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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睡榻上的顾缜此时不像是帝王,手指拨弄着那颗夜明珠,有些聊赖,像是一只慵懒的大猫用爪子拨弄线团,夜明珠被手指遮得忽明忽暗,谢九渊的心也随之忽上忽下。顾缜看向谢九渊,声音有些轻软,对这个新上任的金吾卫诉说:“我做了噩梦。”谢九渊(聪敏风流权臣强攻)X顾缜(缜密善诱帝王强受)—————————————————————————————————————大楚朝,亡于启元十九年春。启元帝顾缜,曾是最不受宠的佛堂皇子,捡漏得了王位,勤政坚忍,与重臣谢九渊由防备到相知,携手革清吏治。奈何朝堂党争日久,谢九渊战死沙场,顾缜与群臣殉国于奉天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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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世亡国夜()
第一章
这一夜,大楚的都城沦陷在了敌人的铁蹄之下。
百姓们被无情的兵刃追赶着哭嚎奔逃,他们不明白敌人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进入的都城,也不知道本应保护他们的京卫军为何不见踪迹。
“陛下,罪臣罪无可赦,即刻前去死守宫门,先行一步!”
权倾朝野的左相文谨礼老了,他娇生惯养的独子引来了觊觎大楚已久的饿狼,做父亲的,只得为儿子赎罪,但即便在此时,他也是强势的,年轻的启元帝只是默然不语,他行了大礼,匍匐跪拜后,便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兵奔了出去。
文丞相是去赴死的,殿上君臣的心里都明白。
他们也是要死的,太监们奉了启元帝的命令,正在大殿四处浇泼火油,太监们不敢哭,有些大臣倒是默默流了几滴泪,但没有人逃离,外敌已经攻陷午门,与大楚共存亡是他们唯一体面的归宿。
有的大臣暗自觉得活活烧死,还不如效仿文丞相出去挡刀死得痛快些,却又没有那个胆气。
文丞相的两位徒弟,从群臣中走出,也向启元帝一拜,奔向了文丞相离开的方向。
“你们,还有没有要出去的?”启元帝抬起眼,问道。
无人应答。
“关殿门。”
史官背起竹笈,沾着手腕伤口的血记录下最后一笔,亦是对启元帝大礼拜别。这位向来木讷寡言的史官,在临别前,留下了一句话:“今日亡国,非君之过。臣唯以『性』命护住平生录撰,留待后人为陛下评说。”
启元帝无甚表情变换,只道:“去吧。”
殿门紧闭。
大殿上渐渐传出悲声,为国,为家,也为他们自己。
启元帝顾缜却漠然以对,只按着心口,盯着手边的战报不说话。
群臣只当他是急怒攻心,却不知他心口戴着那人留给他的一块玉牌。
前一日,战报传来,文武双全的右相,也是年初册封的抗倭大将军谢九渊,在文谨礼独子勾结的『奸』细设计下,深陷敌军重围,战死沙场。
他顾缜少年登基,处处受文相掣肘,朝堂上群臣结党营私,以文相马首是瞻,唯独一个谢九渊,虽被迫认了文相为师,却是风骨铮铮的清流砥柱,二人渐渐相知,君臣相得之外,又生出了别样情愫。
他以家传玉牌定情,他以江山社稷相托。
二人携手,革清吏治初见成效,却还是被文家人葬送了所有心血。
史官从殿外点燃了火|油,于是殿内的太监们也带着用火石引燃的蜡烛向殿内四角走去。
群臣们怕极,反而不再哭嚷,殿内一片死寂。
火势与浓烟滚滚而来,愈发汹涌。
启元帝终于看向殿下朝臣。
他缓缓开口:“大楚建朝以来,历经七帝。太||祖开国,成祖兴邦,慈宗守成,武宗黩武,文宗嬉业。朕的皇父楚献宗,半生励精图治,虽暮年有偏信小人、霸道专戾之过,却也守住了祖宗传下的江山。”
“朕,佛堂弃子,侥幸得了皇位,十六登基,悍臣满朝,无一日不兢兢业业。奈何你们一个个高材之士,入朝堂便成了衣冠禽兽,结党营私,置君父于无物,视百姓同草芥。到今日,大楚朝亡于你我眼前,众位卿家,你们平日里口灿莲花,现下,怎么不说了!”
