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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婶是个很有眼力劲儿的人,明白这是让她“送客”的意思,连忙走上前,向程子宴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道,“这位先生,我送您出去吧。”
程以骞这样明显对长辈不敬的态度竟然也没能让程子宴脸上显示出半分恼怒,毕竟是上了年纪,又有丰富阅历的长者,心气没那么不稳。
程子宴跟着李婶离开之前,转过了头,看向梨优,用眼神传递出了恳求和拜托的意思。
梨优摸了摸鼻尖,不知该点头答应,还是该摇头拒绝。
点头答应劝说程以骞,先不说她根本没有把握能劝服程以骞,就刚才她才不小心激怒了程以骞啊,这会儿再上去说,那不是找不痛快吗
让程以骞不痛快,某种意义上也是在让她自己不痛快。
但是拒绝的话,又没办法去见郑淳,这样她会感觉很对不起自己的好闺蜜余希宁,况且,她也很担心郑淳的状况。
梨优正犹豫着该对程子宴的恳请做出怎样的反应,突然,面前就罩了一大片阴影。
程以骞高大挺拔的身躯挡在她身前,将程子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完全阻隔开来,他微微拧住眉心,看向程子宴,声音冷淡如冰地开了口,“你打错了如意算盘,无论找谁,那件事我都不可能答应。”
他提前开完会赶回别墅的时候,刚进玄关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梨优和他那位叔叔谈话的声音,正好听见程子宴说的那一句“你也觉得我和阿骞关系不够亲厚”。
立即便明白程子宴是在向梨优透露家族里的事情。
他一直想知道梨优对他出身黑…道的身世有什么看法,一般普通人都会对黑…道的人敬而远之,以免不小心卷入黑…帮势力争斗的旋涡,惹祸上身。
过去在黑…道里混的人,位子越高,名声越响,就越不敢轻易娶妻生子。
因为妻子和孩子最容易成为把柄,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成为弱点,被人拿来要挟自己。
除此之外,通常每个黑…帮的总舵手不愿意和非黑…道出身的人谈感情,也是不希望自己爱的人将来****夜夜提心吊胆。
这,也是他最开始试图劝说自己远离梨优的原因之一。
那时的他能力不足,尚且无法自保,又怎么能将唯一走进他心里的女孩推入危险中。
可后来他越躲避,梨优就追得越紧,缠得他无处可逃,深深地在他心底扎了根,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挖除。
他不停地增强自己的实力,等到他离自己定的目标越近,他却更加不敢把自己的身世告诉梨优,生怕她觉得危险,会就此远离他。
即使梨优的胆子大,又对他极其的痴情,他也不能容许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发生。
第415章 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养女()
因此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事,他一句都没有和梨优提及。
此刻,听到程子宴对梨优讲述他的身世,他反而不想去出声打断程子宴,当即放轻了步子走到客厅入口的墙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直到后来听见梨优仿佛自嘲一般说的那一句“但是我的话,以骞并不一定会听”,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当时便莫名地刺疼了一下。
他还来不及仔细地想清那样似乎带着悲伤的语气是因为什么,接着便听见程子宴笃定地回答了一句“你的话,他一定会听”。
他不禁去想,如果梨优真的答应了程子宴的请托,真的对他开口劝他接回程家本家掌权人的位子,他会做出什么样的答复。
他能拒绝她吗?
若按程子宴最后的说法,一旦他不接位子,会有生命危险,梨优会不会为了他的性命安全,想尽办法求他答应?
如果放在过去,他敢肯定,梨优绝对会这样做。
如果梨优这样做了,现在的他可能无论如何都扛不住她那样死缠烂打的请求。
以前他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绷着脸拒绝她,现在他巴不得她来向他撒娇,讨好他,出于对他的在乎,各种烦他、闹他。
他确实因为父母的死憎恨程子宴,但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仇恨是他在遇到梨优之前唯一的生存动力。
遇到梨优之后,比起坚持心中的仇恨,他更在乎眼下所能拥有的梨优。
只要梨优还在乎他——
可是就在刚才,梨优才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他。
程以骞凛下神色,将自己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冲着程子宴冷声警告道,“奉劝你,最好趁早死心,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否则下一次不会只是请你出去。”
说着不耐烦地转过身,走回餐桌旁,坐回位子上。
程子宴沉悍的目光凝望了自家侄子半晌,才掷下一句话,“阿骞,你最后还是会答应的。”话音落尽,他不再停留,由李婶领着离开了别墅。
对于程子宴最后留下的话,程以骞完全无动于衷,他心里很清楚程子宴那句话真正的含义。
程子宴对梨优说,如果他不接掌权人的位子,会有危险,因为帮里蠢动的那些势力将他这个顺位的正统继承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有除去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夺取主位。
这些利害关系,在普罗旺斯当音乐系教授时他早就理清,或许还要更早。
他一直很明白,只是当时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这条命,那是在还没遇见梨优之前,他对这个世界毫无牵挂。
直到遇见梨优,他才开始暗中从本家攫取了部分势力,培养为自己单线掌控的势力。
他开始想要活下去,而那些势力就是他亲手打造的盾牌。
程子宴的话,无非就是在警示他,如果不趁早接位子,也许心怀不轨的人忌惮他的能力,忌惮程子宴现今还在位子上,不会轻举妄动。
