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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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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仁轻声道:“王爷是怀疑―――”

    小庆德王站起,走至背对众人、立于林边的程盈盈身前,长施一礼:“此次蒙程堂主相救,大恩实难相报。”

    程盈盈眼中似有泪光,扶住小庆德王:“是我不好,要来这小西山,累得王爷受伤,我这心里可实是难受。”

    扶住自己双臂的纤手柔软温香,眼前的明眸波光微闪,小庆德王心中飘飘荡荡,却仍保持着几分清醒,道:“不知程堂主可否借你的软索一观。”

    程盈盈忙将软索递过,小庆德王接过细看,那软索上有数道倒勾,勾下了黑衣刺客数片袖襟。

    小庆德王取下那倒勾上的小碎布,走远数十步,段仁跟了过来。小庆德王将小碎布条递给段仁,段仁细看几眼,猛然抬头:“是宫中的―――”

    小庆德王用力击上身边大石,恨声道:“这老贼!”他猛然转身:“传令,召集所有人到王府!”

    江慈与程潇潇站在十里坡下,眼见已是月上中天,仍不见卫昭到来,程潇潇急得有些跺脚。

    江慈上前将她挽住,微笑道:“你不用这么着急。”

    “你又不知,教主他―――”程潇潇话到半途又停住。

    “我知道,他肯定是去做很危险的事情,但他本事那么大,肯定能安然脱身的。”江慈平静道:“他要是那么容易就死掉,还怎么做你们的圣教主,怎么带着你们立国。”

    程潇潇点头:“也是,倒是我白着急了。可这心里―――”

    黑影急奔而来,程潇潇身形纵前将卫昭扶住,卫昭却一把将她推开,跃上马车,江慈跟着爬上,卫昭喝道:“快走!”

    老林扬响马鞭,马车驶入黑暗之中,程潇潇望着远去的马车边,那盏摇摇晃晃的气死风灯越来越远,终至消失,晶莹的泪珠挂满面颊。

第66章 六六、敲棋待君() 
江慈转过身,这才见卫昭肋下剑伤殷然,肩头还插着一根黑翎长箭,无力靠于车壁上。

    她大惊之下忙扑过去将他扶到榻上躺下,卫昭轻声道:“榻下有伤药。”

    江慈忙俯身从榻下取出伤药,见一应物事齐全,心中稍安。她随崔亮多时,于包扎伤口也学了几分,撕开卫昭的夜行衣,看了看剑伤,所幸伤得并不太深,便用药酒将伤口清洗干净,敷上伤药,包扎妥当。

    她再看向卫昭肩头的长箭,不禁有些害怕,毕竟从小到大,还从未为人拔过长箭。卫昭睁开眼,见她面上犹豫神色,将头上面具取下,喘气笑道:“怎么?害怕了?”

    车内,悬着的小灯笼摇摇晃晃,映得卫昭面容明明暗暗,一时仿似盛开的雪莲,一时又如地狱中步出的修罗。

    江慈咬咬牙,双手握上长箭,闭上眼睛,道:“三爷,你按住穴道,忍忍痛,我要拔箭了。”

    卫昭右手却猛然伸出,捉住江慈双手,用力往回一拉,江慈“啊”的一声,只见那黑翎长箭竟再刺入卫昭肩头几分。

    她有些慌乱:“三爷,你―――”

    卫昭右手如风,点上箭伤四周穴道,冷声道:“快拔箭!”

    江慈控制住剧烈的心跳,用手握住箭柄,运气向外一拔,一股血箭喷上她的前胸。她扔下长箭,用软布用力按上伤口,不多时血流渐少,她努力让双手保持镇定,敷上伤药,但鲜血再度涌出,将药粉冲散。江慈只得再按住伤口,再敷上伤药,如此数次,伤口方完全止血。当她满头大汗,将软布缠过卫昭肩头时,这才发现他已晕了过去。

    她有些虚脱,强撑着将卫昭身形扶正躺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望向他静美的面容、散落的乌发,还有额头渗出的汗珠,在榻边坐下,低低道:“你,就真的这么相信我吗?”

