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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两日的话,妃嫔们还能说是圣上忙于政事,可一连几个月下来都是如此,还推到政事上面去,那是骗鬼呢。
圣上于锦书有心,也有意叫人知晓,没有吩咐封嘴,有意无意的将风声透出去。
所以没过多久,宫中人便都听闻,圣上宫中有个生的极美的宫人,将圣上勾的魂不附体,连后宫诸妃都冷待了,只守着她一个宠。
——这消息传出去,宫妃们心里酸吗?
自然是酸的,酸的要死人了。
可是,饶是酸的要死人,还是没有人敢真的过去触圣上霉头,或者用点手段,直接将锦书处置了。
宫中生活多年,足够她们知道圣上的冷厉性子,倘若真的恶了他,不止会害了自己,只怕连带着还会恶了母家,得不偿失。
由此一来,从贤妃昭仪,到底下的低位妃嫔们,都默契的闭上嘴,合上眼,选择对此视而不见。
她们的选择是对的。
唯一一个没看清形势,贸然跑到含元殿去的江昭容,这会儿还被拘着,不知来日如何呢。
众人见了她下场,暗自庆幸之余,又觉有些心酸,只得在心中安慰,圣上只是图她容色,过上些时日便会腻歪,抛之脑后。
哪里想得到,她们没等到姚氏被厌弃,却等到了她得封贵妃的消息。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
此前,贤妃虽不曾亲眼见过锦书,却也曾暗自猜度过她容貌。
出身摆在这里,还能叫圣上这样倾心爱护的女人,虽说不是天仙,只怕也差不多了。
今日一见,她才有点惊惶的发现——自己之前的猜测,其实一点儿也不错。
虽然是猜对了,但这结果,却并不会叫她觉得有多欢喜。
相反的,像是乌云覆盖住日光一般,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姚氏生的太美了,连她这样的女人见了,都有转瞬的怔然。
更加令她在意的是,姚氏并不愚蠢。
于后宫中所有人而言,这都太可怕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诡异的沉默了起来。
锦书却不知贤妃及其余人心中如何做想,只莲步轻移到了内殿正厅去。
大礼极其繁琐,也颇累人,落座之后,她饮一口茶,歇一歇气,方才吩咐:“叫她们进来吧。”
“是。”红芳轻轻应声,随即退出去,宣六宫妃嫔入内,觐见目前宫中位分最高的贵妃。
今日是头一次见,自是不能行常礼的。
以贤妃与昭仪为首,诸妃屈膝跪地,屏气息声,仪度端肃的向她行顿首礼,待到礼毕,方才起身,一一见礼。
“贵妃娘娘此前未行册封之礼,也少在宫中走动,臣妾虽有意移交,却也不得时机。”
贤妃雪青色襦裙加身,外罩天水色轻衫,素色披帛上绣了栩栩如生的蝴蝶,素简之中,颇见清丽。
“娘娘册封之前,臣妾腆居高位,圣上便将尚宫局交与臣妾打理,现下既然有了您,自是应当退位让贤的。”
自身后的宫人手中接过一沓卷宗,贤妃亲自上前去,双手呈给锦书,谦和极了:“尚宫局昔年账目皆在此处,还请娘娘验看。”
“贤妃姐姐既要照顾三皇子,还要忙于宫事,难免捉襟见肘,趁这机会清闲下来,倒也是好事。”
她说的客气,锦书也不推拒,含笑吩咐红叶:“去接过来吧。”
贤妃本也只是试探,哪里舍得真的交出宫权。
她打理宫务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容易将一切收拾的整整齐齐,如何容得了别人来摘果子。
今日开口,也是想着锦书入宫不久,对于这些一头雾水,恐怕不敢担事,自己问出来,便会全然推给自己罢了。
既然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接过宫权,那日后再舔着脸要,她只怕也拉不下脸。
谁想得到,锦书轻描淡写的接了账目,全然不肯谦让两句,神色温和,反倒做出一副叫自己占了便宜的样子。
贤妃听得气闷,不觉心中一滞。
锦书看出她心中不悦,却也不曾在乎,只再度开口,笑盈盈堵住了她的嘴:“临近年关,诸事繁多,妹妹入宫时日尚浅,许多事情,只怕看不出门道,少不得邀请姐姐帮扶。”
倒不是锦书觉得自己做不好,而是贤妃在宫中经营多年,人脉物力皆非她能比,年关事情又繁琐,若是狠下心来使绊子,只怕会吃亏,倒不如将她暂且绑到自己船上去,以防万一。
她这样言笑晏晏,口中姐姐叫的亲热,贤妃心中却是暗恨,又气又恼,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不动声色的收了我权柄,竟还有脸面使唤我为你卖命?
贤妃面色还算平静,眼底却是一阵波动,锦书看的心中畅快,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笑话,你既有意移交权柄,哪一日不成,非得放到今日?
便是此前她不出甘露殿,难道你便不能派遣个宫人送过来吗?
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放手,今日想要试探一二,好叫我碍于面子,推拒掉此事罢了。
眼下到了这种局面,可是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
心中好笑,锦书面上却微微带着几分疑惑:“贤妃姐姐?”
