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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旧站在这高阶之上,手托在知夏的胳膊上,眉眼微垂俯视着眼前的林氏,口中是跟着平平一句:“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曾对你多加指责过一句。你虽只是妾氏,可该给你的脸面,无论是霍家还是王爷和我可都从未少过你你那一双儿女,我更是让你亲自教养从未多加管教过一回,为得就是不让你这生母与他们少了这血缘亲情。”
许氏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她看着林氏因为屈膝太久而已经有些微颤的身子,面上没有丝毫动容,只继续说道:“往日我不曾管教、不曾理会,那是给你和你那一双儿女留了脸面可是林氏,你要记得,脸面终归是自个儿给自己的。你若是不想要,我日后也就不必再为你保留什么了如今霍令德被天家赐婚,这是她的福分,可这福分到底能不能留住却还是个未知数。如今她尚还未曾入主东宫,就已经开始联合外人在外头给自己的长姐落脸面了,日后还不知道要行出什么样的事来。”
“林侧妃若是当真不会管教,我倒是不介意帮忙教导一二。”许氏这话说完也不再理会人,径直由知夏扶着往前走去。
云开眼瞧着许氏走远,这才敢走上前来
先前王妃那副模样的的确确是吓到她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王妃露出过这样的神色那话里话间虽然没多少波澜起伏,可脸上和眼中的那片淡漠却已足够骇人。云开伸手扶住林氏的胳膊,眼看着她面色发白的模样,口中是紧跟着一句:“侧妃,您还好吧?”
林氏先前蹲得久了,此时腿脚还有些酸麻。
闻言她一时也未曾说话,只是看着许氏离去的身影,心中除了那股子气,余外的却是几分惊奇这位泥菩萨竟然也有一日发起火来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还有先前她话中所说的那句“联合外人在外头给自己长姐没脸”林氏想到这,眉心便又紧跟着皱了一回,今儿个别庄究竟出了什么事,令德究竟又做了什么?
林氏心下思绪紊乱,眉眼也跟着低垂了几分。
她什么也未曾说,只是等那股子酸麻劲道消散了,才开了口:“先去拜见老夫人。”等这话说完,林氏便由云开扶着继续往前走去,门前侍立的是个二等丫鬟,眼瞧着她过来是与她打了个礼跟着便进去通禀了。
没过多久——
那帘子却是又被人打了起来,走出来的是玉竹。
玉竹的面上仍旧挂着素日的笑,眼瞧着人是恭恭敬敬打了一道礼,口中跟着一句:“侧妃来得不巧,老夫人这会正在佛堂。”
林氏闻言,心中的那一抹惊疑却是又多了几分林老夫人向来只有在早间才会进佛堂,这明显就是推托之词。今儿个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然会让林老夫人连见都不肯见她自从令德被天家赐婚后,林老夫人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可谓是比以往还要好生几分。
可如今
李怀瑾的莫名出现,还有先前许氏的话林氏紧拧着眉心,她的心下突然生出几分害怕,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林老夫人和许氏绝对不会是这幅模样。她想到这便也不再多言,只等平了心下的思绪便与玉竹温声说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搅母亲了。”
她这话说完是从云开的手中接过抹额,递给了玉竹,跟着是又一句:“这是我前几日才绣好的,劳玉竹姑娘交给母亲了。”
玉竹闻言自是笑着应了
林氏见此倒也不再说道什么,她是又朝那道布帘屈膝一礼,而后便由云开扶着往外走去等离了昆仑斋,她才沉了面色,连带着声调也冷了几分:“回去的时候让底下的人看着些,若是令德回来,让她立马来见我。”
今日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也只能从令德的身上找答案了。
“郡主,人已经走了。”杜若眼瞧着林氏离去便拧头与身边人轻声说道。
霍令仪闻言也不曾说话,她只是看着林氏离去的身影,却是又过了一会,她才淡淡“嗯”了一声祖母既然不肯见林氏,想来也是被先前她所说的那番话气到了。这样也好,她还真怕祖母会为了霍令德和林氏如今背后的权势,不拘她们说什么也跟往日那样纵着她们。
她想到这,心下倒是平和了许多,眼瞧着林氏越走越远,霍令仪也就跟着收回了眼,口中是跟着平平一句:“走吧。”
杜若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便扶着霍令仪往大观斋走去。途中,她却是又笑着说了一句:“奴倒是未曾想到王妃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她说到这生怕人误会忙又跟着一句:“王妃往日的性子太过柔和,奴是未曾想到。”
霍令仪听着她这句,眉眼却是也泛开了几许笑。
其实何止杜若未曾想到,就连她先前瞧着母妃那个样子也委实有些认不出来她原本还怕母妃会应付不过来。哪里想到母妃先前那一字一句端得是铿锵有力,生生挫了林氏的锐气。即便是这会想起,她都觉得心下畅快不已。
她想到这,声调却是也跟着柔和了许多:“的确是我多虑了。”
杜若看着霍令仪面上的笑意,心下也跟着松缓了许多。她仍旧扶着人往前走去,念及李首辅,杜若这才又朝人看去,却是又踌躇了一瞬,她才开了口:“郡主,您和李首辅”先前在别庄的时候,她还未曾反应过来,郡主就和李首辅走了。
余后有那两位在,她自然也没能靠近。
原来当日淮安那艘船的主人,还有那日在“何记”,郡主所见到的男人竟是这位李首辅。
杜若心中是有几分疑惑的,往日也从未听郡主提起过这位李首辅,何况除了那回在何记,郡主平素也未与那位李首辅有过多少接触怎么,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了呢?
