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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记忆似乎对此有一些熟悉。
因为在看到这片怪物的一瞬间，他内心就不自禁地涌上一股怒意，那不是一时涌起的怒气，而是深埋在灵魂中的，浓入血肉的敌意。
真想将它们全部诛杀于此。销尽它们的每一片血肉，以祭埋于此处的人族灵魂，以祭所有葬送在异族手下的族人性命。
可惜以他现在的实力做不到这一点，若是
若是什么？记忆仿佛打开了一条缝隙，但转瞬却又无所觅迹。姜晏抿了抿唇，失去的记忆里藏着什么秘密且不说，身后昏迷不醒的老人亦需要他的保护，却是不能放手一搏。
这里果然已经是旷野的边缘地带，不过几息之间前方枯红龟裂的土地就已经现出了原本的黑色，再往前方应该就彻底离开姜国的范围了
来得及吗？
身后怪物疯狂的嘶吼已经吸引了许多同类的注意，越来越多的吼叫声追逐声传来，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这爪蹄奔踏中震颤。而它们所追逐的目标却停了下来。
从姜晏的视线中看去，一条黑色的，宽大的，污浊而又奔腾不息的河流横在了自己的面前。
可他刚刚向前奔跑时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就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凝眉看向脚下，红色与黑色就在前方不到一步的距离分隔开来，泾渭分明。
莫非这也是“阵法”的效用之一？
没时间再思考更多了，身后阵阵咆哮已经迫近，姜晏抬起手中的木棍。他过不去那条河，就只能在这怪物浪潮中拼出一条血路。
他不怕死，甚至一想到即将有怪物毙命于他手下，心中竟升起些快慰。只是这一刻看着手中的木棍却觉得有些好笑。
他也曾斩杀过异族无数，他也曾将族人护于身后，他也面临过不知多少次的绝境险地
那时他手中拿的，可不是这根木棍。
这份明悟还没从脑海中划过，怪物们伴着腥臭的铺天盖地的攻击已经到来，姜晏将木棍挡在身前，冷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利齿——
那是号角声？
一股低沉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底传来，响彻整片荒野，回荡在空中久久不去。
最先的几只怪物已经被姜晏击飞了出去，当暗绿的浆液溅到后排的怪物身上时，肉眼可见地，整个怪物浪潮都凝滞了一下。
不是因为自己。姜晏转瞬就可以肯定，因为他见到有些怪物的头已经向后转去，目光中也不再是贪婪，而是彻底的厌恶以及伴随着隐隐的畏惧？
低沉的号角声并未停止，绝大多数怪物的目光已经不在姜晏的身上。广袤的荒原上萦绕着阴戾而又庄肃的气息，原本干燥枯红的土地不知何时泛起了鲜艳的颜色，整片大地仿佛浸上一层鲜红的血，透着说不尽的妖异。
姜晏的心中突然有了某种预感，接着仿佛是在验证这份预感，“扑簌”的声音连绵不绝地响起，像是有无数枝芽从鲜红的地里拔节而出，和着号角声来到世上。
只是那从地里抽出的不是枝芽，而是白骨。
无数白骨穿破土地而出，却不是赤条条的骷髅，它们的身上大都挂着铠甲，有的只剩一片护胸，有的只在腰上别了一个剑鞘，有的浑身浸透了鲜血。它们无论从哪里钻出，起来后都锁定了一个方向——正是怪物浪潮的方向，在号角声中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跟我们说，那些士兵啊虽然死了，但还是会保佑我们的。村子里的人说他不知道做了个什么阵法，然后几十里的土地突然就变得红彤彤的。那些怪物就再也进不来了。
这就是那个阵法吗？
姜晏看着那些白骨，不，应该说是姜国士兵的灵魂，一股悲哀从胸腔内升起，冲撞着那莫名焦躁起来的心。
漆黑的眼眸紧紧锁着眼前的一切，握着木棍的手掌微微渗出细汗。脑中有什么在叫嚣着要冲破樊笼，告诉他应该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什么。
可他能做什么呢？
他只是一个凡人，在庞大的怪物浪潮面前独木难支的人。就算胸腔已经快要炸开，他也没明彻自己能做什么。
真正的战争点燃了。同样浩荡的白骨军队冲了过来，看起来细弱的白骨却坚韧得仿佛铁石，直冲入了怪物潮中。最初的惊滞过后，怪物们也张开了獠牙，凶狠地扑向了白骨。
纵使吾身死于此，吾也会化身修罗，护住身后亿万族人。
怪物和白骨厮杀着，骨架即使被打散了也会重新蠕动着合起，然后再次被狠狠踩碎，倒在绿色的汁液中。
当异族踏入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吾等将会从地狱归来，再次回到吾族的战场，直到将异族驱赶殆尽。
怪物群突然向两边散开，上百只三头巨鸟模样的怪物踏着尖利巨大的步伐奔了出来，青色的火焰从它们的喙中喷出，被火焰沾上的白骨顷刻就化为了灰烬，再也不曾复原。
怪物们像是被鼓舞了士气，攻击更加凶猛，巨鸟在后面喷吐着火焰，将整片土地燃烧得更加像是恶鬼地狱。
或许，这里本来就是地狱。
有了巨鸟的助阵，白骨军队逐渐走向了劣势，低沉的号角呜咽着，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如果不能将异族逐出这片土地，吾等将战到最后一刻，直到肉体的死亡，直到灵魂的消散。只要吾还存留一分意识，吾将战斗到最后一刻
为了吾族。
像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力量终于从禁锢中释放出来，姜晏目光锁着战场，按在木棍上的手指已经发青。
