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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长宴大步上前,取过琉璃花灯,拱手道:“客气客气。花灯我拿走了!”
离离道:“请。”
琉璃花灯从月桂树上落下,抢花灯便结束。离离引他进入暗道,上了小船,在探水河东面上了岸。明长宴摘了面具,将披风兜帽一戴,便大摇大摆地朝着小潺涧走去。
路上,百姓津津乐道:
“就是明长宴,除了他,谁还有如此轻功!”
“要我说,确实!刚才大家看见没,足足七八十把伞一同悬在湖面上空,除了他,谁有此内力!”
“一念君子!好功夫!我算是开了眼!不过,他摘琉璃灯作甚?”
“谁知道!说不准,他、他喜欢呗!”
走了三箭之地,明长宴与李闵君等人在小潺涧的泊船处汇合,此处正对着探水河,视野开阔,风景极好。
李闵君道:“回来了,看你搞的这一出事情!”
明长宴嘻嘻一笑,却不回李闵君。他将琉璃花灯从怀中取出,此灯流光溢彩,晶莹剔透,实属绝品。
他抛给怀瑜:“如何,这下还是‘也就那样’么!”
怀瑜握着琉璃花灯,半晌,才道:“装模作样。”
蓦地,秦玉宝喊道:“大师兄,要放烟花啦!”
话音一落,探水河上,无数烟花月中开;声声巨响传入耳中。二人齐齐转身抬头,往夜空看去。怀瑜的目光由上往下,落到明长宴的半张侧脸上,后者弯腰抱起秦玉宝,任由玉宝张牙舞爪在他怀里胡闹。明长宴回头,见怀瑜盯着他看,便对他一笑。
哪知对方十分不领情,别开脸去。
一念君子(四)()
琉璃灯花宴后,一日清晨,怀瑜被一阵轻轻的扣窗声给吵醒。
他迟疑片刻,走到窗边。刚一推开,一枝桃花便窜到自己眼前,花束移开,露出了一张俊俏的脸。明长宴笑盈盈地看着他:“山上的桃花开了,我特地去摘的,露水都还在呢。来来来,插到花瓶里去。”顿了一下,他又从怀里折出一小枝递到怀瑜手里,道:“特例多给你一枝。”
怀瑜看了看他怀里捧的桃花枝,问道:“这是做什么?”
“嗯?就是送你的花嘛,你可别去炫耀你的份比他们多,不然要找我闹了。”
说完便翻身进走廊,往下一间寝室跑去。片刻后,怀瑜听到对楼的传来钟玉楼的声音。
明长宴挨个儿送完花,早饭已经端上了桌。秦玉宝跑进雅间,狗鼻子一闻,便道:“今天是大师兄做的早饭!”
明长宴道:“知道还不快来吃。”
怀瑜从门口进来时,李闵君正在布筷,抬头一见怀瑜,转头便对明长宴挤眉弄眼:“诶!明少侠,你男人来了!”
怀瑜脚步一顿。
明长宴舀了粥,见李闵君还抓着先前打赌的事情不放,一脸小人得志,十分可恨,干脆懒得理他。
钟玉楼和内门弟子陆陆续续赶到,按序坐下,饭毕。明长宴开口:“昨天让你们背的心法背了吗?”
秦玉宝晃着腿,脆生生叫道:“背啦!”
明长宴拿出一条戒尺,说道:“好,今天周先生不在,你们的默写我来检查。都上书堂里去等着我。”
雅间距离书堂只有半柱香距离,众人到后,规规矩矩开始默写,唯有怀瑜闲来无事,坐在一旁发呆。一刻钟后,钟玉楼停笔,吹了一口未干的墨迹。他落笔没过多久,其他人也完成了默写。因钟玉楼在内门弟子中最为优秀,其他的门生便纷纷来看他的卷子。
“玉楼,你这里是什么意思?”燕玉南开口。他是天清内门弟子中,年纪最大,性格最稳重之人。
钟玉楼道:“最近我在基础剑法上又参透了一些新的东西,心得都写在上面了!一会儿大师兄过来,我拿给他看!”
