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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鉴大军已然迫近长安,距南军不过五十里,圣上若还醒着,只需遣使验收虎符,抑或一道诏书即可,可是眼下他昏迷不醒,我只能早做决断。”
宁海总管有些迟疑:“静仪长公主那里”
“你自己看,”到了这地步,皇后也不瞒他,将昨日收到的密信丢到他脚边去,目露讥讽:“有奶就是娘,长公主和驸马真是好样的,人都到了茂陵北,却驻军观望不前,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显然是气的狠了,话也不客气:“这还是圣上的胞妹,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到最后,说把自己哥哥卖了就卖了,想想圣上是怎么对她的,她也不怕自己不得好死!”
宁海总管在圣上身边多年,比皇后更能知晓其中要害,展开那封密信,面色不觉一沉:“长公主她”
“还叫什么长公主,”皇后冷冷道:“人家八成是同贤妃达成了什么共识,等着做大长公主了。”
“娘娘,咱们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宁海总管劝道:“禁军与楚王殿下,皆是助力。”
“楚王还在东南,饶是快马加鞭,只怕也来不及,至于禁军,”皇后眉宇间冷色更甚:“禁军从来只听命于圣上,禁军统领也是圣上心腹,现下圣上还昏迷,难免人心浮动,一日两日看不出什么,日子久了,禁军统领也难以维系,未必不会生变。”
“不管怎么说,三皇子同储君一般,可都是姓顾的——备不住就会有人这样想。”
“娘娘,”宁海总管道:“那您的意思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釜底抽薪,”皇后转向他,淡淡道:“劳烦总管一回,今夜亲自往披香殿去,请三皇子过来。”
“请他过来?!”宁海总管大惊失色:“局势已然势如水火,披香殿严阵以待,他如何肯信?”
“对,请他过来。”皇后神色不变:“披香殿是铁板一块,必须要身份足够的人,才能将门撬开。
你对他说,圣上转醒后,深恨皇后封锁含元殿,囚禁宫妃,朋扇朝堂,下旨幽禁皇后,只是究竟难支,油尽灯枯之际,唯恐主少国疑,意欲托付大业与他。”
“贤妃多疑,三皇子亦是如此,你这样讲,他们轻易不会信的,所以,你要带点叫他们信得过的东西去。”
她站起身,往圣上枕边摸索,随即取出半块玉璧来,亲手放到他手心里:“这是萧鉴调动大军的另一半虎符,你拿去,以此为证,他们必然会信的。”
“娘娘,”宁海总管急的额上生汗:“可是,倘若他们拿了虎符,却送到萧鉴那儿去,可就全完了!”
“你慌什么!”皇后面色一厉:“论起深仇大恨,在贤妃心里,谁能越过我去,我尚且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
“若是落到贤妃手里,我必然比你死的惨烈百倍,你信是不信?”
宁海总管讷讷不能言,连汗也不敢去擦:“是。”
“总管是宫中老人,陪伴圣上也最久,虽然免不得投机,可人还是聪明的。”
皇后看着他,柔和了语气:“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过继兄长家的幼子到膝下去,将来为自己养老送终,还悄悄的将他接到了长安来,只是碍于宫规,内侍不得有养子义子,才未能如愿。”
“等到这次事了,我便做主,准了这件事。”
皇后微微一笑,恩威并施:“楚王已经在路上,虽然离得远,但该来的总会来,收拾萧鉴不过是早晚的事,我便是死了,最后也有人收尸雪恨,总是不亏。”
“宁海总管,现下才过午时,”她缓缓道:“你还有几个时辰,去思量如何取信于贤妃和三皇子。”
宁海总管面色几变,终于一咬牙,点头应了下来。
圣上病的突然,猝不及防之下,也给了萧家动手的机会。
三皇子承庭最开始接到外家传来的消息时,心中还有些惊惶忐忑、以及对于父皇长久以来的恐惧心理在游走。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在母亲的诱导与野心不停的发酵之下,他面上不觉也生了踌躇满志与得意来。
含元殿是天子居所,便是他也很少来,但再过几日,他便能日日夜夜的待在这里,成为新的主人了。
圣上病重,内殿里皆是汤药的苦涩气息,仿佛是迟暮之人还未咽下的最后一口气,充满了死亡与终结的意味。
许是那药气太熏人,内殿的香炉里点了重重的香,硬生生将前者驱散了大半。
三皇子皱着眉,拿衣袖掩住口鼻,意气风发的往内殿去了。
“就在里面,”宁海总管带着他进了寝殿,将层层帷幔掀开:“殿下,请吧。”
三皇子对着那些无风自动的帷幔看了一看,心中忽的涌起一阵慌乱,似乎那里面隐藏了一只嗜血的兽,随时能咬断他的脖子。
这感觉来的太突然,也太莫名,一闪即逝之下,连他自己都以为那是错觉了。
最后一层帷幔被掀开,他面露惊怒:“——怎么是你?!”
猝然转头,三皇子去看身侧的宁海总管:“你骗我!”
皇后坐在塌上,面色沉静,年幼的太子坐在她身边,稚嫩的面庞上有种与母亲类似的神情。
“娘娘,您同三殿下说话,”宁海总管轻声道:“奴才带太子殿下出去。”
“你且自己退下吧,他就不必了,”皇后目光淡然,低头去看儿子,缓缓道:“他必须要知道,有人为了那个位子,愿意付出什么,有人为了维护那个位子,又付出了什么。”
“我生他养他,可是不欠他,没理由自己浴血厮杀,却叫他在后面坐享其成。”
宁海总管听得面色一滞,扫了一眼面色如初的太子,再去看勃然变色的三皇子,终于摇摇头,退了出去。
“你这毒妇!”三皇子目光狠狠刺在她面上:“竟敢如此愚弄我!”