霍令仪听着她话间的踌躇却未曾开口。
她只是掀了这双桃花目朝那天边的夕阳看去,此时红日垂落,夕阳正好院中的桃花也开得正好,鸟儿轻轻叫着,有些停在枝头,有些越过天际,一切都是这样好。霍令仪的面上忍不住浮现了近些日子少见的笑容,她看着这世间万物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她开了口:“杜若,我突然有些开始期待起以后的岁月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微微蜷起,带着无边的高兴,那双眉梢眼角也带着未曾遮掩的笑意。她就这样仰着头看着那个红日,前些日子一直残留在心头的那几许害怕和担忧早已随着这春风尽数消散,此时余留在她心中的皆是对这日后岁月的希冀和期待。
杜若拧头朝霍令仪看去,待瞧见她面上的这幅笑颜,一时却有些怔楞。她见过郡主许多模样,却从未在她的面上见到过这样一幅笑颜这抹笑颜恍若那初升的太阳一般,带着无边的希望。
她不知道郡主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笑颜,可大抵与那位李首辅是脱不了关系的。杜若想到这,对先前残留在心中的那几分疑惑倒也不再觉得有什么了。
只要郡主是真得开心,那就足够了。
昆仑斋。
自打许氏和霍令仪走后,林老夫人就坐在软塌上,她的手中握着一串佛珠,近些日子一直带着笑的面容此时却显得有几分沉静。她看着外头的那几株葱郁之树,手中的佛珠未有一瞬的消停
帘子被人打起,却是玉竹走了进来。她是先看了眼李嬷嬷,而后才又朝林老夫人走了几步,待到人跟前,她便恭声开了口:“老夫人,奴已经按照您的话说与侧妃了”待这话说完,她便又把手中的那条抹额双手奉了过去,跟着一句:“这是林侧妃亲自给您做得抹额,她让奴转交给您。”
林老夫人听得这句,握着佛珠的手却是一顿,不过她也未曾转身,只依旧看着外头的那两棵树。先前外头的那些事,她自然已有所耳闻,许氏头一回这样发落林氏,她惊奇之余倒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她想到这便又重新转动起手中的佛珠,闻言也不过淡淡一句:“收起来吧。”却是没有半点要看的意思。
等这话说完——
林老夫人合了合眼,跟着是又一句:“李嬷嬷,扶我进去吧。”
先前就侍立在一旁的李嬷嬷闻言忙应了一声,她半弯着身子走上前扶着林老夫人往里头走去,途中,她也不曾说话,只依旧低着头。倒是林老夫人忍不住开了口:“我先前还觉得令德得了太子的青眼是咱们霍家的福气,可如今看来,她尚还未去东宫就已开始撺唆起外人在外头欺负自己的长姐”
她说到这,平静的面色却是又沉了几分,就连握着佛珠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道:“今日晏晏若是真替安平公主舞剑,她又能得什么好处?左右不过是想趁机让晏晏在外头丢脸。可她却不想想若是晏晏丢了脸,咱们霍家的脸面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这话说完是又跟着一声叹息:“终归还是小家子气了些。”
李嬷嬷听得这一句,喉间却也跟着漾出一声绵长的叹息,她仍旧扶着林老夫人往里头走去,口中却是跟了一句:“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倒是也会跟我耍心眼了”
林老夫人这话说得不咸不淡,语调却未有多少变化,她转着手中佛珠,眼往前边看去:“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李嬷嬷闻言是轻轻笑了笑,她仍旧半弯着身子扶着人,口中是恭声说道:“三姑娘如今还未曾嫁进东宫就已开始处处针对郡主,日后还不知要生出什么样的事来,何况——”她说到这是轻轻拧了眉心,连带着声调也跟着轻了许多:“天家选妇最注重的就是品性,三姑娘虽然有福缘救了太子,可她这样的性子,即便日后真入了东宫只怕”
她后话未曾说全,可意思却已分明。
林老夫人拧着眉心不曾言语,心中却是暗衬着,当初她的确是被这件喜事冲昏了头脑,想着霍家好不容易才出个太子侧妃,自然是样样依着霍令德,只差把人供起来了。可如今看来,即便霍令德日后真的入了东宫,且不说她能不能得太子的宠爱,就她这样的性子,只怕就算日后真得了太子的宠爱也不会对霍家有丝毫帮助。
晏晏还不曾怎么对她,霍令德就是这幅模样
当初她不顾霍令德的脸面,把她赶去西山,还不知她心中是怎样嫉恨呢。
林老夫人想到这只觉得遍体身寒,就连转动佛珠的手也跟着停了下来。这个孙女就很林氏一样,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只等着你不注意的时候就上来咬你一口她想到这,面色却是又白了几分。
李嬷嬷未曾听见林老夫人说话,便用余光瞧瞧看了人一回,待瞧见她面上的沉思,她心下渐定便又重新扶着人往前走去,途中却是又说了一遭:“依老奴看,您寄希望于三姑娘,倒不如多关心些郡主的婚事——郡主自幼就是您带着长大的,何况李家虽然比不得天家,可那也是士族公府。”
“那位李首辅的名字,就连老奴这样的内宅婆子都听说过。”
林老夫人听得这句,眉目倒是又动了一回是啊,与其把这希望寄托在霍令德的身上,倒不如好好关注些晏晏的婚事。
她想到这,心下的思绪渐稳,握着佛珠的手便又重新转动起来,眼瞧着那木头窗棂外的光景,林老夫人是跟着一句:“你说得对,我也不能寒了晏晏的心了。”近些日子她那些所作所为,晏晏虽然不曾说道什么,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