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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乖觉伶俐,及时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惊呼出声,镇定须臾才小声提醒,“陛下!这印记?”
顾缜不明所以,低头检视,发现自己胸口竟是多了一块印章似的红印,他趿着软鞋几步行至水晶镜壁前,定睛一看,几乎想大笑出声。
前世,他戴着谢九渊的定情玉牌赴死,重梁烧断压身,将玉牌烙进了他的心口。
它竟在他心口留下了烙印。
月照鹊飞,林下幼鹿。
这烙印清晰分明,上一世谢九渊远征,顾缜焦急等待战报时,无数次看过抚过,应是与玉牌分毫不差。
谢家家规,男子出生时,父母赠予玉牌,新婚夜交给发妻,意为一生一世一双人。谢九渊这一块,奔赴战场的前一夜,镇重地交给了顾缜。
顾缜望着镜中的烙印,一阵欣喜一阵酸涩。
喜得是他可以借此笼络谢九渊,涩的是,明日要见的谢九渊,还不是上一世与他同甘共苦的谢九渊,以后会不会是?他不是神佛,怎敢断言。
他看得太久,身体的温度降下来,那烙印亦渐渐淡去。
顾缜一惊,略一思量,令三宝取了热水浣过的巾帕来,不怕烫地按在心口,不多时,玉牌烙印又渐渐显现,越发清晰。
果然如此。
既然给朕烙了印,那你可就跑不掉了。顾缜对着水晶镜壁『露』了个笑容,竟有一丝不可言说的温柔,三宝低头不敢去看,跪在地上捧着内衫,等陛下换上,才起身给陛下穿好衣衫,摆驾御书房处理政务。
谢九渊带着书童下仆,赶在门禁前进了京城。
三年未进京城,街市越发繁华起来,谢九渊也不着急,东晃西逛了一番,才进吏部交了文书,得了明日面圣的消息,想起一路上这位小圣上的“灵|童”传闻,觉察出几分兴味。
书童旺财提醒他:“爷,咱们该投宿了。”
“嗯”,浅笑的谢九渊引得路过的女子频频回头张望,他倒是大方地任凭姑娘瞧,对旺财说,“咱们去瑶仙阁。”
旺财大惊失『色』:“爷!官员不得狎|『妓』!您是不是又把国|法家规给忘了?”
“瑶仙阁是听曲的清馆,今日我也还不是官”,谢九渊全然不当回事,“再说了,我谢九渊从不眠花宿柳,观赏百花不动手,这是风雅,你不懂。”
旺财想着严厉的老夫人,皱了脸抱怨道:“是,我不懂。您呀,迟早亏在这上头,被参一本就晓得厉害了。”
“爷我宁可被参一本,也不愿意娶个贵妻,爷就指着被参一本保住清白呢”,谢九渊咬着牙低声解释,敲了旺财一个脑瓜崩:“少添『乱』,快,去问路。”
旺财捂着脑袋,小声嘀咕:“我以为您多熟练,说得跟回自己家似的,怎么还不认识路啊。”
谢九渊咳嗽一声。
旺财登时正了脸『色』去问路。
主仆俩刚进瑶仙阁的大门,文谨礼和顾缜都收到了线报。
文谨礼没当回事,顾缜握紧了拳头。
谢九渊,你好样的。
第一金吾卫()
第四章
次日。
启元帝还未上朝,群臣们一早来了奉天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换着消息,左相文谨礼还是独自站在队首,怀里揣着笏板,闭目养神,一副不群不党的样子。
听说,启元帝今早上让三宝公公去内库取了把青锋长剑,说是梦见今日朝会上有大用处。自从了凡大师圆寂,启元帝做事神神鬼鬼的,叫人『摸』不着调,也不知带着把剑上朝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启元帝不按套路出招,这帮老狐狸一个个心里都没着没落的。
“恭迎圣驾!”
