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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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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王放下手中茶盅,关切道:“少君伤势还未好吗?”

    裴琰苦笑道:“好了七八成,但未恢复到最佳状态,倒让王爷见笑。”

    庄王松了口气,重新端起茶盅,正自思忖如何开口,安澄进来,给庄王行了礼,又步到裴琰面前禀道:“相爷,都备好了。”

    裴琰起身笑道:“下人们说在平月湖发现了三尺长的大鱼,我让他们备下了一应钓具,王爷可有兴趣?”

    庄王性好钓鱼,正想着如何与裴琰拉近些距离,忙道:“再好不过。”

    平月湖在长风山庄东南面,为山腰处的一处平湖。

    此时正是盛春,湖水清澈,碧波荡漾,湖边翠竹垂柳,鹅雁翩跹。迎面而来的湖风带着浓浓的花香,湖面一片明亮的绯红,满眼皆是明媚的春光,庄王不由叹道:“都说京城乃繁华之地,我看倒不如少君这长风山庄来得舒心自在。”

    裴琰将他引至藤椅中坐下,自己也撩襟而坐,微笑道:“虽不敢说这处好过京城,但住久了,倒真的舍不得离开。这些年,不是在战场杀敌,便是在朝堂参政,鲜少有过得这么轻松自在的日子。所以说,福祸相倚,此次受伤倒也不全是坏事。”

    庄王大笑,下人们早替二人上好鱼饵,二人接过,将钓线抛入湖中。

    柳荫稀薄,春阳正盛,清风徐来,二人面上皆闪烁着淡淡的光影。不多时,裴琰便钓上来一条尺来长的金色鲤鱼,十分欢喜,笑着对庄王道:“可惜不是在京中,不然邀上静王爷与三郎,比试一番,定可将静王爷灌得大醉。”

    他似是又想起一事,问道:“听说三郎受了重伤,可大好了?”

    庄王却只是忙着起杆,钓上一尾两寸来长的小鲫鱼,摇了摇头:“少君这长风山庄的鱼儿都有些欺生。”又道:“三郎伤得较重,怕只恢复了五六成,看着清减了许多,让人好生心疼。”

    裴琰重新将钓丝抛回水中,叹道:“皇上定是又心疼又心忧,唉,身为臣子,不能为皇上分忧,实是愧对圣恩。”

    庄王正等着他这话头,便放下手中钓杆,转头望向裴琰:“少君,父皇有旨意下。”

    裴琰忙放下钓杆,挥了挥手,所有随从迅速退去,他面北而跪,口中道:“臣裴琰接旨。”

    庄王上前将他扶起,道:“父皇说,不用行礼接旨。”说着从袖中取出黄绫卷,裴琰双手接过,摊开细看,面上露出犹豫迟疑之色。

    庄王语出至诚:“少君,眼下已到了国家危急存亡之时,宇文景伦大军长驱直入,若是让他攻下了河西府,京城危矣。”

    裴琰默默无言,庄王无奈,只得续道:“高成战败,宁剑瑜在娄山和小镜河撑得辛苦,无暇西顾。王朗又阵亡,董学士怮哭数日。眼下社稷危艰,还望少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谢煜在这里,替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先行谢过少君!”说完长身一揖。

    裴琰忙上前将他扶住,连声道:“王爷切莫如此,真是折杀裴琰。”

    庄王目中透着热切之意:“少君可是答应了?”

    裴琰仍有些犹豫,庄王轻声道:“少君可是有何顾虑?”