不顾火舌已经燃到了跟前,满殿朝臣痛哭跪地,山呼:“臣罪该万死!”
“这话,诸位留待九泉之下、阎罗殿前,对惨死的百姓们说吧。”
启元帝以俊美着称的眉目,此时写满了悲恨,在火光与浓烟的映衬下竟有几分凄厉。
火势终于扑到了人前,哀嚎四起,宛如人间炼狱。
龙柱烧断,带着火呼啸落下,启元帝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启元十九年春,大楚亡国。
第2章 瑞雪夜重生()
第二章
启元三年的元月,入冬后天寒地冻,却迟迟没有下雪。
启元帝顾缜习惯睡在东暖阁,他一登基就定下了入睡时不准内侍在旁的规矩,他熟睡后,大太监三宝就退到了东暖阁外的兰厅守夜。
于是熟睡的帝王突然在梦中挣扎,甚至面『色』如纸,大汗淋漓,一时竟也没有第二个人发现。
火。
冲天的火光。
烈火燃上衣物,焦灼皮肉,无处可逃,如染了附骨之疽,痛得钻心剜骨。
比这更痛苦的,是彻骨的仇恨。
顾缜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熟悉的东暖阁中,帘外床柱上的夜明珠温润生光,映着明黄的帘账,平生暖意。
他打量一阵,才察觉自己还双手握拳、牙关紧闭,身上内衫已经汗湿了。许是梦中咬牙切齿太用力出了声,有轻声询问从东暖阁门口传来:“陛下?”
那是大太监三宝的声音,启元十年,他成了自己与文相角力的牺牲品,被腰斩弃市。
坐起身来的顾缜一时茫然,全然不知今夕何夕,一时是三宝的问话,一时是他对群臣的怒喝,身上的汗凉了,他感觉到了冷。
是与烈火灼身截然不同的冰凉。
“无事。”顾缜依凭直觉应道。
三宝又问:“可要侍奉茶水?”
顾缜用枕边的巾帕擦了脸,反手披上搭在睡榻上的袍子,才令道:“进来吧。
小太监庆幸自己没有偷懒,刚换了热茶,三宝伸手一试,颇为满意,恭谨地捧进了暖阁,倒了一杯跪地奉上,“陛下慢些喝,小心烫口。”
就是这么个婆婆妈妈的『性』子,顾缜接过茶杯,有些怀念,“嗯”地应了一声,他满心疑虑不知从何问起,只得慢慢喝茶,琢磨怎么问才能不叫人生疑。
正为难,暖阁外却喧哗起来。
顾缜沉了脸,问:“怎么回事?”
三宝赶紧重重磕了个头,“奴婢这就去问”,却步退下,对着阁外兰厅里的小太监一脚踢去,低声怒喝:“没礼数的东西!瞧瞧他们『乱』嚷嚷什么!”
小太监有些委屈,却不耽误跪好回话,禀道:“老祖宗,是下雪了。”
三宝面上一喜,复又沉下脸骂:“去让他们少吵嚷,陛下要是睡不好,早上仔细你们的皮!”
小太监应了声,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三宝快步回到东暖阁内,疾步跪下,严正地回禀:“陛下,是下雪了,老天爷终于降瑞雪了!”
“瑞雪”这个词却令顾缜一愣。
他在位二十年,没闹过冬灾,唯独登基后的第三年,雪下得晚,被文官借机批了一通,宫中才有“瑞雪”这一说。
睡榻上的少年帝王叹了口气,似是有感而发,“朕才登基三年,入冬就迟迟无雪,幸亏老天爷开眼,不然,那些大臣们不知能搅出多少说道来骂朕。”
“奴婢知道陛下艰难”,三宝进言宽慰,“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
果真是启元三年!