顾缜一身月白龙纹皇帝常服,走入殿内,步步走上王座,群臣们早已列班站好,恭谨地给顾缜躬身请安。
按照流程议事,启元帝也并没有提出许多异议,大多数还是按照各部官员的意见行事,终于,吏部尚书启奏,说是昨日说过的丁忧官员已经在殿外等候,请陛下传召。
“宣,丁忧期满候补官员觐见。”
顾缜虽按捺住了情绪,不动声『色』,视线还是忍不住期待地望向殿门口。
七名官员低眉敛目地随着传唤的太监走进奉天殿,五名着文官常服,两名着武官常服,行至阶前,口呼万岁,跪拜叩首。
应了礼,七名官员品级都不高,为表恭敬,都还是低垂着眉目,并不敢直面圣颜。
启元帝忽而命道:“抬头。”
七名官员心下一惊,随即恭谨地看向启元帝。
谢九渊一对上启元帝的脸就晃了神。
他虽不眠花宿柳,但爱看美人是不假,可纵然赏花无数,却还是第一次赏到如此国『色』。
启元帝眉目如画,容貌已是无可挑剔,他的特别在于,他是帝王,是天下至尊,这等贵气只唯他独有,更有甚者,他眸中无半点浑浊混沌,反而是如出世高人一般的清冷空灵。
虽是金堂贵子,却恍若无暇白壁,谢九渊顿时明了那个“灵童”称号是因何而起。
未免失态,谢九渊压小指掐着掌心,视线下移,只敢盯着启元帝白衣上绣着的金龙。
殿上群臣跟着瞧那七名官员的样貌。丁忧至少为期三年,这七位官员都是先帝末年的臣子,品级又不高,殿上群臣历经九皇子风波,换过一次血,大多数都对着七位官员毫无印象,唯独谢九渊,唤起了群臣的回忆八卦。
“哎呀”,吏部尚书小声跟身侧的户部尚书说,“这不是那个谢探花。”
户部尚书挑了挑眉『毛』,神『色』间皆是了然。
在群臣的窃窃私语中,左相文谨礼也想起了这个年轻的官员。
谢家九郎,青溪谢家有名的才子,名谢宪,字九渊,自幼聪敏,才思斐然,在江南有“谢神童”的美名。
谢家家规严谨,不许族中子弟幼龄应试。
谢九渊十三岁那年,两位大儒先生接连请辞,说是谢九渊太过聪敏,已是教无可教。族中商议之下,令谢九渊跟着小叔走南闯北增广见闻,如此游历三年,十六那年初试牛刀,便以第一名过了乡试,隔年春,会试第一,二十岁殿试策问,成了先帝年间最后一位的探花郎,遗憾未能连中三元。
其实,他本该是状元郎。
这事得怪先帝。
先帝他爱美出了名,不仅在后宫好美人,前朝官员任调,长得俊朗的候补都占便宜,传说左相文谨礼当初也是因为通身的儒雅气质受了先帝注意,才一路高升。
结果到谢九渊这里,就倒了霉,先帝一句“如此潇洒郎君当为探花”,轻巧地夺了他的头名,竟是因为容貌错失了状元郎的位置。
但先帝也给了不错的差使,让他在翰林院蹲了一年,就外派他去了户部徽州鱼城主事,刚去半年,恰逢夏涝,又遇上个无能惫懒的长官,他倒是当机立断,跟着小吏亲自开河道分洪,保住了百姓的庄稼,是徽州全境唯一没受涝灾的小城,成功捞了个为民做主的美名。
因此,谢九渊能干的名声就传回了朝堂,先帝当时正为夺嫡头痛,谢九渊有才干,又不属于任何皇子的党|派,先帝巴不得赶紧把他调回京城,正是升官在即,他祖父久病无医,竟是在这个节骨眼走了,于是回乡丁忧到如今。
启元帝似是对谢探花很有兴趣,张口就问:“你就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谢九渊?”