    “倒不是。”裴琰摇了摇头:“主要是我这伤,未曾痊愈―――”

    庄王呵呵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道:“父皇也知少君伤了元气,让我带来了宫中的‘九元丹’。”

    裴琰面上露出感动之色,语带哽咽,磕下头去:“臣谢主隆恩。”

    庄王将他扶起,亲热地拍着他的右手,叹道:“少君,你是国之柱石,朝中可是一时都离不得你,父皇都说,让我多多向你请教才是。”

    裴琰忙称不敢,道:“日后裴琰还得多多仰仗王爷。”

    湖水倒映着青山红花,平静无澜,倒影中的杜鹃花绚得耀目。平月湖畔,二人相视一笑,笑意盎然的眸子中俱各微闪着光芒。

    喝过崔亮开的药,又连敷数日外用草药,江慈肩伤大有好转,但却有些无精打采,常呆坐在房中,闭门不出。

    魏五婶与她相处一段时日,对她性情有了一定了解,虽是被迫前来服侍于她,也有些心疼于她。这日夜间,见卫昭飘然入园,两人一人在室内枯坐,一人于窗外默立,终忍不住轻步行到卫昭身侧,低声道:“公子,姑娘这几日有些不对劲。”

    卫昭并不言语,魏五婶叹了口气:“公子,您还是进去劝解一下吧,姑娘肯定有心事。”

    夜风吹起卫昭耳侧垂下的长发,拂过他的面颊。他忽想起那日晨间,自己负着她,赶往落凤滩,她的长发,也是这样拂过自己的面颊。淡淡的惆怅在心头蔓延,终提起脚步,缓步走入内室。

    她正面窗而坐,绯色长裙在椅中如一朵桃花般散开,乌发披散,越发衬得肌肤雪白。卫昭凝望着她的侧影,再望向她身侧床上散散而放的狐裘,目光一紧,轻咳出声。

    江慈转头看了卫昭一眼,又转过头去,低声道:“他快到京城了吧?”

    卫昭望向窗外的黑沉,淡淡道:“算算日子,明日就要到了。”

第74章 七四、相逢不识() 
江慈笑了笑,卫昭听她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嘲讽与伤怜之意,再看了看那狐裘,心中渐渐明白,终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江慈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那你又笑什么?”

    江慈神情有些疏落,嘴角的笑容似在嘲笑自己:“我笑过去,你要挟我,我去骗他,他又反过来骗我,最终是他将我们都骗过了。说到底,还是他的演技高明一些。”

    卫昭大笑,他将狐裘拿在手中,轻柔地抚着那灰白狐毛,悠然道:“少君向来演技高明,真假难辨。但他巴巴地让人送了这狐裘来,可惜烧了两个洞,你还怎么穿呢?”

    江慈听他这话,想起草庐那屈辱的一夜,剪水双眸便蒙上了一层雾色,雪白的面庞上也涌上些潮红。卫昭看得清楚,笑意渐敛,坐于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面。

    江慈再坐一阵,平静道:“三爷,你就不怀疑,是我告诉他的吗?”

    卫昭一笑:“这个我倒不怀疑。”

    “为什么?”

    卫昭手指轻捻着狐裘,却不回答,过得一阵,竟将手枕在脑后,合目而憩,貌甚闲适。

    江慈这些日子十分困惑,终忍不住坐到床边,右手推了推卫昭:“三爷。”

    “嗯。”

    “你说,裴琰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就是真正的明月教主的?”

    卫昭微睁双眼看了她一下,又合上,语调淡淡:“我怎么知道。”

    江慈沉吟道:“他送这狐裘来,就是表明他已经知道我在你的手上,也就是指你才是真正的星月教主。”

    “不错,他这是点醒我,要我对他坦诚相见,真心合作。亏了这件狐裘,我才知道,他早就让宁剑瑜帮了我一把。”

    江慈微微侧头:“我就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明天进京,你去问他,不就得了。”

    江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卫昭看了看她的脸色,低声道:“又不想回去了?”

    江慈抬头,见他眸中似有火焰闪动,灼得心中一惊,只得避开他的眼神:“又由不得我想,我正想见见他,问清楚一些事情再走。”

    “走?”卫昭斜着头凝视她许久,淡淡道:“你认为,他会放你走吗?”