“愚弄你怎么了,”皇后笑意嘲讽,哂然道:“要怪,还不是你自己蠢。”
“哦,也是,哈哈哈哈,”三皇子不知是想到了哪里,忽然大笑起来:“你也是穷途末路,没办法了,才这样吧?怨不得连虎符都拿出来,作为引我上套的工具!”
“不,”皇后莞尔:“虎符终究只是死物,没了便没了,但命只有一条。”
三皇子听得不解,正待发问,皇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笑之后,信手自身后拔出长剑,直刺他心口而去!
含元殿内是不得佩戴兵刃的,便是诸皇子也不例外,三皇子只当今日是来收取最后果实,哪里会带防身之物,登时惊惧变色,慌忙躲闪。
在武苑时,论及身手他虽不及楚王承安,却也非泛泛之辈,平日里更不会将皇后这等弱女子放在眼里。
只是今日也不知怎么,他正想往后躲,脚下却是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周身无力,酸软起来。
“呀,”皇后一笑,似乎是刚刚想起一般:“这几日有逆贼在外,我难以安枕,便命人烧了点安神香,三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她笑的时候,还缓缓说着话,语调轻快极了,三皇子倒在地上,隐约瞧见她舌头底下压着的还神叶。
难怪她不受影响,原来,这香气对她根本没用。
他这样想的时候,那柄剑毫不留情的刺到了他心口,血色溅出,湿了他的华服,也在他面上添了狼狈与狠厉。
“等着吧,”他痛的面色扭曲,断断续续的说:“你敢杀我,舅舅入了长安,决计不会饶你”
“萧家的人,都这样优柔寡断吗?”
皇后将那柄剑拔出,随即一笑,重新刺入他腹部:“萧鉴若能早下决断,直入长安,扶持你登基,快刀斩乱麻,还能有几分成事的把握。”
“可是现在呢,他既顾忌着名声,又顾忌着圣上,便被绊住脚,如何成不了了,民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我想起来了。”
“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活该到最后一场空!”
她那两剑刺的又准又狠,三皇子果真堪称肝肠寸断,痛楚之下,面容都扭曲起来,只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便瞪着眼睛,咽了气。
皇后目光静静在他面上扫过,目光微沉,向一侧太子道:“把剑拔出来,擦干净,放回原地去。”
太子年纪还小,却也沉稳,见了这样一场变故,也不变色。
缓缓走过去,他将那把剑拔出,掏出怀里的帕子,仔细擦拭。
皇后忽的轻轻叹一口气,不知是在担忧,亦或是觉得疲惫。
“宁海,”她吩咐道:“三皇子今夜突发疾病,暴毙而亡,派个人往披香殿送信,再公示于长安勋贵,命人吊唁。”
“娘娘,”宁海总管犹疑道:“萧鉴若是知道,只怕会狗急跳墙”
“他不会的,”皇后道:“退一万步讲,便是跳,也不怕他。”
“三皇子死了,他手上没有皇子里应外合,若是攻城,便是谋逆,别忘了,萧家几百口子人,可全都在长安城里头呢,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再则,对于禁军而言,效忠的人只要姓顾便是,至于究竟是二皇子九皇子还是三十七皇子,对于他们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但是,总不会姓萧就是了。”
“真的到了那一步,怎么也能支撑到楚王赶过来。”
“按我的吩咐,去吧,”皇后道:“接下来该头疼的,便是萧鉴了。”
“是。”历经两朝的内侍总管目光敬畏,应声退下。
一道道命令附属皇帝印鉴,发出含元殿,传到这座宫阙的每个宫室内,宵禁使然下街道的一片寂静被马蹄声踏碎,暖炉熏得醉人,却依旧掩不住隐隐传来的金戈之声。
禁军将含元殿把守的严密如铁桶,透不进一丝风,但所有人还是觉得冷,为自己未知的前途阵阵发寒。
皇后几日没有合眼了,吩咐太子就近睡下,便靠在壁炉边打盹儿,宫人过去劝慰:“娘娘且先歇一歇吧,别熬坏了身子。”
“这种关头,我哪里睡得下,”皇后道:“身处禁宫都能闻得到硝烟味儿,更别说长安城墙与南军驻地了。”
宫人顿时沉默下来,没有再度开口。
一片叫人心慌的沉寂中,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击碎了人心中的恐惧:“娘娘,娘娘!”
内侍脸上尤且带着笑意:“——圣上醒了!”
打架()
已经到了三月;天气渐渐转暖起来;连带着人心里似乎也松快几分。
承安往文苑去见何太傅;也是赶巧了;迎面便撞见了同三皇子一道出来游园的陈薇。
年后不久;贤妃便接了陈薇与王家姑娘入宫;说是给自己解闷的。
但谁都知道;前者是为了笼络静仪长公主与陈家,而后者,纯粹是为了膈应皇后。
虽说圣上待不待见王氏还两说;但光明正大的摆一个人在披香殿里,平白就叫人恶心。
承安是皇后养子,身上自然而然的打上了皇后一系的标签;加之彼此之间情分平平;即使见了,也不过点头致意;更多的;还是视若无睹;擦肩而过。
这一次便是如此。
若是在平时;三皇子也就忍了;可是经了前几日的宫宴,此刻一见这位长兄;他便想起圣上特意为之的夸赞,心里的妒恨与不甘情不自禁的交汇到一处去;沸腾了起来。
更不必说;早在年前,这个所谓的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