明月板着脸开口道:“基础剑法乃天清武学根基,岂是你说改就改的。”
钟玉楼歪头看他,莫名其妙道:“我又没说我把剑法改了,只是我现在想到了更好的。”
明月双手抱臂,冷笑道:“你以为你的就是最好的吗?左不过师兄平日夸你两句,现在就敢来改剑法了。”
钟玉楼皱眉,推开玉宝,问道:“首先,我说了,我没有改剑法。其次,明月,你非要跟我过不去吗?”
明月提高声音道:“谁要跟你过不去!仗着自己天赋高,入门早,就目中无人是你。现在剑法任你想改就改,以后岂不是想当掌门就当掌门了?一个心得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钟玉楼被他一激,喊道:“对啊,我就是了不起啊,不然呢,你吗?师兄还没说话呢,你以为你是谁?你还教训我?”
紧接着,他故意上下打量了明月片刻,笑道:“不过你配教训我吗?”
明月知他讥讽自己天赋不比他高,而此事又正好戳中自己的心结,他当即回道:“你!”
燕玉南见势不对,连忙劝道:“别吵啦,咱们都是同门师兄弟,是一家人。”
钟玉楼跳起来道:“谁和这个小阴阳脸是一家人!成天臭着个脸活像人家欠他八万两似的!天天就知道在大家面前怪腔怪调地煞风景!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明月脸色煞白,忽而又红得滴血,浑身发抖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他突然一指燕玉南:“还有你,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以为你很好吗,有什么资格说我,不过也是烂泥糊不上墙的东西,自己也不要脸,追着钟玉楼身后和稀泥,还不如秦玉宝的天赋高。年纪最大,偏最废物!”
钟玉楼张牙舞爪,作势要开打,明月冷冷地拔剑:“谁怕谁!”
闹出了大动静,终于把明长宴给引过来了。他拉开二人,各打十大板,问道:“为什么打架?”
钟玉楼狠狠擦了一下脸,不吭声。明月也侧身站着,低头不说。
明长宴道:“你看人家怀瑜坐在那儿有动过吗,年纪和你们一样大,却比你们都乖。”
钟玉楼同众人看向怀瑜,此人却是坐在边上隔岸观火,才没有挪动半分。天清少年脸色微红,纷纷道:“大师兄,我知错。”
明月恨了怀瑜一眼,闭上眼,不再说话。
明长宴鞭子给完,又哄了几句,收了少年们的卷子去看。钟玉楼见他走了,说了句:“晦气!我要下山转一圈,散散心!”他冲着燕玉南道:“小师兄,等我晚上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你和大师兄打声招呼,我走啦!”
燕玉南道:“你路上小心点儿,记得别乱捡东西回来。”
钟玉楼已经跑没影儿了,唯有声音传了回来:“我晓得,放心,我不捡了!”
谁知到了傍晚,冼月山下起了大雨,钟玉楼带着一名血淋淋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天清门口。
变故陡生,明长宴放下手中的茶碗,与怀瑜的交谈戛然而止。
钟玉楼几番开口,最后迟疑道:“大师兄我捡了个人回来!”
李闵君从西屋走出,见此情景,愣了一瞬,破口大骂:“钟玉楼!兔崽子,你他妈的又捡了什么玩意儿回来!”
钟玉楼嘴一瘪,委屈巴巴开口:“我”
李闵君扯着他的耳朵往屋里拖:“你娘送你来天清是来学武的还是叫你来捡破烂的?啊?!这么会捡你怎么不去乞巧帮,他们一个帮都是捡破烂的,我看你这水平,一去就是帮主了!”
钟玉楼哭喊道:“二师兄!我耳朵疼!”
