居住。”
小铃铛年岁不过二十,我见犹怜,睁着一双眼睛瑟瑟发抖。
明长宴只好弯下腰,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你要听话,我不会骗你。”
安顿好小铃铛,三人走出同文馆。柳况还有要事在身,先同两人告辞。
明长宴叹了口气,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不到片刻,便下起了雨。
入秋之后,阴雨绵绵,拖拉不断。
细雨如针,扎在他的身上。怀瑜撑开伞,明长宴笑了声:“多谢。”
他问道:“宫中事物繁杂,你又居高位,难道没有要紧的事情吗?心意我领了,只是你不必陪我浪费时间。”
这半月,怀瑜几乎日日来白鹭书院盯着他吃『药』。听赵小岚等人所言,皇宫内因大皇子之死和广陵瘟疫之『乱』,忙成了一锅粥。怀瑜作为祛灾祈福的国相,又岂能从中偷闲,天天往皇宫外跑。白鹭书院和皇宫的距离也不近,普通百姓徒步便要走一个时辰,算他车马返程,也十分麻烦。
不然,就是他由着自己的小『性』子:『乱』搞一气。
怀瑜道:“没有,常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