    马车急速前行,江慈风寒未清,本就有些虚弱,先前为卫昭拔箭敷药,极度紧张下耗费了不少体力,见卫昭气息渐转平稳,放下心来,依在榻边睡了过去。

    马车颠簸,许是碰上路中石子,将江慈震醒。见卫昭仍昏迷未醒,她挣扎着起身,将车内血污之物集拢,用布兜包住放于一旁,又到榻下的木格中寻出一袭素袍。

    卫昭身形高挑,江慈费力才将他上身扶起。她让他依在自己肩头,慢慢替他除去夜行衣,替他将素袍穿上,视线凝在他的脖颈处。那里,布着数个似是咬啮而成的旧痕,她不由伸手抚上那些齿痕,是什么人,竟敢咬伤权势熏天的卫三郎呢?

    卫昭微微一动,江慈忙唤道:“三爷!”

    卫昭却不再动弹,江慈觉马车颠得厉害,索性将他抱在怀中,依住车壁,想着满怀的心事,直至眼皮打架,实在支撑不住,方又睡了过去。

    这一路,老林将车赶得极快,似是卫昭事前有过吩咐,他整夜都不曾停留,直至天大亮,车速方慢慢放缓。

    江慈从睡梦中惊醒,正对上卫昭微眯的双眸,忙将他放平,道:“你醒了?”

    她俯身看了看伤口,见未渗出鲜血,放下心来,笑道:“还好。我比崔大哥差远了,三爷别嫌我笨手笨脚才好。”

    卫昭看了看伤口,嘴角微微勾起:“你学过医术?”

    “没正式学。”江慈微笑道:“住在西园时,闲着无聊,向崔大哥学过一些,今日倒是用上了。”

    “崔-子-明?”卫昭缓缓道。

    江慈点点头,又道:“三爷,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说吧。”卫昭端坐于榻上,合上双眸。

    “你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让小圣姑跟来,让我这个犯人跟着,万一―――”

    卫昭一笑,却不回答,慢悠悠吐出一口长气。江慈知他开始运气疗伤,不敢惊扰于他,远远坐开。

    由玉间府往东而行,不远便是香州。

    卫昭一路上时昏时醒,到后来,清醒的时候居多。昏迷时,江慈便把他抱在怀中,以免颠裂了伤口,他清醒过来,便运气疗伤,余下的时间合目而憩,极与江慈说话。

    车进香州城,老林包下一家客栈的后院,将马车直接赶了进去。车入院中,卫昭便命老林退了出去,小二也早得吩咐,不敢入院。江慈见卫昭在床上躺下,只得打了井水,到灶房将水烧开,用铜壶提入正房。

    她走至床边,轻声道:“三爷,该换药了。”

    卫昭任她轻柔的手替自己换药、包扎,听到她的歌声从屋内到院中,闻到鸡粥的香气,又任她将自己扶起,慢慢咽下那送至唇边的鸡粥。

    卫昭吃下鸡粥后面色好转,江慈心中欢喜,将肚皮填饱,回转床前坐下。见卫昭凤眼微眯,望着自己,江慈柔声道:“快睡吧,休息得好,你才恢复得快一些。”

    卫昭轻声道:“我不需要好得快,只要不死,就可以了。”

    江慈不明他的意思,却仍笑道:“那也得睡啊。要不,三爷,我唱首曲子给你听,以前师姐只要听到我唱这首曲子,就一定很快睡着。”

    卫昭忍不住微笑:“你师姐比你大那么多,倒象你哄小孩子睡似的。”

    江慈微笑道:“师姐虽比我大上几岁,性子又冷淡,但她心里是很脆弱的,我经常哄着她罢了。”

    “那你唱来听听。”

    长风山庄内有处高阁,建于地势较高的“梅园”,是登高望远的好去处,这日春光明媚,裴琰在阁中依栏而坐,清风徐徐,他望着手中密报,微微而笑。

    侍女樱桃跪于一侧,将茶器洗过头水,再沏上一杯香茗,奉于裴琰面前。

    裴琰伸手接过,让茶气清香浸入肺腑,淡淡道:“都下去吧。”