顾缜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唯恐自己漏出什么异样情状,内心却是一阵酸涩,一阵欣喜,若是身在无人的地方,他真想放开嗓子大吼大叫。
启元三年,他才十八,登基的第三年,文谨礼虽开始恋权却还是个治世能臣,谢九渊丁忧三年期满,明日就将入今面圣。
一切都还来得及!
更可喜的是,谢九渊还未陷入文谨礼的圈套,还未被迫拜文谨礼为师。这个唯一的污点,他都可以想办法为九郎除去。
满天神佛,顾缜不知该酬谢哪一位,他虽幼年就被先帝赶去皇家的岫云寺住着,认了护国僧了凡为师,内心却从未信过佛。若果真有佛,母妃那样良善的人为何命途悲惨,而先帝那样的狂徒却能享乐一生。
但此刻,除了感谢神佛,顾缜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有此等回溯时光的大能。
顾缜闭上眼,平复激『荡』的情绪。
等等。
今夜瑞雪,也就意味着,了凡大师,他的师父将在明晨圆寂!
这是一个机会,前世,被文官用来攻讦于他,重活一世,他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三宝担心地看着这位年少的帝王,也许是容貌过于俊美的缘故,顾缜为了帝王威严,从不允许自己多『露』情绪,唯恐被认为年纪小、心『性』不定。大多数时间,这位才十八岁的帝王都保持着严肃认真的神情,所以三宝从未见过顾缜纠结成这样。
“三宝。”
顾缜终于开了口。
“奴婢在。”
“叫人点灯穿衣,即刻传令下去,了凡大师托梦给朕,佛祖宠招,了凡大师将于明晨圆寂,望朕今夜赶去一叙。朕要出宫,立刻!”
三宝满心疑『惑』,却不妨碍他听令后迅速动作起来,唤了小太监上灯传令,亲自给顾缜换衣服,御驾准备好的时候,顾缜说出这番话已经传到了不少朝臣、尤其是文谨礼的耳中。
在顾缜经历重生的这一晚,朝臣们也因为他的话,疑神疑鬼起来。
一路灯火通明,御驾在京卫的拱卫下飞速前进,岫云寺紧邻皇城,并不远。
轿中的顾缜裹着厚厚的『毛』皮斗篷,三宝坐在风口处压着帘子。
“陛下,到了。”
顾缜在三宝的扶持下下了轿,抬头看去,风雪中“岫云寺”三个字看上去越发狂放,这匾是先帝亲笔提的字。
他原本不叫顾缜,母妃信佛,他出生后,先帝“用心”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云堂。
云堂既是僧堂,是僧人吃斋议事的地方。
这个名字给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朝中上下都明白了这个暗示,自此,本就人情寥落的檀林殿更是无人愿意来往。
成年皇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出息,除了母妃,没人再去在意他这个十八皇子。
紧接着,他六岁时,据说就因为了凡大师一句“此子颇有慧根”,先帝便生生拆离了他和母妃,将他托给了凡大师,认作俗家弟子,赐住岫云寺修习经法,不得回宫。为了这个荒唐的旨意能够施行,甚至还给他提前封了个王。
了凡大师为此一直对他心存愧疚,他在岫云寺的待遇堪比了凡的亲传弟子。
“恭迎圣驾!”僧侣们出寺迎接。
顾缜回过神来,免了礼。
岫云寺的长老一脸小心,低头引着顾缜前往了凡大师的僧房,内心惊疑不定。
寺里接到圣上即将驾临的消息,立刻派了小僧前来呼唤了凡大师,可无人应答,他们当时还不知圣上大半夜的为何而来,了凡大师年事已高,又有先帝的特赦,于是便没有进门查看。长老刚才听了太监说的话,满脑袋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