    江慈一笑:“只要你把我还给他,我的使命和作用便告完成,他再也找不到囚禁我的任何借口。”

    卫昭冷笑道:“你是天真还是傻,他堂堂一个相爷,要将你这小丫头关上一辈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要什么借口。”

    江慈平静地望着他,卫昭竟有些不敢与她对望,慢慢合上双眸,却听到江慈低低道:“三爷,你说真心话,若是我再也无可利用的地方,你还会不会关着我?”

    卫昭默然,竟无法开口。

    他默默坐起,再看了一眼江慈,起身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住,迟疑一瞬,道:“他明日进京,会先去宫中见皇上,估计三五日后便要离京,明天晚上,我安排你去见他。”

    江慈沉默不言,卫昭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不可闻:“他相府中多人伺候,又有崔解元,你的伤会好得快些,你,还是回他身边去吧。”

    他再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动,却未再说话,倏然转身,快步而去。

    这日晴空万里,春风送爽。

    裴琰着紫纱蟒袍,看上去有点病后初愈稍显清瘦的样子,由乾清门而入。恰逢众臣散朝出宫,他微笑着与众臣一一见礼,却不多话,静王与他擦肩而过,微微点了下头。

    延晖殿的东阁望出去是满池的铜钱草,绿意盎然,又种了辟虫的薰草,清风徐过,阁内一片清香,令人神清气爽。

    裴琰躬身而入,伏地颂圣,皇帝刚换下朝袍,过来拍了拍他的左肩:“快起来,让朕瞧瞧。”

    裴琰站起,微低着头,似是有些激动,半晌方哽咽道:“让皇上担忧,是微臣的罪过。”

    皇帝拉着他的手走到窗前,细细地看了看,叹道:“真是清瘦了许多。”

    裴琰眼中水光微闪,竟一时不能对答。皇帝转身,背手望向窗外的浓浓绿意,缓缓道:“朕实是不忍心再将你派上战场,你父亲仅你这一点血脉,若是―――”

    裴琰躬身在侧,待皇帝情绪稍稍平稳,方道:“微臣无用之躯,得圣颜器重,却不能报圣恩于万一,实是无颜以对。”

    皇帝见他声音带泣,微笑地拉住他右手,往御案前走去。口中道:“既宣你来,便是有重任要交给你,再莫说什么有用无用的话。”

    裴琰清清喉咙,点头应是。

    内侍拉开帷布,露出挂在墙上的地形图,裴琰立于皇帝身后半步处,将图细细看了一番,道:“有些凶险。”

    “嗯,幸得田策拼死力守黛眉岭,现在娄山已紧急抽调了三万人马过去支援,但不知能顶多久。”

    裴琰想了想道:“田策这个人,臣还是清楚的。是长风骑中出了名的悍不畏死之人,而且有个特点,对手愈强,他愈有一股子韧性,而且办事不鲁莽。”

    皇帝点了点头:“一个宁剑瑜,一个田策,都是你带出来的,不错。”

    “谢皇上夸奖。”

    皇帝道:“王朗中计身亡,出乎朕的意料,宇文景伦应在朝中派了探子,知道咱们粮草出了问题,朕已命刑部暗查。”

    “皇上英明。臣一路上也想过,此次若要与桓国和魏贼两线作战,虚虚实实最为重要。”

    皇帝将手一合,面上闪过欣慰之色:“少君与朕想的,不谋而合。”

    他有些兴奋:“快讲讲,如何虚虚实实?”

    裴琰有些犹豫,皇帝向陶内侍道:“延晖殿百步以内,不得留人。”

    等一切脚步声远去,裴琰还是有些迟疑,皇帝道:“现在就咱们君臣两个人,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朕都恕你无罪。”

    “是。”裴琰恭声道:“皇上,臣怀疑,桓军早与魏贼和岳藩有勾结。”

    皇帝早就这事想了多日,冷声道:“三方一起发难,自是早已勾结好了的。”

    “他们三方互通声气,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而且三方都各有各的消息来源,如果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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