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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月忽然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捏紧了袖边的衣角,“莫不是鬼车出了什么意外?”
晏黎移开了目光,望向了案桌的桌面,“你问鬼车做甚?”
尧月奇怪了,“我同他自小一起长大,他虽然只是我的坐骑,可是我对他的情分远不止于此,我关心他难道有错?还是我不能问?”
晏黎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已经死了。”
“你骗人!”
尧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出声反驳,一手紧紧握住了雕花木门的门框,向前快步走到了案桌前,瞪大一双眼,居高临下地盯着稳坐不动的晏黎。
“你骗人!不过是五百年未见罢了,他一定是躲到哪一处去玩了!小的时候,他就爱自己躲到别处去玩,消失个一段时间,鬼车就会回来了!你要是再敢这样诅咒鬼车,就算是花神,我也不会饶你!更别说你是我的姐夫了!亲戚也做不成!”
晏黎平静地看着早已经失态的尧月,冷静地继续,“当年你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见到的鬼车?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脑海中立刻闪过鬼车同凶兽穷奇缠斗之后虚脱倒下的样子。
她当时也是脱力倒下了,醒来之后,就再也没能见到鬼车。
接下来的许多事情,打断了她,她便未能找着鬼车,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了吗?
尧月的脸色越发灰白。
“我从不与你玩笑。你自己好生去想。”
晏黎站了起来,明显是不想再同尧月在这个问题上再继续纠缠下去,要往门外去了。
尧月双手撑在案桌之上,觉得全身都在发软。
自己认识晏黎这么久,确确实实他从来不曾同自己玩笑过。
刚才自己那一番疾言厉色不过是自己的心虚罢了。
晏黎始终冷静如同死水的反应让尧月发热发怒的心冷了下来。
“他,鬼车,他是怎么死的?”
尧月颤抖着声音发问。
已经行至了门口的晏黎停住了脚步,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尧月的反应。必然是强撑着自己不倒下,其实早就已经摇摇欲坠,心伤欲死了。
那一张笑起来才好看的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真是丑上加丑。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离去是因为嫌恶,还是不忍放任自己心内那一点无法言说的痛。
她同他的距离,怕是永远都无法拉进了。
晏黎叹了口气,清冷的声音中带上了自己也没有觉察出的伤感,“都过去了。回去吧,永远不要再出来了,就那样藏起来,藏到连我都无法找到的地方去。”
尧月咬牙静默许久,以为自己会想哭,会崩溃,可这一刻竟是什么都没有,她转过身,九天外的暖阳余晖斜照在白玉石的地面上。
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晏黎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去了,可是香气还余留在空气中。
尧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花神宫殿,脑子里只有浑浑噩噩的一片,每一步都感觉自己踩在了云头之上,软绵绵的。
鬼车死了,必然是因为自己当初偷盗圣雪莲花,才会与恶兽穷奇伤重不治死去的,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
鬼车已死,那么小言欢再也无法见着了父亲。
尧月自己从小就是丧母,从未享受过一天的母爱。她见识到母爱,都是看着别人的母亲宠爱自己小时候的玩伴。
她小时候被人笑话是个没娘的孩子,便同那人打架,将那人按倒在地上,打的那个人鼻青脸肿,哭着求饶才罢休。
父王赶来怒气冲冲的问她原因,她便将那人骂她话说了一遍。父王当场就变了脸,满脸的怒气顿时散去,抱着尧月,趾高气扬地反将告状的那人父母亲骂一顿没有教养,这才扬长离去。
尧月的高傲性格便是在父王的纵容之下越发的厉害。
可是这样的高傲,却导致了尧月最后酿下的苦果。尧月并不是怪父王对自己没有原则的宠爱,而是遗憾自己没有母亲。
哪怕自己得了阿爹滔天的恩宠。
自己现在竟是害了言欢失去父亲的凶手啊!
这让她如何有脸回去面对欢儿。
这世间之大,尧月竟是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往何处,就像是幽魂一样,没有目的的游荡。
“你这是要走到哪里去?”
耳边响起了一个人的说话声,声音里好像还有些紧张。
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地让尧月难受,紧紧扣住了她的肩膀,让她不能再往前方去走。
“我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不想停下来,她怕自己一停下来,这双脚就会想跪倒在地上,眼睛会忍不住泛酸,眼泪会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双手会忍不住将自己掐死。
对,她现在就想杀死自己,她恨死了现在的这个自己,伤害了身边的多少人,亲近的人因为自己而死,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死,无辜的人因为自己命运多舛。
曾经好像有人说过,她就是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注定此生孤独,除非入教,去修道。
她做不到放弃这些情,舍不得这滚滚红尘,可是她恋红尘,红尘却厌她、弃她……
尧月用力挣看一下,那双手却将她猛然抱紧了怀里。
是谁,是谁要拖住她的脚步?
耳边传入那个熟悉的声音,“尧月,你睁开眼,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
这声音温柔如三月清风,六月荷动,九月桂香,又好像是山中的一弯清泉,清润流入她的心间。
“跟着我回家,跟着我走,你还有我。”
还有人愿意要她?
