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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被她拽得半坐了起来。
傅焉时有些恼怒,正要发作,却听到对面的墙角处,雨声变得越发急促,有种摇摇欲坠的意味,似乎下一秒,倾泻而下的雨流就会冲破那层土坯。
显然她也注意到了那面墙壁的异动,立刻焦急地说:“糟糕,马上要塌了!”
傅焉时脸色一肃,抄起手边的外套,随意跻了破鞋,大力拉扯住她,冲出了这间破屋。
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半边土坯墙壁轰然倒塌,肆虐的暴雨混了黏重的泥流,彻底摧毁了里面的一切。
两人头上,勉强只剩檐头几寸破瓦了。
这里并不安全,在另一道青色闪电划过天际时,萧姝拽着他往边上躲,他将那件破外套举起来,罩在了头顶上。
两人腰部以下已被暴雨淋得湿透,想象不出来的狼狈。
萧姝一把松开他的手,娇喘吁吁地质问:“你为什么不肯信我?你是在拿你自己的命当儿戏吗?”
她的声腔里,带了丝鲜明的怒气。
傅焉时不动声色地套上湿哒哒的外套,淡淡地回了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所以,即使知道这老屋可能会倒塌,他又能怎么办呢?
早在头上这棵参天大树被雷劈开时,他就敏感地嗅到了一丝危险,可他没有办法,这座老屋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
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暴雨,老屋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或许这次也能挺过去,他心里存了一缕侥幸。
说完他沉默了,萧姝也沉默了下。
片刻后,她撑开雨伞,望着前面的无边阗黑,声音清亮动人。
“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他去的,是村里羊圈边上的一个小屋,距离这里并不远,以前有人在那屋里守夜,最近队上事情多人手忙,里头就空置了。
气味不大好闻,面积也很小,才两三平,但有张破床,能遮风避雨,对他而言已足够。
萧姝看他进去后,细细检查一遍羊圈,然后就离开了。
次日天亮后,雨终于转小了,大家伙儿不用上工,知青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块,说着老树被雷劈和那老屋倒塌的事。
陈宏国听了几耳朵,眼底掠过一丝隐秘的得意,却端出关切的模样问道:“焉时他没事?”
和他交好的知青嘿了声,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管他呢?丢了命也是活该。”
陈宏国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毕竟大家是一起下乡的嘛,也算是战友了,关心下是应当的。”
“你呀,就是做人太厚道了!”接话的知青半是感慨,半是敬佩。
正说着话,村长萧铁柱过来了,两道浓眉紧紧拧起,在门槛边磕了下烟灰后,视线无声地掠过这帮知青,精明的眼色里,隐隐透出几分为难。
在萧铁柱低咳几声,道出老屋倒塌,村里决定让傅焉时搬回知青宿舍时,立刻遭到了所有知青的反对。
那就是一个灾星!怎么能让他搬回来住?!
萧铁柱有些头疼。平心而论,他并不觉得傅焉时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至少品行要比这群知青里许多人强许多,可就是因为对方那倒霉透顶的运气,他不敢再把他安置在村民家里,也没有村民愿意接纳他,一个个恨不得躲他远远的,唯恐招惹上这祸端。
可村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他,思来想去,萧铁柱还是觉得,得把这个烫手山芋踢回到知青们手中。
若是这帮兔崽子们死活不松口,那他真得考虑把傅焉时给赶走了!
到时候赶走傅焉时,可不是他萧铁柱和村里人容不下他,而是知青们容不得这个人。
即使以后事情闹大了,他也是占理的不是?抓不到他任何小辫子。
知青们群情激奋,眼看局面就要失控,陈宏国一挥手臂,站了出来,笑呵呵地看着萧铁柱。
“村长,我们知道您为难,可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您都清楚,大家实在是没办法了。”陈宏国语气平和,眉眼间自带着翩翩风度。
仿佛自带了一股无形的力,立刻让喧闹的知青们安静下来了。
“不然这样!村里羊圈边不是还有个小屋?可以让焉时住到那边去嘛!”陈宏国笑着建议说。
萧铁柱嘴角一抽,他当然有考虑过那个小屋,可万一傅焉时住进去后,羊圈里那些牲畜出意外怎么办?
陈宏国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笑着说:“您大可不必担心,那屋又不是紧挨着羊圈,中间还有些距离呢!”
萧铁柱上下打量了陈宏国几眼,正犹豫着,陈宏国上前,低声说道:“等雨停了地里收高粱,我们绝对第一时间去地里头干活!”
这个条件倒是不错,萧铁柱抽了几口旱烟,开始打起了小算盘,陈宏国趁机转身,和知青们说了收高粱的事。
现场都没有异议,比起让傅焉时搬回来,大家当然情愿去地里收高粱。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傅焉时当天就搬进了那个小屋。
他下乡时就没带多少行头,现在身上只剩一条烂裤头,一件更破的薄外套,没有办法,他又回到倒塌的老屋,在泥流里刨了大半个小时,却只刨出一个搪瓷缸。
好歹有了吃饭的家伙。
他将那个绿釉斑驳的搪瓷缸洗得干干净净,带回了小屋。
门一推,他不由愣了一愣。
那张只裹了条破席子的床,此刻罩上了深青的床单,颜色看似不扎眼,料子摸起来手感却不错,床单下松松软软的,竟然还铺了层棉被。
再定睛一瞧,床头还堆了一叠锅碗瓢盆,一个铝制的暖瓶,一双解放牌的鞋,几件灰色的汗衫。
看起来都是全新的。
傅焉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硬朗的面上,泛起了浓重的困惑。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到底是谁干的?!
