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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换了,也该有个名分,”圣上握住她手指,道:“朕降旨,定下来吧?”
锦书没问圣上打算给她什么名分,只是合上眼,有些疲惫的道:“皆由圣上裁定便是。”
“安心睡吧,朕就在这儿陪着,”她这样柔婉,反倒愈发叫圣上怜爱,小心扶着她身子躺下,他柔声道:“你是朕掌中宝,决计舍不得委屈的。”
她大概乏的厉害,那药中又有催眠成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合着眼,睡着了。
自然也没有再应声。
圣上将她抱在怀里,仔细打量她眉眼,越看越觉爱的厉害,凑过身去,小心避开她伤口,在她额上亲了一亲,目光缱绻。
第二日便是年关,贤妃作为后宫位分最高之人,少不得要早起操持。
只不过,她自己也极享受这份忙碌就是了。
这日晚间,宫中会举办盛大的宴席,以庆年节,出嫁的公主与驸马一道返宫,外出建府的皇子也将回宫齐聚,更不必说宗室诸王,皇家中人齐聚一堂,委实喧盛。
贤妃是爱出头的性子,这会儿赵王得志,她也愈发张扬,晚宴是戌时启,可早在申时,她便打发宫人帮着梳妆,务必要求隆重才好。
“那支凤簪呢?”高椎髻梳的贵气令人,贤妃对镜四顾,又向身边人道:“去取过来。”
宫人们有意讨彩儿,嘴上话比蜜还甜:“娘娘不佩凤簪也有贵像,莫说是七凤的簪子,他日福气到了,九凤也是囊中之物。”
历来中宫可用九尾凤簪,贵妃可用七尾凤簪,四妃之中其余三者,却只能用五尾凤簪,泾渭分明。
只是贤妃与徐妃毕竟皆是出身大家,当初虽做了圣上侧妃,先帝却也有意弥补,所以二人入府之后,赐的都是七尾凤簪。
先帝赏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份体面,更不必说那里头的意味,贤妃信手将那支凤簪扶正,对镜观量一会儿,正待说话,却见自己身边嬷嬷脚下虚晃着入内,面上讶异惊骇之情未掩。
“怎么了?”贤妃心情正好,见状眉尾一扬:“年关在即,嬷嬷怎么苦着脸?”
“娘娘,”那嬷嬷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僵立一会儿,勉强道:“圣上圣上”
“圣上怎么了?”贤妃神情一肃:“含元殿出事了?”
“并无,只是,”那嬷嬷有些为难,顿了顿,方才道:“圣上昨夜,幸了一个宫人”
“圣上春秋鼎盛,收用几个女人,有什么稀奇,”贤妃手上动作先是一滞,随即淡淡一挑眉:“嬷嬷这般失色,想来,那宫人很有些了不得的地方。”
“老奴听闻,那宫人姓柳,生的玉容花貌好不动人,圣上瞧了一眼,便相中了,当晚就带回含元殿去,成了好事,”在贤妃愈发冷锐的目光之下,嬷嬷继续道:“圣上极是宠爱那柳氏,受用过一回,就要给她位分”
贤妃跟随圣上多年,早就过了同小姑娘争风吃醋的年纪,只要别触及到她的利益,别被圣上独宠,她也不是不能容人,然而这柳氏,一出现就接连犯了两个要命忌讳,委实不能不叫她忌惮。
含元殿是什么地方?
天子居所,便是皇后,都不得擅入,且没有资格留宿过夜的。
更不必说,柳氏承恩一日,圣上便要给她位分。
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贱婢,她也配?
圣上并非流连女色之人,这些年来,宫妃也皆是此前王府中的,收用宫人,真还是头一遭。
“我只怕,柳氏不仅生得一副玉容花貌,还有一副销魂身子,”贤妃语气带酸,淡淡讥诮:“不然,怎么将圣上糊弄的五迷三道?”