它们，还有意识的对吗？
伴随着仅存的意识和执念，在法阵的驱使下重新回到战场，就像生前那样战斗着。
就像曾与他并肩的那些战士一样，战斗着。
那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国度呢？或许也是姜国吧，他曾身披铠甲，手执长剑。他的身后曾有着要保护的族人，他的面前士兵们冲锋陷阵，在异族的攻击中流血，站起，然后牺牲。
直到他们胜利，或是陷入永恒的死亡。
只是那时他是在军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战场之外。
那战场的中央，血与火交融的地方，那才是他所在的地方。
纵使失去了确切的记忆，纵使重来一遭，他又何辞？
号角的呜咽近乎沙哑，白骨士兵不断地减少，就在怪物潮乘胜追击之时，一声暴喝从他们的后方传来。
像是一道惊雷，打得号角声都中断了一瞬。
“吾族的军队，吾族的士兵。”
那声音有几分生涩，却又字字仿若沉雷。
＇将军＇
＇是将军吗？＇
原本只知冲锋杀戮的士兵停下了动作，像产生了自主意识一般向声音产生的方向“看去”。
那不是他们曾经的将军，释放出的力量却告诉着它们一个认知——在他的号令下臣服，在他的指挥下战斗，那是它们的族人，那是它们的领袖。
浩茫的土地上，白衣男子目光如电，气势如岳，眼中泛着冷意和坚决。
“听我号令！”
大仙委托（）
明真背着手等在观门口。院中被他弄了个障眼法；暂时遮蔽住了半院子的妖怪。
乾坤林外的灵障没有阻止；就说明进来的并非异族。不过虽然知道进入乾坤林的是个人；却也不敢因此掉以轻心。现在各路妖魔汇聚；就算披张人皮；谁知道是敌是友？
不过也不能太惊慌失措；显得自己胆小轻浮；惹得观内两个仙人道友看笑话。
明真整了整衣冠，决定先以气势震慑来人。毕竟他十岁拜师五十道成，多年来行走江湖阅人无数；难道还怕
自我鼓舞还没结束，树林中就显现出了一个急匆匆地身影，见到他后面色一喜：“道长！”
“朱大姐？”明真一愣；这位他倒是认识；贤林镇还没涌入这许多妖魔时，正是这位妇人来到乾坤观；忧心忡忡地预言了这件事情。
当时他还颇有些不屑；这朱大姐他也识得；在镇子里也算半个神婆；不过如何能和他这正统的道家传人相比？于是他用乾坤盘一算——
发现朱大姐说的没错。
他又去问玄惊道友；得到的也是肯定的答复；这才沉心做起应对的准备，待到真正妖魔到来之时才为镇子减去了许多损失总之这朱大姐虽然并未与他们一同直面对抗妖邪，却也是个功臣；此刻也自然是友非敌了。
明真连忙请朱大姐进来；又随即被一篮子鸡蛋塞了满怀。
“多亏了你们，要不然贤林镇这次不知道还要遭什么磨难呢！今个儿早上我得知镇子里的妖魔已经尽数被伏，哎呦我这一颗心啊，可算落回了肚子里。”
朱大姐一边热情地说着感谢的话，眼睛却不住地往观里瞟，不知道在寻些什么，“我想着送你们些什么好，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先装了这筐鸡蛋，真是惭愧。黄大仙也说要送些好的”
“哪里哪里大姐你客气了，不过，黄大仙？”明真捕捉到了这个称呼，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朱大姐似乎也自知失言，轻轻咳了两声，“道长，不瞒你说，我这次来除了来感谢你们之外，还有一件要事。”
“不知道观内这几天，可来了位神仙？”
明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问的不就是姬玄道友吗？还没等他开口，一个清丽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这观里有两个神仙，一个男神仙一个女神仙，你找哪个？”
回头看去，正是姬玄站在门口，歪头看着他们。
朱大姐眼睛一亮，连忙低头恭敬地说道：“我找近时来的那位女神仙。”
姬玄点了点头，“那么，谁找那位女神仙？”
朱大姐一噎，将姬玄的问话在心里转了个弯，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来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被这位女神仙听了去了。
“是”朱大姐咬了咬牙，“是黄大仙。”
姬玄面上看不出什么，明真却是禁不住地嘴角上扬，面露得意之色。有姬玄道友明镜一般的本事，任他朱大姐马大姐，都只能吃瘪。
不过这黄大仙究竟是谁？
在两个人探究的目光同时注视下，朱大姐也知道瞒不住，低着头将之前没说之事一股脑倒了出来。
“实不相瞒，民女从十几年前起就以通神之名为街坊邻里解难看病，只不过今年才从柳填搬到贤林镇，没想到这里高人汇聚，卧虎藏龙”
在朱大姐的娓娓道来中，二人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那朱大姐吃的是半阴半阳的饭，所谓的“通神”，其实通的是一个“地仙”，名叫作黄大仙。平日里受些法力加身，为人看些邪祟之症。
之前为明真报信，也是受了这位黄大仙的指引，说贤林镇将有大难。这次来找姬玄，也是在黄大仙的委托之下。
“大仙说，从东边来了一位法力高强，心地善良的女神仙，为贤林镇清除了邪障，让我来镇外乾坤观中找您，向您道谢。”
朱大姐垂目敛眉，一言一语倒十分真诚，叫人挑不出毛病。明真索性只看着姬玄，反正跟着她走就对了。
“那个黄大仙没跟你一起进来，是通不过林外的灵障吧。它本身是什么精怪？”
朱大姐眉头一跳，“确实只有民女一人进来，民女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