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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成也想明白,高氏倾覆的仇恨滔天而来,咬牙道:“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借刀杀人,过河拆桥!”
“不错,他想借我们的手除去父皇和太子,然后把罪名推我们身上,说咱们谋逆,他就可扶静王上台。嘿嘿,他打的如意算盘!不过,三郎早就想到了这层,他让我假装上当。只要我们一起事,陶行德就会带人在城内将静王杀掉。静王一死,裴琰又被我们控制住,那时就由不得他了。”
“王爷为何不趁机除了裴琰,说他和静王联合谋逆?”
庄王叹了口气:“宁剑瑜重兵屯于河西,谁敢动他?眼下我还要借他的力量来牵制小庆德王和岳藩。等我坐稳了皇位,把小庆德王和岳藩这边摆平了,再慢慢处置他。”
一三零、风雨如磐()
弘泰殿,通臂巨烛下,殷士林将撰录好的冬闱试题一一分给内阁众臣。裴琰认真看罢,赞道:“殷学士的题真是出得端方严谨,面面俱到。”
董方也赞了声,转向陶行德道:“陶相,啊,不,陶学士,您看怎么样?”
陶行德不再任右相后,便入了内阁为大学士,他此时似是有些神不守舍,听言“啊”了声,又慌不迭地点头:“好,好。”
董方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那我就将试题上奏圣上,恭请圣裁。”
静王起身,笑道:“既然定了,那本王就先走一步,李探花还在‘畅音阁’等本王呢。”
众人都知他素来风雅,也爱结交一众文人墨客,这李探花才名甚着,是他近来着重结交的文人。便都道:“王爷请便,我等也要回去了。”
一众大臣出殿,董方将折子再整理了一下,正待去延晖殿,却见陶行德仍坐在椅中,神色怔怔,便走近拍了拍陶行德的左肩:“陶学士!”
陶行德猛然跳起,脸色还有些苍白,董方讶道:“陶学士,你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这一夜却出了件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静王与李探花等一干文人墨客在潇水河边的“畅音阁”对炉酌饮,联诗作画,一干才子又叫了数名歌姬相陪,弹琴唱曲,好不风流。
这“畅音阁”的歌姬中有位叫“小水仙”的,长得甚是美艳,又弹得一手好琵琶,颇受客人的青睐。
哪知当夜肃海侯军中管带潘辉,带着一帮弟兄趁休假也来“畅音阁”游玩,这帮军爷自是横惯了的,指名要“小水仙”相陪,听到“小水仙”被一帮酸秀才叫去,二话不说,便直登“畅音阁”三楼。
一干才子恃着有静王在内,当然不肯相让,双方开骂,一方骂得粗鄙无比,一方则骂得拐弯抹角。静王素喜微服出行,当日也只带了几名随从,这等骂战他自是不便出面,也未及时表明自己的身份。
潘辉性子暴燥,骂得一阵,心头火起,便动上了手。“畅音阁”三楼被砸得一片狼籍,数名才子受伤,而静王更是在混战中被人掀到了窗外,直落入“畅音阁”外的潇水河中。
所幸严冬,河面已结薄冰,静王捡得一命,但已摔断了一条左腿。
第二日早朝,便有监察御史参肃海侯治军不严,放纵部属流连烟花之地,还将静王打伤。皇帝震怒,肃海侯也上朝伏地请罪。但因战乱刚刚结束,皇帝和内阁商议后,命其将三万人马撤至锦石口京畿大营,待年关过后,再撤回苍平府。
只是静王腿伤严重,不能下床,皇帝便命他在府中静养,不必再上朝,也不必再准备冬至皇陵大祭事宜。
这边静王刚刚受伤,宫里又有内侍出起了水痘。皇帝命太医院急配良方,并将患痘人群隔离。可千防万防,某一日太子还是发起了高烧,身上出现了水泡。