    “蹬蹬”的脚步声响起,安澄登阁,待众侍女退去,趋近禀道:“相爷,他们过了香州,正往南安府而来。”

    裴琰握着茶盏的手在空中停住,眼中露出笑意:“哦?走得倒快。”

    安澄也笑道:“卫三郎还真是不要命了。”

    “他哪有那么容易死?”裴琰悠悠道:“这么多年,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小小年纪入庆德王府,在那个混世魔王手下存得性命,又能如愿被送入宫中,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你当他是那么容易就死的吗?只怕,伤到几分几寸,都是他事先算计好了的。”

    “看来,程氏姐妹当是他的人无疑。”

    裴琰点头:“嗯,玉间府这出戏,三郎是一箭三雕啊。”

    安澄想了想:“属下只想到两只。”

    “说来听听。”

    “第一,自然是刺伤小庆德王,嫁祸给皇上,小庆德王纵是不反,也定会与岳藩暗通声气,让岳藩放心作乱;第二,卫三郎要装成是为决小镜河受的伤,逃过皇上的怀疑,可皇上精明,定从伤口看得出大概是何时所伤,伤到何种程度,卫三郎在玉间府‘行刺受伤’,正是二月初六,日子差不离。”

    裴琰笑道:“你想想,这出戏,让程盈盈假装‘救’了小庆德王,再加上小庆德王的风流禀性,程氏姐妹要暗中影响玉间府数万人马,在那里兴风作浪,怕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吧?”

    安澄摇头叹道:“卫三郎为了将天下搅乱,可算是费尽心机啊,甚至不惜以命搏险,令人生畏。”

    “嗯。他处心积虑,利用姚定邦这条线,将魏公逼反。这三个月又一直假装成在陇州调查魏公,魏公这一反,他自然便只有假装是决小镜河时受伤落水,才能释皇上的疑心。”

    安澄却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人决了小镜河,让魏公一直南下,打到京城,岂不更好?”

    裴琰微微一笑:“我早猜到他要派人决小镜河,还让剑瑜小小地帮了他一把。”

    安澄等了半天,不见裴琰继续说下去,知这位主子秉性,不敢再问。

    裴琰再想片刻,道:“他们一直是三个人吗?”

    “是。一个赶车的,身手称得上是高手。卫三郎和江姑娘始终在车中,他们晚上有时投店,有时也赶路。”

    裴琰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安澄跟他多年,听他冷哼之声,心中一哆嗦,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道:“相爷,算算行程,明天他们便可到达南安府,您看―――”

    裴琰慢慢呷着茶,看着春光底下叠翠的山峦,看着那漫山遍野开得灿烂的杜鹃花,平静道:“让人将‘静思亭’收拾收拾,明天,我要在那里,好好地会一会卫-三-郎!”

    尚是二月,春阳便晒得人有些暖洋洋的着不上劲。山野间的杜鹃花与桃花争相开放,灿若云霞,美如织锦。春风徐过,花瓣落满一地,妃红俪白,香雪似海。

    由香州一路往东而行,这日,便进入了南安府境内。

    马车缓缓而驰,春风不时掀起车帘,露出道边的浓浓春光,江慈却再也无心欣赏,坐立难安。

    卫昭伤势有所好转,已不再昏迷,他斜倚在榻上,盯着江慈看了良久,忽道:“你怕什么?”

    江慈一惊,垂下头去。

    卫昭见她双颊晕红,手指紧攥着裙角,问道:“还是不想回少君那里?”

    江慈压在心底多时的伤痛被他这一句话揭起,眼眶便有些湿润。卫昭看得清楚,笑了笑,坐到她身边,低头凝望着她:“少君早就等着我将你送回去。他还不知我正要将你送回长风山庄,我得给他一个惊喜。”

    江慈抬起头来,哀求道:“三爷,您能不能―――”

    卫昭合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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