“还疼,我这次不把你抽到长记性我就不姓李了。平时捡些小畜生回来也就算了,现在还敢捡人了!”李闵君拧着他,将钟玉楼往洗手盆子里一按,骂骂咧咧地给他打上皂角。
明长宴同怀瑜蹲下身,观察晕过去的男人。
怀瑜伸手在他的脉搏处一探,沉思片刻,开口:“中了毒。”
明长宴用扇子挑起他的衣摆:“浑身上下被割地得一块好肉都没有,看伤口是被丝线此类武器所致。”
他侧目看着怀瑜,突然问道:“你会医术?”
怀瑜没答话。
明长宴又说:“他还有救吗?”
怀瑜道:“有。换做是别人,就没有。”
此番回答,少年心气颇高,显然对自己的歧黄之术十分自信。
钟玉楼洗了手,乖巧地伸了个脑袋过来,嘿嘿一笑:“大师兄,他还有救吗?”
明长宴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谁让你乱捡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物的,我说过什么?”
钟玉楼心虚道:“天清派遭武林众派孤立,不宜外出惹是生非,要老实本分”
李闵君冷哼一声,钟玉楼道:“我、我是看他可怜才捡回来的!下了这么大的雨,要是放任不管的话,他肯定活不成!”
明长宴道:“这件事稍后再议。今日雨势颇大,我看先把他带到小榭台,叫华姑娘给他配几服药。”他看向怀瑜:“你今晚也不要走了,下山路滑,我叫人把宝轩收拾出来。”
去小榭台的路上,遇到了前来看热闹的玉茂和玉米,带着二人来的是燕玉南。
燕玉南道:“大师兄,我拦不住他们。”
明长宴道:“我知道,这两个小的就没省心过。明月没过来吧,他过来准要和玉楼吵一架,我烦得很。”
燕玉南道:“没有,明月睡下了。大师兄,我来帮你背吧,这人浑身都是血,脏得很。”
明长宴道:“算了,你穿一身白,弄脏衣服不好洗,让我省点儿心。我懒得给你洗衣服。”
早年,天清派在明长宴接手的时候,用穷得揭不开锅这句话来形容,都是一种谬赞。当年何止揭不开锅,连锅都没了!偏偏下头还有几个张着嘴要吃饭的,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愁煞君子也!
明少侠那些年:自己不过十七八岁,却日日操着一颗当爹的心。省吃俭用,劫富济贫,上门承接暗杀、明杀等各种业务。拖家带口,白日行侠仗义,夜里挑灯缝衣,拆东墙补西墙,三年复三年,这才把天清派给拉扯成了天下第一大门派。
因此,内门几个他一手带大的弟子,对明长宴十分依赖,几乎到了没有他就寸步难行的地步。
一行人走过青石板铺成的石阶,穿过一扇拱门,往下走,便到了小榭台。
小榭台位于冼月山半山腰的西湖附近,山明水秀,清净优雅,湖面荷叶田田,碧水载画舫,小楼依山落。怀瑜借着夜色,稍稍打量了四周。明长宴当他看不清路,伸手拉了他一把。右手蓦然落到对方的掌心中,怀瑜一愣,明长宴道:“头一回来小榭台的,都看不清湖面和岸边的路,总是踩进湖里。”
怀瑜被他牵着,不动声色地问:“你拉我的手干什么。”
明长宴笑道:“拉就拉了,你还怕少块肉?夜雨路滑,我不拉你,你还不掉下去?”
他将怀瑜拉上台阶,又伸手去拉燕玉南。后者被照顾惯了,显然习以为常,脸色不变。
怀瑜见此,搓了一下衣角,轻轻地哼了一声。
小榭台灯火忽明忽暗,一艘小船摇摇晃晃驶来。船上下来一名绯衣少女,娇笑道:“华姑娘今日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早先交代我,长宴公子若是来了小榭台,只管去便是,诸位随我来吧。”
李闵君把手里的药提给绯衣少女:“小阿拆,把这药给你们华姑娘,叫她别偷偷倒了,很难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