皇帝也着了急,亲往太子府探望,想是皇恩浩荡,太子的水痘在数日后渐渐出破。为防破相,太医院张医正叮嘱太子在未完全好前,千万不能见风。于是太子精神稍好些可以上朝之后,便罩上了厚厚的斗篷和面纱,倒成了朝堂中异样的一道风景。
京城变故迭出,岷州也传来了震北侯裴子放坠涧受伤的消息。
裴子放领圣命去梁州,在经过岷州莲池涧时,突遇暴雪,马失前蹄,落下深涧。所幸裴子放身手高强,不断攀住崖边结冰的巨石,滑落数丈后才没有坠下深涧,后被随从救起,但已受伤较重,不能行走,在正源县休养了两日,才重新上路,但裴子放腿脚不便,只能坐轿而行,自然行程便慢了几分。
裴子放受伤的消息传入王府,裴琰正从宫中回来,依旧直入蝶园。裴夫人笑着将密报递给裴琰,裴琰看罢笑道:“叔父那边不成问题了,我这边也都安排好了。”
“嗯,那就好。”裴夫人悠悠转回案后,不急不慢地执笔写着,写罢,道:“少君,你来看看。”
裴琰走至案前细看,淡声吟道:“飞花舞剑向天啸,如化云龙冲九霄。”又赞道:“母亲的字,孩儿望尘莫及。”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裴夫人放下笔,道:“你放心去吧,京城有母亲坐镇。万一形势危急,你不必顾着母亲。”
裴琰唤道:“母亲!”
裴夫人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缓缓道:“自古成大事者,总要付出牺牲,只是你要切记,当机立断,随机应变,一旦下手,需当狠辣无情,不可有丝毫犹豫!”
“是。”裴琰束手,沉声道:“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裴夫人微微一笑,又取过案头一封书函,裴琰展开细阅,讶道:“这叶楼主竟是清流一派的人?”
“是,清流一派从来就是本朝一支不可忽视的势力,但他们与武林没什么瓜葛。可四十年前,当时的清流砥柱,内阁大学士华襄得到了‘天音阁’的支持。清流与‘天音阁’约定,‘天音阁’每十年派出二十名武功出众的弟子,暗中为清流一派作守护之职。只是这事十分隐秘,我也是觉得这叶楼主来历不明,依稀想起这事,传信给师叔,请他秘查,才查出来的。”
裴琰笑道:“师叔祖可好?”
裴夫人瞪了他一眼:“天南叟退隐江湖,本来过得好好的,去年被你拉出来主持武林大会,今年又被我拉出来查‘揽月楼’,怎么会好?”
裴琰却突然想起一事,讶道:“原来是他们!”
“谁?”
“去年使臣馆一案,我带子明去查验尸身,曾有武林高手向我们袭击,身手很强,我还一直在想京城何时有一派势力,武功这么高强,现在想来,定是叶楼主手下的人。看来这“揽月楼”一直是故皇后一派用来作为刺探消息所用。”
“嗯,他们奉‘天音阁’之命辅助清流一派,自然保的是故皇后所生的太子。你若与这叶楼主对决,可万万不能大意。”
“是,孩儿明白。”
下了数日的雪,前次买的菜已吃尽,江慈只得换上男装,再走到灶下,用灶灰将脸涂黑。刚起身,她胃中又是一阵不舒服,干呕一阵后,她猛然抬头,震惊之后涌上心头的是极度的喜悦。
她替自己把了把脉,可仍无法确定,便换回女装,在脸上贴上一粒黑痣,再罩上斗篷,拎着竹篮,出了小院。
大雪后的街道,极为难行,江慈小心翼翼走着,转入了一家医馆。
“恭喜,是滑脉。”
江慈走出医馆,仰头望着素冷的天空,抑制不住地微笑。终于,不再是孤单的两只猫了。
可是,这一夜,卫昭没有来,此后的数夜,他也没有来。
江慈的反应越来越明显,她渴望见到他,告诉他这个能让他惊喜的消息,可一连数日,他都没有来小院。
她数次上街买菜,溜到茶馆坊间,听着百姓的闲谈,知京城一切安静如初,而忠孝王和一等忠勇子爵都依然圣眷恩隆,才放下心来。
夜灯初上,崔亮在积雪的东市慢慢走着,纵是知道希望渺茫,却仍下意识地东张西望。
三年多了,本以为自己可以淡忘,可是当那夜再见那抹鹅黄,他才发觉,有些东西终究无法放下。
可放不下又怎样?自己终要离开京城,去云游四海、游历天下,自己不是也曾答应过她,要写成游记,借她一观吗?