心中有很多疑问,可他饿得咕咕作响的肚皮,不允许他再思考下去。
因为被村里人各种嫌弃,他平时分配到的,都是最最不紧要的活儿,挣到的工分也是最少的,而他的父母都被关在牛棚里,压根就联系不上,也不敢联系他,更别提能帮到他了。
平时他一天只喝两顿红薯粥,那粥稀得能照见人影,人很快就饿了,所以他只要一得空,就会去河里抓鱼摸虾,去山上掏鸟窝逮野兔,想尽办法地改善生活。
不论有多艰难,至少他得活下去。
屋外,原本潺潺的雨势陡然变大,噼里啪啦作响,飞珠溅玉一般。
没办法再出去了。
傅焉时压下心头那丝沮丧,蹲下身,收拾床头的新家伙。
手背触到一处温热,打开后,他发现里头装着两个白面馍馍,一碗绿豆粥,一碟油豆腐,还有两个冒着油的咸鸭蛋。
傅焉时的手顿住了,目光渐渐变得古怪。
第87章()
直觉告诉他;做这些事的;就是那个人。
手心里,仿佛还残余着她娇嫩指尖的柔软触感;傅焉时隐隐感到了一丝不自在;雪白香软的馍馍塞进嘴里,似乎此刻的滋味都没那么美妙了!
或许,他该去找她问清楚的。
印象中那张木讷生涩的脸孔;忽然在脑海中变得生动起来;透着一种蓬勃的明妍。
傅焉时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在了脑后。
过了两天,终于彻底放晴了。
村里所有顶事儿的劳动力;都被分配去地里收高粱;连傅焉时这种人憎鬼厌的,也分派到了任务。
他要收的那片高粱地;在村后头的半山坡上,地势陡产量又差,忙活一天也赚不了几个工分,其他村民和知青都不愿去;最后只好落到了他头上。
日头渐渐升高,毒辣辣地照耀着大地。
一片茎叶青翠的高粱地里;傅焉时猫着劲瘦的腰;袖口卷起来几圈;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挥动着那把发钝的刀;卖力地砍着高粱杆。
在他身后的空旷处,密密麻麻铺了层高粱叶,上头的高粱堆叠成了小山,在日光下泛出莹莹的浅绿色泽。
山脚下,收工的铃声隐隐响起。
傅焉时头发湿漉漉的,面颊上热汗滚滚,沿着下颌骨逶迤滴落,最后消失在浸出深色水渍的领口。
两只胳膊上也全是汗,在汗液的浸渍下,皮肤表层生出了火辣辣的痛意。
高粱叶的背面全是细密的倒刺,扎在他的掌心胳膊上,当时还不觉得有多疼,这会儿却使他痛得拧着眉,蹲在水渠边鞠了几捧水,搓洗着泛起刺红的胳膊。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小羊咩咩叫的声音。
他转过身,只见萧姝站在不远处,正低头看小羊喝水塘里的水。
她扎着两条油黑的麻花辫,上身穿着件米色碎花短袖,额头白净饱满,睫毛微微垂着,半掩的清湛眼眸如黑曜石般明亮,嫩红的唇漾出点盈盈的笑,双颊露出浅浅的梨涡。
模样温柔,神态却很娇俏。
傅焉时看得有些出神。
他以前也见过她几次,每次她都讷讷地躲在萧欣身后,都不敢抬头看人,更别提和人说话了,而且那时她头发总蓬乱着,穿着不合身的灰扑扑的衣裳,发皱的衣角多是草屑泥尘,就更加不惹人注意了。
原来拾掇干净后,她竟然生得这么好看!比她那个公认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姐姐,还要好看上许多倍!
在萧姝抬头望向他时,傅焉时立刻收回视线,敛了面上的失态,脚步动了一动,还是没有迈出,而是环顾四下里一圈,站在原地叫了她一声。
萧姝立刻哎了声,将羊系在树底下,朝他走了过去。
“之前是不是你。。。”傅焉时沉默了下,慢吞吞地问道。
萧姝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是我爸让我给你送去的。”
傅焉时皱了皱眉,他才不信呢!可他又不能问她为什么撒谎,毕竟两个人不熟,而她又是那样内向的性格,万一他哪里语气不好,把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给吓哭了咋办?
他闷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转身坐在田埂边,背对着她。
萧姝把玩着手里的柳枝,凑到他身边,笑着问道:“都下工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带了午饭。”傅焉时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红薯,低着头,自顾自地开始剥皮。
红薯早就凉掉了,味道并不怎么好,他吃得很是腻味,可一想到下午的劳动,他还是大口咽了下去。
萧姝在他旁边坐下,从布袋里取出两枚熟鸡蛋,递了一个给他。
傅焉时一怔。
托着鸡蛋的那只小手,被衬得越发娇小白皙,细致的指尖微微泛着樱粉,煞是好看。
“给你的。”萧姝见他不接,只好将鸡蛋塞到了他手里。
指尖轻轻触过,带出一片酥酥麻麻的痒意。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连空气都莫名燥热了几分。
傅焉时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握着那枚熟鸡蛋,心不在焉地剥壳。
两人之间,只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她的头发香香的,衣服也香香的,被拂过的风朝他这头一吹,直往他鼻子最深处钻。
连心尖上都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傅焉时别开脸,深呼吸了几口,浓黑的眉不由拢了起来。
他才发现,自己这一上午挥汗如雨,此刻浑身都散发出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