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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怀里摸摸索索一阵,丁零当啷掉了一船。李闵君捡起来一看,都是些破烂小玩意儿,没什么稀奇。也就几个小孩子喜欢,同明长宴一起蹲下身,弯着腰研究这些小东西的用途。
李闵君道:“钟玉楼,你不是还在外面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钟玉楼猛地跳上船,气喘吁吁道:“我提前办完事儿回来了。结果山上一个人也没有,我就想你们是下山过花节!果然让我找到你们了!”
他捡起一个单筒望远镜,闭上一只眼稀奇地到处观望。
“大师兄,为什么别家船头都有花,咱们的没有啊!”
明长宴挑了个精巧的香囊,先递给明月。
他道:“我们没有吗?那一定是二师兄忘记了。”
李闵君道:“人家的船是要参加今晚上的请花灯,你们也要参加吗?”
怀瑜问道:“什么请花灯?”
明长宴一人一份发好了小东西,直起身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请花灯是临安府的传统习俗。每年四月份,百花拥簇,便有一个节日顺应而生:过花节。
过花节,赏花宴,请花灯。其中,请花灯指的是晚上的一场歌舞盛宴。由临安官府与富商一同操办,在探水河的湖面上架起一座高台,高台之上有万千花烛争相开放,烛光映的湖光粼粼,美轮美奂。
明长宴道:“今年是谁请花灯?”
秦玉宝举着灯抢答道:“我喜欢上官家的那个小小姐,去年她的妙花仙子就演得很好。”
李闵君道:“赵家的小公子喜欢百花深处那位名动天下的花魁,他阿姐一掷千金把人从京都弄到了临安来,所以今晚请花灯是离离姑娘。”
明长宴哈哈笑道:“难怪不得今年赏花宴的人都比往年多,原因是出在这里!”说罢,他若有所思:“我到没见过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是个什么姿容。”
李闵君道:“总是漂亮的。一会儿就见到了。”
秦玉宝道:“那我们船也弄一朵,我也要请花灯。二师兄,怎么参加请花灯啊?”
李闵君划了两下船,把船桨交给明长宴,任由小船在画面上漂泊。他道:“你看见对面用红绸带拦起来的水域了吗。要参加请花灯的船都得到这儿来,等妙花仙子请出琉璃花灯,船上的众人无论是跳下去游泳也好,划船也好,总之,谁先跑到湖心,抢到琉璃灯,谁就是今晚上的获胜者。”
怀瑜道:“琉璃花灯很名贵吗,抢到了又如何?”
明长宴道:“不如何,图个吉祥的彩头,就跟挂花灯一样,谁说挂得高,夫婿就嫁得好的?”
片刻后,怀瑜突然又问:“琉璃灯也是这个意思吗。”
明长宴当然不知道琉璃花灯的意思,他信口胡诌道:“自然!你看它挂得那么高,大概是能摘到的就嫁得远吧!”
秦玉宝问道:“如果是个男人摘到呢?”
明长宴思索片刻,扯道:“可能就是娶个外地的老婆吧!”
一个时辰后,日头西下,夜幕笼罩,探水河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湖西面,有人喊道:“是赵家的船!”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一艘气派宏伟的大船缓缓徐来,共有上下两层,高百尺左右。船上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席间觥筹交错,鼓乐齐鸣、歌舞升平。外栏有家仆丫鬟匆匆走动,娇女公子三三俩俩,凭栏而望,船动则水光滟滟。
“好气派的船!”
“赵家位列三大世家之首,又是中原首富,他不气派,谁气派?”
“皇亲国戚嘛,那个赵家的小儿子,在皇后面前得宠得很,就差个亲生的关系了!”