“娘娘既有吩咐,”贤妃笑的有些勉强,却还是应了:“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锦书笑的毫无破绽:“姐姐客气。”
一来一往之间,众人对于新晋的贵妃有了估量。
——虽然年轻,却是不好惹的。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看透了这一点儿,也没人会在贵妃正得宠的时候兴风作浪,按部就班的问安,和睦带笑的打趣几句,一群人便姐姐妹妹的亲热起来。
锦书自是不怵这类场合,却也懒得每日如此,趁着所有人都在,索性定了规矩。
她毕竟不是皇后,用不着诸妃晨钟定省,想必这群口上亲热的姐妹也未必愿意每日见她,索性定了规矩,五日一省,也就是了。
锦书这话一说,坐在梁昭仪下首的齐美人便掩着口笑了。
“贵妃娘娘果真宽和,”她眼睛细长,笑起来时,妩媚难掩,别有意味的看一眼贤妃,道:“贤妃姐姐定规矩的时候,可是每日都要去的呢。”
这件事锦书倒是不知,也的确无意打贤妃的脸面,更不愿顺着齐美人的意,直接同贤妃撕破脸。
“是吗?”她微微一笑,将话转到贤妃头上去,道:“贤妃体谅你们整日无趣,这才叫过去说话的,被你这样一说,岂不是成了罪过?”
贤妃面色僵冷,瞟一眼齐美人,道:“本宫却不知,齐美人原是这样想的。”
齐美人心思没达成,反倒惹得一身腥,不禁讪讪起来:“嫔妾信口胡说的,娘娘勿要生气。”
“大概还是相处的少了,竟这样想贤妃姐姐,”锦书目光淡淡在她面上一扫:“既然如此,齐美人便搬去贤妃宫中去吧,见的多了,也能更亲近些。”
齐美人听得心头一颤,下意识的侧过脸,却见贤妃面色阴寒,冷冷落在自己面上,随即大惊。
贤妃是披香殿主位,大可以处置自己宫中低位妃嫔,若是去了,虽说不会直接将自己杀了,却能日复一日的磋磨,只怕不必死了好熬。
“娘娘!”齐美人白着脸跪下,颤声道:“嫔妾在自己宫里住的久了,已然习惯,贸然搬过去,也怕吵了贤妃姐姐,不敢受娘娘美意。”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非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锦书垂眼看她,长长的眼睫在白皙面容上留下两痕阴影,静谧极了。
“求仁得仁罢了,”她目光似是殿外微冷的风,缓缓道:“这是你应得的。”
齐美人面如死灰,离了水的鱼一样,瞬间萎靡下去,其余人小心的对视一眼,暗自小心起来。
这场觐见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等到锦书面露疲色时,诸妃便识趣的告退了。
“还真是有点累,”锦书伸手取下繁复的朱钗,又摘了耳畔珊瑚耳坠,对镜吩咐道:“备水去,我要净面。”
红芳应声出去,红叶却留在身边,帮着她将繁复的发髻解开,用犀角梳将它们顺开,小意侍奉。
“天都快黑了,”扫一眼梅枝状的连体宫灯,她轻声笑道:“娘娘今日,怕是累着了。”
锦书也不避讳,半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顺头发:“仪礼林林总总的折腾了大半日,后边还要同这些牛鬼蛇神说话,怎么会不累?”
红叶在侧笑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娘娘虽嫌累,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她的嘴巴倒是甜,锦书看她一眼,正待说话,便见红芳脚步匆匆的入内来,面色已然失了沉静。
“娘娘,”不等她开口问,红芳便白着脸惊声道:“圣上往黄婕妤那里去了!”
“胡说!”红叶面色大变:“娘娘今日册封大喜,圣上怎么会往黄婕妤那里去?”
不说锦书素来得宠,便是不得宠的,在册封当日,圣上也会给个脸面,过去坐一坐的。
“奴婢哪里敢说谎,”红芳急的脸都红了:“是真的,还有人看见了呢。”
“好了,”锦书面色纹丝不变,甚至还慵懒的打个哈欠:“我要的水呢?”
红芳被她问的一愣,低下头,期期艾艾:“奴婢一听这消息,哪里还顾得了别的”
“去,”锦书摇头失笑:“再备一盆来。”
“娘娘!”红芳还没说话,红叶便先急了:“您怎么一点儿都”
“李婕妤也是圣上的女人,圣上即便是过去,也无可指摘。”
“再者,”锦书有条不紊的梳理长发,缓缓道:“腿是生在圣上身上的,他高兴往哪里去,我还能管得着不成?”
红叶尤且迟疑,又有些担忧:“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也没有如你们想的一般强颜欢笑。”
锦书懒洋洋的看看她们,道:“将自己下半生全然寄托在别人身上,本来就很愚蠢。”
“好了,”对着镜中的自己一笑,她漫不经心道:“备水去。”
前生()
红芳红叶;以及甘露殿贴身侍奉的宫人;皆是宁海总管亲自选的;被掺进沙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宫中又不比其他地方;奴才若是过了明路;哪怕主子去了;也不会再有什么好的前程;锦书但凡不去做些谋朝篡位之事,主仆之间就必然是一条心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自然也盼着锦书得宠,自己也随之水涨船高。
“娘娘不必伤怀,”红叶同锦书相处的多些;情分也深些;怕她心中难过,便温言劝慰:“备不住是黄婕妤那里出了什么事;圣上才过去的。”
“红叶姐姐说得对;”红芳亦是随之道:“谁不知圣上最是恩宠娘娘;说的难听些;便是情意淡去;也得有个时间过渡呢,如何会这般突然?可见是有事的。”
锦书感念她们好意;微微一笑,却也不曾多说;只散了头发;吩咐人传膳过来。
“娘娘,”红芳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问:“不等圣上了吗?”
往常的惯例,圣上都会过来用晚膳,随后留宿的。
“等什么等,”锦书笑着斜她一眼,烛光下明眸多情:“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等也等不到,圣上若是久久不来,我还得生挨着,滴水不进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