这话说的有点粗俗,嬷嬷在边上赔笑,没敢吭声。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贤妃好容易得来的好心情没了一半儿,,低头瞧了瞧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道:“给了什么位分?”
嬷嬷面色难看,讷讷不语。
“呀,看起来位分还不低。”贤妃于是道:“才人?”
嬷嬷为难的摇头。
“哦,”贤妃于是又道:“美人?”
嬷嬷依旧摇头。
“再往上,就是三品婕妤了,”贤妃似笑非笑,神情愈发淡漠:“难不成,圣上这样宠她,给了婕妤位分?”
“不是,”那嬷嬷的舌头似乎被猫咬掉了一截,好半晌,方才道:“圣上降旨,册柳氏为正一品贵妃。”
胖子()
临近九月;先前沈氏叛逆一事过去;长安转而风平浪静;重又歌舞升平起来。
在皇后崛起之前;贤妃萧氏纵横后宫多年;任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人物;一夕之间说没就没了,连带着自己儿子,都被夺爵圈禁。
如此一来;后宫妃嫔们倒是格外安分起来,却也方便了锦书,省下好些心力。
八月二十一日那天;柳彤云足月生产;诞下了姚家这一辈的嫡长孙,随即便遣人往宫中去;给锦书报喜。
锦书是亲眼瞧着两个弟弟长大的;见胞弟有了子息;也是欢喜;提笔写信后;又打赏好些东西,叫人带着往姚家去。
“承熙;你有小表弟了,”她抱着自己胖嘟嘟的儿子;道:“等他再大些;就叫进宫来陪你玩儿,好不好?”
承熙黑亮的眼珠转了转,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渐大,愈发明事,”大公主今日回宫,少不得要来锦书这儿走一趟,见状不由笑了:“再过两年,就该开蒙读书了。”
“还早呢,”锦书一面给他剥松子吃,又低声问大公主:“成婚小半年,有消息没有?”
“娘娘,”大公主有些羞赧:“哪有直接这么问的。”
“怎么,已经有了?”锦书没听她反驳,便有几分估量,倒是有点惊喜:“多久了?”
大公主面颊隐约泛红,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道:“我约莫着有了,还没叫太医瞧过呢。”
“这样的事情怎么好瞒着,”锦书摆摆手,示意红叶:“去叫个太医来。”
德妃同锦书关系亲近,大公主又秉性温柔,她自然没有打压的意思。
再者,因为前番沈氏之事,燕王赵王被圈禁,圣上表面云淡风轻,心底未必不会难过,这样的关头,有个好消息冲一下,也是好事。
甘露殿传召,太医院自然不敢推诿,没多久,红叶便带着太医过来,给大公主诊脉之后,果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笑着同面色羞怯的大公主说了几句,锦书便打发人去请圣上和驸马过来,再加上德妃,打算中午在甘露殿设宴,欢庆一番。
德妃是大公主生母,唯有这一个女儿,自然关切,听闻她有孕,又惊又喜,忙不迭过来,拉着叮嘱不停。
这算是近来少有的好消息,圣上过来时,面上尚且带笑,同大公主说了几句,便抱了承熙到怀里,一本正经的问他:“小胖子,你什么时候也能有个一儿半女?”