“好了好了,勿要多言。接下来还有花戏要看。”
李闵君听完,转头对明长宴说:“我记得赵家的小公子,很喜欢你。”
明长宴坐在船头,正教秦玉宝如何扎花灯,随口道:“是吗?喜欢本少侠的人太多了,我不记得。”
李闵君:“是啊!我对他有点儿印象,这孩子才到我腰这么高的时候,就年年来天清派报名学武,每每都在第一轮被刷下去,就坐在冼月山门口哭。年年失败,年年哭,赵家因此还给我塞过银子。”
明长宴笑道:“小孩儿毅力不错。”
明月听罢,冷淡道:“可惜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就算有毅力,终究也只是白费力气。天赋到底比努力重要。”
明长宴却道:“明月,不准这么说话。”
明月恼道:“我说的是实话!”
钟玉楼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倒是知道天赋比努力重要,同样是天赋差,有人能进内门,有人还要被另一个天赋差的嘲笑了?”
明月脸色涨红,咬牙道:“你!”
他死死盯着钟玉楼,后者一脸不屑,双手抱臂,很是嚣张。但此人却也有嚣张的资本。内门弟子中,钟玉楼是天资最高、最聪慧的。明月入门得晚,天赋也不及他高,被他讽刺,无可反驳。
明长宴取了一块糯米糕,堵住了明月的嘴:“好了,你的嘴巴最会说话,赶紧吃。”
钟玉楼委屈道:“大师兄,你就对他好!你偏心!”
明长宴被他一喊,只得道:“哎哟,小祖宗,我哪儿敢啊。”他顺手又拿了一块糯米糕,塞进钟玉楼嘴里:“玉楼长得美,心也善,饶了师兄吧。”
钟玉楼委屈巴巴地嚼着糯米糕,明长宴又哄了几句,没多久,这小孩儿便喜笑颜开,拿着花灯上船边玩水去了。
怀瑜正靠在船舱处发呆,明长宴从后面伸出手,拍了他一下:“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怀瑜道:“什么都没看。”
明长宴抓了一把糕点,往他手里一塞:“吃吗,特意给你挑的,不加糖。”
怀瑜拿在手里,迟疑了会儿,慢吞吞地闻了闻,似乎在用此招判定手里的糕点能不能吃。明长宴见了,毫不客气地笑他:“你是小狗吗!”
怀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轻轻地哼了一声。明长宴顿了一下,突然道:“怀瑜,你老实告诉我,你跑来临安府找我,是不是很崇拜本少侠?我不笑你,现在咱们这么熟了,你可以说。”
怀瑜道:“自作多情,我只是好奇而已。”
明长宴洋洋自得,“别掩饰了。现在的小男孩谁不崇拜我?我都知道的,你现在知道天下第一是什么样了吗?”
怀瑜哼道:“也就那样。”
明长宴挑眉,“本少侠不给你一点教训,看来你是不知道天下第一有多厉害。”
他猛一出招,搞得小船左摇右晃。李闵君站在船尾骂道:“明长宴!你要死啦!”
明长宴哈哈大笑,怀瑜推开他,他顺势往船上一坐。
钟玉楼玩儿够了水,从船头跑到船尾寻他,喊道:“大师兄,花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看不看?”
怀瑜往湖边一看,果然看见望湖楼搭建了一个戏台子。戏台上,唱的是中原含珠公主和亲一事。
钟玉楼坐在他身边,看了一回儿便抱怨道:“怎么又唱含珠公主出嫁,都唱了好几年了!我记得,她已经死了。再说,你们觉得公主扮得像吗?”
怀瑜道:“我没有见过公主,不知道。”
明长宴倒了一碗茶,混着糕点几口吃下,说道:“扮得一点儿都不像。”
钟玉楼撑着下巴道:“听闻含珠公主是前朝秦相之女,师从大才子季老先生,和前朝太子还是师兄妹,曾经是远近闻名的美人,风采才华,冠绝当世。”
明长宴道:“再美,也是前朝的事了。花戏唱完就是抢花灯了,玉楼,去给我找朵花来!”