谢九渊应了声“是”。
“果真是好相貌”,顾缜似笑非笑地夸道。
谢九渊看着是个温润儒雅的潇洒郎君,只有家里人才清楚他的底细,他内里简直是胆大包天,连书童旺财都知道,他家少爷是儒生的壳子里装着狂生的芯,在外是端方正直,私下常有猖狂言语,搅得他这个书童都愁得掉头发。
听了顾缜的夸奖,谢九渊颇有兴味地在心底回敬了一句“没您好看”,面上却是声『色』不动,宠辱不惊的模样,只是简单回道:“谢陛下。”
顾缜一本正经地继续夸:“谢探花前任户部徽州鱼城主事,抗命长官,分洪免了夏涝之灾。果真是为民请命,一方青天。”
群臣这时候咂『摸』过味儿来了。
他们都感觉完全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儿子毕竟是像老子,老子好美人,儿子也看脸,以前估计是没给启元帝发挥的机会,这不,见了谢探花,就发作了。
文谨礼也是这么想的。
不仅如此,他还想起了昨夜的线报,微微侧目,给了周御史一个眼『色』。
周御史摆着标志『性』的晚|娘脸出了列:“陛下,微臣要参谢九渊身为朝臣,刚出重孝就留宿『妓』|馆,不成体统,视国法礼节于无物。”
“哦?”启元帝看向谢九渊,“探花郎,周御史所言,可是确有其事?”
谢九渊这时倒有些后悔。
他本是为了躲避京官拉拢,也一早想好了应对说辞,但万万没想到启元帝是这样的启元帝,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给启元帝留个好印象,却没了后悔『药』可吃,只得端出胸有成竹的样来,解释道:“微臣上月丁忧期满,已出重孝,昨日还未补职,也非官员,周御史所言并非实情。何况清馆与『妓』|馆大有不同,本朝并无官员不得听曲的禁令,借宿清馆也无违令之处,陛下,微臣着实冤枉。”
周御史还想战斗,启元帝却飞速解决了争执:“既如此,也就罢了。”
启元帝转而言道:“朕听闻,探花郎还善武?”
“跟随教习学过一些拳脚,不足挂齿”,谢九渊疑『惑』圣上是怎么听闻的消息,谨慎回答。
顾缜却像是十分感兴趣,提议道:“探花郎不必过谦,这样,就让宫中宿卫与你比试一番,点到即止。不知探花郎惯用什么兵器?”
启元帝手下直属二卫,一是京卫,守卫京城,一是宿卫,守卫宫城。宫中比试,自然得命宿卫出来。
谢九渊心中升起一股被设计的异感,只是这个设计他的人是当今圣上,他也只得诚实回答:“微臣惯用剑。”
“长剑短剑?”
“长剑。”
“那倒是巧了。”顾缜看向三宝,“三宝,把剑呈给探花郎。”
群臣心里更加明白了,巧什么巧,分明就是故意的,圣上无疑是对谢探花颇有好感,特意调查过,否则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三宝公公一阵忙碌,送了剑,又张罗着宫人圈出一块地作为比试区,领着一个带刀宿卫进来,还得兼任裁判。
谢九渊持剑在手,不知为何对这剑起了莫名的熟悉感。
群臣想通了关键,都事不关己地看起戏来。
三宝:“此番比试点到即止,切不可伤人。”
他喊了开始,谢九渊和那宿卫相对拱手一礼,二人临时比试,不知对方深浅,拿不准该出几分力,一时踌躇,都有些尴尬。
还是宿卫先出手,谢九渊也一挑剑锋迎上,眨眼间交手数招,两人立刻明白对方实力不俗,真正有了比试的意思,放心缠斗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铿锵来去,俨然是高手过招的架势。
群臣都没料到这探花郎还真有两手,不是花拳绣腿,看得入『迷』,有官员甚至忍不住失声叫好。
顾缜对谢九渊颇有信心,谢九渊也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