尧月眨了眨了眼,混沌的神灵中慢慢绽开了一丝清明,重重的迷雾被慢慢拨开。
眼前的人也越来越清晰。
鼻尖闻着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是他,竟然是他……
尧月的眼眶一热,刚才还隐忍着压抑着的情绪,此刻竟然再也压抑不住,像是决堤的河水一样,全部都倾泻而出。
“鸣玉,鸣玉,只有我一个人了,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做的太多错事了,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我了!”
鸣玉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轻抚在她的背上。
尧月埋头在鸣玉的怀里哭了许久,最后哭到全身力竭,就连自己什么重新回到青丘的也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尧月坐了起来,发现门窗都被紧紧闭着,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刻了。
下了床,走到窗边上,想要将小窗子支起,可是手刚刚碰上了窗沿,手就像是触电了一样,被弹开了。
尧月一怔,以为自己是睡得太久,所以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这一次,她伸出了两只手。
结果还是同上一次一样。
尧月站在窗边发了一会呆,又立刻走到了门边,用力抬脚去踢,差点被反弹地摔倒在地上。
多亏腰身靠在了桌子上,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顺势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门窗。
过了许久,门忽然开了,金乌的余晖中,那人长身而立,身姿颀长,一身赤色圆领锦袍,竟是比天空上的晚霞还要灿烂许多。
“你醒了?”
鸣玉在门口处站立了一会,显然是未曾料到尧月会就这样坐在门口。
尧月冷笑了一声,“为什么要将我锁起来!”
大门在鸣玉的身后关上,鸣玉漫步走进来,绕过了尧月,坐到了床沿边上,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轻声道,“过来。”
这声音虽然温柔,可却是一道命令,不容有半点拒绝的命令。
“你为什么要将我锁起来?”
尧月站了起来,转身看着鸣玉,脚下却也没有迈动半分的步子。
“难道让你再去找你的心上人不成?”
鸣玉的眸光冷了几分,唇微弯,声音却刺耳得狠。
尧月疑惑地看着鸣玉,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又是在发什么神经。
“昨日你一去花神宫中,就被晏黎请到了书阁中谈话。你昨日那副神魂颠倒,失魂落魄的样子,丑的让本君恶心。他已经成亲了,娶了你的姐姐,现下你姐姐有了身孕,你竟是这般伤心?”
尧月怒视着眼前颠倒黑白的男人,原来昨日那个温暖的怀抱,是她做梦罢了!
“你住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知道什么!”
尧月反身就想往外冲。
身后一股力量将她猛地往后拉,一直拉到了床边上,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倒在床上。
“不管你?由着你走火入魔吗?!”
—————三少有话说———————
忽然觉得鸣玉其实比尧月还要惨。
寻找鬼车(七)()
“是,我的确愿意。<;>;可这同我躲避你有何关系?若是我死在了你的手下,言欢谁来抚养?你吗?”
说到这里,尧月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说的话着实是好笑,“是我忘记了,是你口口声声,一举一动都在用欢儿来威胁于我。我若是将希望寄托于你,当真是傻到了极点。”
鸣玉精致的眉眼间凝聚出一道深深的川字,猩红在眼底蔓延,紫色重瞳加重,加深,有墨色在其中汇聚。
却只是片刻而已,他的紫色重瞳又恢复到了原样,唇角微弯,极为不屑的样子,“你也不是傻到无可救药,就算是知道,又怎么样?我从来就不想瞒着你,你以为你能逃脱的了?我可保你,也可杀你。杀与不杀,不过都是我一念之间。”
说完,鸣玉拂袖而去。
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尧月便就有一段时间的清净。
不过是四五日的清冷而已,尧月所住的庭院之前就长出了茵茵的青草,台阶处总是经过修剪精致的花草也因为花匠懒惰,失去了控制,四处伸出了枝丫,虽然生机勃勃,透出夏末的余威,却同这精修细琢的庭院格格不入。
鸣玉走之前,将门开着,可是那禁止外出的法术却未解除,尧月只能坐在堂中的圆桌边,看着门前的门可罗雀,倒也觉得清净。
她正发呆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小声的叫唤,一个小脑袋从门后面探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扑进了尧月的怀里。
尧月将小言欢紧紧抱住,听得小言欢奶声奶气得唤着自己“母亲”,早已经压在了心底的情绪又出来了,眼眶微微湿润,却又不得不强行压制了下去,“欢儿乖,今日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尧月将言欢拉开了自己的怀抱,将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看了,见小言欢脸色红润,脸颊粉嫩,个子又长得高了一些。
“今日青丘中设宴,大家都去看热闹了。我趁着机会,就溜了过来。反正现在丫鬟也不像是以前那样总是跟着我了,她怕是以为我又去了书阁中。这可是我看了很久的机会呢!”
尧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言欢的发顶,知道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不怎么关注自己,怕是跟自己有关。看着自己院子中的清冷就知道了。
这宠妾不再受宠,妾的孩子又怎么会再被人重视?
言欢忽然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了尧月的脖子,“母亲,我们走吧。这里的人虽然对我们好,可是母亲却过的并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