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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欢放开曲灯的手，抬头轻问：“为何？”
“我们年轻时曾有过一个女儿，她和你差不多大，却死在了流寇手里。你身上衣服的样式，头上的木簪，包括那些白玉兰花都是她最喜爱的，可我们却没有救回她，就连她的尸体也滚落在江河之中”
“丫头，你并非是替代品，我和你大娘是真心喜爱你。”末了，负手立在火堆旁，神情凄然，“因着与你有缘，自是不愿看着你惶然一生。”
寻欢最终还是没有应下，只不过一路上沉默了许多。
几个小的窝在她身边都不敢说话，只有曲灯安静的依偎在她腿边，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掀起的窗口一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冬日正阳高照，阳光与斜影一起落在城门口，张家爹爹在一颗柳树底下停好马车，准备走上前问问北城现在的情况。
这时，寻欢掀开车帘下车，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佩。
“他们之前穿的衣服，您也清楚那些料子，这枚玉佩是我在小昱身上发现的，怕他弄掉了我就暂为保管。”
玉的质地极好，角落还雕刻着一个小小的“周”字，身份想来也并不低。
“还是太冒险了。”张家爹爹让她把玉佩收起来，“我先去找个人打听打听，你和他们乖乖待在马车里不许出来，等听见我的声音再开车门，知道了吗？”
寻欢望着高高的城墙，又转而看看两个将头冒出马车外的孩子，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太不谨慎。
“那您自己小心。”
看着张家爹爹消失在岔路口，寻欢才爬回马车。
“张叔叔马上就回来，等他回来，兴许你们就能找到家人了。”
半是欣慰半是期待，寻欢挨个抱了抱他们，轮到周昱，小家伙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就在这时，一只小肉手横空抓过来，轻轻晃了晃寻欢的短褂。
寻欢拍拍周昱的脑袋，见他委委屈屈地松开她坐好，这才又去抱曲灯。
这回，换曲灯不出来了。
寻欢叹口气，便任由他抱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寻欢算了算，张家爹爹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午饭时间已经过了，娃娃们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想到刚才看见的街边吃食，寻欢犹豫了会儿，“还能忍吗？忍不了的话，姐姐下去给你们买包子吃好不好？”
不说还好，一说肚子叫的更欢快了，就连外面的各色香味也隐隐传来。
揉揉曲灯的肚子，寻欢还是决定下去买几个包子，反正也不远，马车还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从荷包里掏出最小的一块银子，寻欢拿在手里掂了掂，而后嘱咐他们，“你们乖乖待在马车上，姐姐去去就来。”
细心的关好门，搓了搓被风吹的冰冷的脸颊，寻欢握着银角走向离她最近的包子铺。
铺子里的伙计看见她，立马热情的招呼着，“包子两文钱一个，馒头一文钱一个，小姑娘，你要点什么？”
寻欢也饿，看着皮薄馅大的包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正要问伙计拿十个包子，耳边就传来一声轻笑。
寻欢眉心微皱，抬眼望去。
站在她身侧的人系着一件玄色大氅，露出来的领口和袖口是宝蓝色，似乎还镶了一圈白玉，脚踩黑色锦靴，鞋面印有暗色花纹，虽然看上去低调，整体透漏出来的风格是奢靡的。
寻欢的目光一寸寸往上移，不由怔住了。
眼前的少年约摸十二三岁，身长五尺半。
他的面色健康呈粉，眉眼淡淡，此刻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眼里还浮现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见她不动声色在打量他，少年上前一步，周身好似有浮云涌动，扑面而来还有一股好闻的茶香。
寻欢后退一小步，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朝还在观望的伙计摊开手心，“我要五个肉包五个菜包。”
伙计没有收寻欢的银角，而是恭敬的喊了声“周少爷。”
眼神闪了闪，寻欢收回手，再度看向满身浮香的少年。
周？
第101章 小子（6）（）
面上的惊色一闪而逝；寻欢细细凝视着少年腰间悬挂的玉佩，终是在一角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周”字。
周昱的玉佩还在她怀里；与这位少爷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顶多是雕刻的纹路较之周昱的密集了些。
眼睑下垂；不动声色吐纳浊气，再抬头时，寻欢面上已经恢复正常。
“我要十个包子。”把银角再度递出去，这回伙计没有不搭理她。
虽说双眼一直都在盯着蒸屉上的包子，但余光也在留意身边少年的神情和举动。
这么一看，周昱确实跟少年长的有两分相像，至于剩下的八分；恐是周昱太小没长开的缘故。
从伙计手上接过包子；冷不丁被烫了下，寻欢连忙吹吹指尖捏捏耳垂，等她再回首时；那位周少爷已经携着随从走开了。只不过他似乎对街边的小吃很是感兴趣，一边走一边让随从去买。
眼看一主一仆就要拐过一条街角，寻欢飞一般的奔回马车边垫脚把包子从窗口塞进去；“乖乖吃包子，没有听见我和张叔的声音，谁也不准出来。”说完就拎着裙角往少年郎消失的街角跑。
跑了约有半柱香，寻欢撑墙抚着胸口不停大喘气；待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些才整整头发和衣裳；一步一步朝正在买糖炒栗子的少年走去。
“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暮声正在等这锅的糖炒栗子。