承熙没听懂父皇问的什么,只是见周围人都含笑瞧着自己,颇有点不怀好意,顿时害羞起来,埋头在父皇怀里,不肯出来了。
大公主有孕,这是个好兆头,一直到年关,宫里头接到的都是好消息,倒将此前沈氏谋逆一事的阴霾驱散许多。
承熙过了一个生日,便是一岁大的娃娃,略微懂些事了。
圣上格外疼爱这个小儿子,也不嫌麻烦,每日带着往含元殿去,政务繁忙时,便叫内侍带着他玩儿,闲暇时就教他说话,父子俩亲热的不行,锦书都有点插不上手了。
皇子长于妇人之手,绝不是什么好事,她知道圣上对于承熙隐含的期待,所以从不会抱怨什么。
承熙很聪明,圣上教的仔细,他学的也认真,倒是比小时候听话许多,有时候锦书同别人说话,他也竖着小耳朵一本正经的听,真有些小大人的模样。
承安早已抵达南越,年关却未曾返回,锦书隐约听人提了两句,说那边局势不稳,不知何时战事便起,楚王坐镇南越,委实不敢离开。
那是前朝之事,后宫之人不该去打探的,然而那毕竟是一个屋檐下住过那样久的人,终究不能视若无睹。
年夜前夕,承安奏表抵达长安,信使额外带了家书往楚王府上,大概是给秀娘,又有另一份送到甘露殿,显然是给锦书。
他心思细致,信也没封口,以示坦荡,免了叫别人生出误会的麻烦。
锦书翻开看了,也只是寻常问候,的确没什么别的意思。
大概是想开了,她这样想。
南越出美人,他又年轻气盛,如此倒也不奇怪。
“娘娘,”红芳轻声道:“那信使还要在长安停留几天,您要回信吗?届时叫他带回去,却也方便。”
“不必了,”锦书摇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嗳,”红芳道:“奴婢这就去回那信使。”
“等等,”锦书叫住她,顿了顿,方才道:“带个口信吧。”
“就说叫他万事保重,平安为先。”
这一年的年夜过得十分平静,只是有了赵王与燕王被圈进之事,楚王又未曾归京,不免有些冷清。
好在,天底下从来不缺乏吹捧皇家的人,诸位宗亲瞧出圣上栽培小太子的意思,对着锦书身边的承熙一通猛夸,她有些不好意思,圣上却很得意,一一笑纳。
过了年,二月便在眼前,姚望同许氏的婚事,便要着落在这时候。
锦书同姚轩姚昭姐弟几个倒是还好,毕竟之前曾经有过父亲迎娶继妻的经历,加之这会儿地位非比从前,便是许氏比张氏还难缠,也不会放在眼里。
反倒是姚盛姚瑾以及锦瑟兄妹几个,颇有些接受不了的意思。
不过,这些都该交给姚望去担忧,锦书在程老夫人那里听了一听,说许氏性情不骄不躁,没有争权夺利之心,却也安分,就不再多理,全心全意照看承熙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直到了端午,五月初五这日晚间的宫宴上。
承熙年纪小,困得也早,歌舞入场时,便忍不住打瞌睡,等到滑稽戏开场,眼皮就有点睁不开了。
锦书正想要不要叫他先去睡,却听一边三公主拍手笑道:“瞧那个胖子,多好玩儿。”
似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承熙睁开眼,顺着三姐姐看的地方,扫了一扫。
只瞧了一眼,他的小眉头就蹙起来了,既诧异,又委屈的去看圣上。
滑稽戏滑稽戏,自然不会有什么才子美人,皆是古怪荒诞的故事,主演也多是相貌滑稽之人,三公主笑的,便是中间位置,一个体态肥胖、圆脸粗眉,正扮鬼脸的中年男子。
承熙毕竟还小,生的身子圆滚滚,脸颊胖嘟嘟,活像是观音座下的童子,圣上爱的厉害,每每玩笑着叫他“小胖子”。
他没出过宫,见过的人不是风流俊逸的父皇,便是秀雅无双的母后,连伺候他的宫人乳母,乃至于内侍之流,也是品貌不凡,活到现在,都没见到过真正的胖子,更别说是丑人。
因此,每每听父皇温柔叫他“小胖子”,承熙只觉得开心,没什么别的想法。
可是刚刚他才发现——原来胖子都是这么丑的!
承熙才不丑!
而且也不是什么小胖子!
锦书对他情绪十分敏感,见儿子不打瞌睡,反倒瞪着圣上不说话,倒是微楞:“怎么,你父皇哪里惹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