从她的衣着和谈吐来看,显是世家贵族家的大小姐,端庄而淡静,但她又有着普通少女的俏皮与灵秀。她那卷曲的长发总是能吸引他的视线,让他在写诗时有些心猿意马,她也便会用淡淡的话语委婉地指出那因心猿意马而生的瑕疵。
当她神情淡静,很优雅地说出不能再来东市,他终知道,他与她,便如同天空中偶尔相会的两朵云,淡淡地相遇,又淡淡地分离。
有人自身边奔过,崔亮被撞得踉跄了一下,不由苦笑,同时将那人塞入自己手心的纸团悄悄笼入袖中。
崔亮在东市上逛了一阵,步入街边的一座茶楼。小二热情地将他引上二楼一间雅座,很快他悠然自得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临街的窗上。
不多时,崔亮起身,消失在窗前。街下几名大汉一愣,正待入茶楼,见他的背影又出现在窗前,便又蹲回原处。
崔亮与易五换过装束,让他坐到窗前,自己迅速由茶楼后门闪出。那处,早有一辆马车在等候,崔亮闪上马车。车夫轻喝,马车在城内转了数圈,停在了一处深巷内。
崔亮下车,车夫将马车赶走。崔亮徐顾四周,不知身在何处,忽觉腰间一紧,一根绳索凌空飞来,卷上他的腰间,将他带上半空。一人将他接住,在黑夜中沿屋脊疾奔,东闪西晃,终轻轻落在一处院落之中。
被这人扛在肩头疾奔,崔亮不由有些头晕,见他落地,忙道:“萧兄,快放我下来吧。”
卫昭笑着将他放下,拱手道:“子明,得罪了。”
崔亮拂了拂衣襟,四顾看了看,道:“这是哪里?”
一三一、死生契阔()
江慈闷了数日,这夜刚洗漱过,正待上床,在屋内听到院中有人说话,急忙奔了出来,看清是崔亮和卫昭,不由大喜,蹦了过来:“崔大哥!”
石阶因下雪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脚下一滑,直往前扑,卫昭忙扑了过去。只是因隔得远了些,待将她接住,已不及挺身,他只得将她护在怀中,自己倒在了雪地上。
崔亮笑着过来,道:“你们两个,一个武功盖世,一个轻功出众,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江慈笑嘻嘻站起,望着崔亮,心中欢喜,想让他再替自己诊下脉,未及开口,卫昭已站了起来。他身形挪移,转到江慈身后,江慈只觉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卫昭臂间。
见崔亮讶然,卫昭微笑着将江慈抱入房中,放到床上,又轻柔地替她将被子盖好,他再低头凝望着她粉嫩娇妍的面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外屋。
崔亮见这情形,便知卫昭有极要紧的话要和自己说,遂在桌前坐下,平静地说:“萧兄有话直说。”
这夜寒风极盛,自门缝处吹进来,桌上烛火摇晃,明明暗暗,将卫昭的俊美容颜也映得一时明亮,一时阴晦。
崔亮默然听罢,眉头紧锁,摇头道:“不行。”
卫昭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崔亮想了片刻,道:“你们这样做太冒险。光明司虽说是由你管,但他们毕竟还是皇上的亲卫,你只能控制得了一时,控制不了太久。再说,你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