但是等到那些人完全脱出程子宴的掌控,很有可能就会对他,甚至是他身边的人动手,而他身边的人,准确来说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养女。
第416章 是不是很怕我会死?()
这就是所谓混黑…道的人不能有的软肋。
不过程子宴并不知道,他暗中培植的势力完全可以保证他,以及他身边人的安全。
所以听见程子宴的警示,他连眉头都没皱哪怕一下。
可同样听到程子宴的话的梨优,从先前的对话里迅速分析过后,也理清了这句话可能包含的意义,脸上不禁浮出了担忧的神色。
她怔然地看着程子宴离开的方向,思考着要怎么和程以骞说,才能成功劝他答应接回掌权人的位子。
虽然刚刚才惹毛他,现在又再提那些事,恐怕会惹得他更不高兴,说不定还会冲她发火。
但比起他的安危,就算被他骂也无所谓。
梨优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说最好。
旁边的程以骞见她从刚才就一直看着程子宴离开的方向,正好也张开唇,准备喊她回神继续吃饭。
“那”
“吃”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又同时在下一秒齐齐停住没再说话,而是互相盯着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奇异地、默契地胶着在一起。
程以骞舍不得挪开目光,餐厅里的灯投下澄黄的光,映着梨优吹弹可破的娇嫩容颜,充满了阳光般的温暖,引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他望着她的眼神逐渐盛满了柔情。
梨优被他看得脸颊发热,心头如小鹿乱撞,既慌乱又兴奋不已,可偏偏被他那张俊朗冷傲的面容吸引得无法动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此时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一同沉浸在这样像是带着电流一般,教人浑身酥酥麻麻,心痒难耐的对视中。
直到李婶送走程子宴,返回餐厅,意外瞧见这温情脉脉的一幕,虽然已经反应迅速地,很识相地马上撤离,却还是惊醒了梨优。
“咳。”梨优率先移开了视线,盯着自己的碗,轻声开口道,“那个,我是想说,今天下午你叔叔过来,和我说了一些事,虽然好像我没什么资格去管这事,不过听说你如果不接回那个位子,会有危险,所以——”
梨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程以骞截断,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喜怒难以辨别,平缓地问道,“所以你想劝我接回掌权人的位子,是吗?”
梨优立即点头,还担心自己点头的幅度太小,不足够表达自己力挺他接位的意思,便又出声补充道,“对,我觉得你还是接了比较好,又不吃亏,还能保命呢”
程以骞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给他剖析利弊,神情有些恍惚,等到她的话音停下,才将双手环在胸前,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视线凝着她,深暗的眼中微微透出了一抹光彩,他轻启薄唇问出了声,“你担心我会有危险,所以才想让我接位?你”
他的话声停顿了一阵,又再缓慢而坚沉地续上,“是不是很怕我会死?嗯?”
尾音分明是不轻不重地落下,却在梨优心里激起了千层的波澜。
第417章 这么弄乱她的心,到底想干什么?()
梨优身子微微一僵,眼帘轻轻阖落,遮去眼中漫上来的浓烈情绪。
又来了。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用话来试探她。
似乎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出她还和以前一样喜欢他,还和以前一样在乎他的答案。
她是真的想不通,他明明对卡尔亲口承认过,不爱她。
这三个字她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甚至在梦中会梦一整夜,难过得几乎要忍不住在梦里哭泣。
既然不爱她,不在乎她,为什么要在意,为什么要追问她对他的心意?
难道真的是因为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仍然存在,就想要逼她说出真实的想法,再进一步践踏,以此作为报复吗?
时至今日,她还是不明白,去年回国他们初次相见,他对她说的那一句“谁说我在生气?我是恨你”,究竟恨从何来。
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才让他对她那么恨之入骨?
这段时间的温情竟然遮住了她的眼,让她彻底忘记了前不久他对她说过的那些伤透人心的话。
又是“恨”,又是“不爱”。
他这么弄乱她的心,到底想干什么?
玩她很有意思吗?
梨优愈想怒气愈盛,她不希望被那些糟糕的情绪掌控,便咬了咬唇,把烦乱的心绪压了下去,统统塞进心中最遥远的一个角落,不再去想。
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程以骞的声音却在此时突然传来,隐藏着一丝细微的焦急,催促着重复问了一遍,“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真的怕我死?”
程以骞紧追不舍般的逼问,一口一个“死”字,惹得梨优心烦意乱,她猜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说话的语气控制不住地变得比较冲,“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字好吧!不知道晦从口出吗!”
莫名挨了训的程以骞怔愣数秒,随即眯起了眼眸,细细地审视着梨优脸上的表情。
表情有点糟糕阴郁,还带着明显的火气,再加上她刚才那两句像是在批评他用词不当的话,联系在一起
程以骞紧绷的脸色瞬间舒朗了许多,眼神不再冰冷刺骨,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团棉花拢着,热乎乎的,暖洋洋的。
她连听他说“死”字都不愿意,怎么能说心里没有他?
总归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