祖母近日来心情不好，他趁着午饭时间从学堂偷跑出来，只为了给老人呈一份心意，吃到喜欢的食物，或许心情也会好上一些。
摊子主人手法利索老道，鼻腔里也都是栗子厚重的甜香，周暮声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耳边倏地响起女童清脆的声音，周暮声听闻回过头，就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正俏生生的站在路口朝他笑。
笑容里参杂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有期翼，也有一分紧张。
周暮声吩咐随从留下等着糖炒栗子，不慌不忙走过去，惯常温润的笑容里参杂了两分疏离，“这位姑娘，唤我有何事？”
寻欢紧紧盯着少年初成的脸庞，朝他摊开手心，“公子可认得这枚玉佩？”
周昱的玉佩安静的躺在她手心，刚从怀里掏出来，还带着融融的温度。寻欢没有放过少年脸上的任何表情，自然也捕捉到了他在看见这枚玉佩时的惊怔与痛楚。
心头的一块巨石缓缓落下，寻欢慢慢收回手，“看来公子识得，如若方便的话，可否请公子跟我走一趟。”
周暮声还在接受心理缓冲，眼看她就要合拢手心，想要从她手里夺过来，却被她早有准备般躲开。
“公子还请慎行。”
寻欢低低的警告着，“选择权在于公子，去是不去，烦请回句话。”
周暮声收起脸上激动外泄的情绪，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姑娘稍等，容我与家仆交代一声。”
寻欢捏着玉佩点点头，“可。”
周暮声去了又回，神情严肃，“请姑娘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柳树下，却看到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正围着马车转悠，时不时上前敲敲车身，许是记着她的嘱咐，里面并未发出一丝声音。
寻欢把玉佩塞进怀里，面无表情走过去，扬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混混乍一看到美貌小姑娘本来还想调戏两句，可看到她身后的人，立马怂成一团一溜烟跑开了。
看到这一幕，寻欢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身姿朗朗的周暮声，“公子好魄力。”
“过奖了。”周暮声拱拱手，“姑娘手中的玉佩乃是我一母同胞的家弟所持，他前几日不慎流落在外，不知姑娘又是从何处得来？”
寻欢没有接话，爬上车辕敲敲车门，“灯儿，开门。”
挨个将他们抱下车厢，周昱留在最后，寻欢一伸手他就迎上来，手里还抓着半个没吃完的包子，“姐姐，吃。”
寻欢抹了抹他唇角的油渍，指着神情激动的周暮声柔声道：“小昱，这个人，你认识么？”
周昱没有去看，反而固执的把包子凑到寻欢唇边，“吃！”
给了周暮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寻欢低头咬了一小口，“很好吃。”末了，“姐姐吃了小昱的包子，小昱也要听姐姐的话看看这个人，这样才公平，嗯？”
周昱攥着小拳头，听话的看过去，在看到周暮声时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才疑惑道：“哥哥？”
周暮声满目痛惜，眼眶隐隐泛红，大步走上前想去抱他，“昱哥儿，哥哥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被他的举动吓的一缩，在寻欢的安抚下周昱才又探出脑袋，试探的叫了一声“大哥”。
等他彻底想起眼前这个人再朝他伸出胳膊，已经过了快一刻钟。张家爹爹迟迟不回来，寻欢望着这些被两人重逢的场面惹哭的娃娃们，心中实属酸涩难忍。
思及此，等周暮声情绪恢复了些，寻欢才打破他们相逢的片刻温情，“周公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公子能够应允。”
周暮声正在给周昱擦眼泪，听闻抬起头，“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你于我们周家有大恩，有何要求说便是，暮声定会为姑娘达成所愿。”
寻欢忧心忡忡的目光一一扫过一排小萝卜头，“我只是个乡下人，出于意外才发现了他们，如今不远万里把他们送到北城来，无非也就是为了寻得他们的亲人。我知公子身份之重，所以想求公子帮一帮他们，也能让他们少受一些颠簸流离之苦。”
周暮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掠过曲灯时怔了怔，“这位莫不是曲家公子？”
寻欢牵过曲灯，点头，“公子认得灯儿？”
周暮声看曲灯的目光中充斥着几分怜悯，“他与我是一个书院的，虽年级不同，却有几面之缘。”稍稍停顿了下，“姑娘如此放心暮声，暮声自会办好这件差事。现在，还请姑娘随我一同进城，容暮声一家将您奉为座上宾，好好款待一番。”
寻欢自然是要亲眼看到几个娃娃回了家才会放心，可想到久去未归的张家爹爹，一时踌躇不已，“谢就不必了，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只不过”
周暮声很有耐心，“姑娘但说无妨。”
寻欢四下张望了会儿，却始终看不到张家爹爹的身影，“公子有所不知，还有一人与我一同送他们来北城，一个时辰前他去打探消息了，可不知是何缘故迟迟未归，我不免有些担心。”
“既如此”周暮声沉吟片刻，“不如我派人守在此处，等你的同伴回来也有人知会一声你的去处，你就先同我进城，我也能早点派人去寻他们的家人。姑娘觉得如何？”
这个决定不能更好了。寻欢摸摸曲灯的脑袋，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公子了。”
把先前陪同周暮声的随从找过来，从他手中取了献给祖母的几包吃食，周暮声吩咐他守着马车等张家爹爹，寻欢一行人这才跟在他后面准备进城。
路过城门口，周暮声只亮了亮腰间的玉佩守卫就放行了，言辞间也很是恭敬。
进了城，寻欢实实在在松了一大口气。
一放松，肚子也叽里咕噜叫起来，按都按不住。
尴尬的看了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