钟玉楼道:“师兄要花干什么?”
明长宴嘻嘻一笑:“当然是参加比赛,抢花灯啊!免得被某些小崽子说天下第一‘也就那样’。”
钟玉楼听闻他要抢花灯,立刻就跑去找花。李闵君转头道:“你要抢花灯?你还要脸吗明长宴。”
明长宴手指卷着头发打圈,笑道:“公平竞争。琉璃花灯宴可没说过不准一念君子参赛。”
明月问道:“师兄,往年都没见你要花灯,怎么今年要去参赛。”
明长宴随口一答:“哦,我给怀瑜摘的。”
明月脸色一僵,李闵君突然道:“请花灯了!”
此话一落,湖面突然涌出千盏花灯,古琴涔涔,琵琶泠泠,丝竹悦耳,水声叮咚,如听仙乐。探水河湖心的花台蓦然出现一名窈窕好女,姿容婉媚,身段风流,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带出满天飞花,此情此景,如同仙境。
舞者,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离离姑娘。
离离一舞毕,弯腰拱手请花灯,琉璃灯自湖心中浮出,她笑语盈盈端起灯,将花灯挂在月桂树上。
甫一挂稳,湖边持鼓之人连敲三下:咚!咚!咚!探水河所有花船倾巢出动,一时间水声沸腾,叫好声震破天际。
诸多参赛者中,唯有明长宴——他不划船,也不跳湖游泳,就这么站在船上一动不动,宛如石像。
李闵君哈哈嘲笑:“你不是要抢琉璃灯吗,怎么不动了!不会划船?还是不会泅水?”
抢花灯的人距离湖心台子约莫百丈远,中间没有落脚和借力之地,轻功是妄想不得,除非插上翅膀飞过去。因此,历年来仅有划船和泅水两种抢法。
明长宴道:“我么,不用你说的法子,也可以抢到琉璃灯。”
李闵君笑道:“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我事先告诉你,这里这么多人,除了百姓,少不得有些江湖门派混杂其中。你一旦露面,保不齐谁就把你认出来了!”
明长宴道:“认出来就认出来,本少侠长得俊,怕人看么!”
他说归说,却带上了狐狸面具。明长宴嘴角一勾,笑嘻嘻道:“闵君贤弟,记得把钱送给伞坊的老板娘!”
李闵君猛地一惊,眼锋往四周一扫,右手边,一间孤零零的伞铺坐落湖边。他望去时,铺子里还挂满了油纸伞,一晃眼,那伞竟然全被明长宴以内力震起,直直往湖面飞去。
李闵君暗道不好,嘴上骂道:“明长宴!你要干什么!”
明长宴手掌中内力凝聚一团,至阳至刚,霸道无比,狠狠推出。霎时间,悬空在湖面上的伞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托住,随着内力的震散,几十把伞高低错落,全被震开!
明长宴笑道:“当然是抢花灯啦!”
他足尖点地,单手背后,衣袖翻飞,体迅飞凫,飘忽若神。身影一闪,明长宴已经踩在了青伞之上,圆月高悬,飞花人间,唯他身长如玉,立于月色与水色之间。百忙之中,明少侠抽空回头,对着船上的怀瑜眨了下右眼。
不远处,赵家的画舫之上,一名少年脸色通红,神情激动,手脚共舞地喊道:“祝兄!!祝兄!!你快看!明少侠!!!是明少侠!!!!”甫一出声,沿岸百姓,船上好汉才反应过来,喊着‘一念君子’‘明长宴’‘明少侠’诸如此类称呼。顷刻间,琉璃花灯宴叫喊声喧天,众人齐齐往探水河湖岸推挤,一时万人空巷。
明长宴以伞借力,不消片刻便飞身上花台。离离姑娘柔柔一福身,笑道:“久闻一念君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首屈一指,天下仰风。”
明长宴大步上前,取过琉璃花灯,拱手道:“客气客气。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