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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来覆去瞧了一回,跟着便小心翼翼得放进荷包里,待放到里头还尤为不放心,时不时要掂一掂那份量。
等离开影壁,进了第二道月门。杜若跟着霍令仪的脚步继续往前走去,口中是轻声问道:“郡主,您是先回屋子,还是”
“去一趟昆仑斋吧”霍令仪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闻言她也只是微微抬着一双眼朝那昆仑斋的方向看去,此时日头偏西,整座信王府被这红日罩盖着,远远瞧着倒有几分看不真切。
她也许久未曾瞧见过她这位好二弟了。
等到昆仑斋的时候,日头已尽数落了,伴着那天边仅剩的几道光亮,院子里、长廊下也都由人点起了灯。婆子、丫鬟见她过来忙恭恭敬敬行了礼,门前侍候的丫鬟也跟着打了帘子迎人进去。
玉竹便在那第二道帘外候着,眼瞧着霍令仪过来忙迎了过来。她是先朝霍令仪打了礼,而后是低垂着一双眉眼替她解着身上的披风,口中跟着轻声一句:“这会林侧妃也在里头。”
自打出了那回事,祖母就再未见过林氏。
今儿个倒好,霍令章才回来,这林氏倒也跟着入了这扇门
霍令仪的面上没什么变化,眼中的神色却还是低沉了几分,等玉竹抱了披风立在一旁,她看着那道锦缎布帘却是过了有一阵的功夫才点了点头玉竹见此便也未再说什么,她伸手打了帘子朝里头禀了一声。
帘子打起——
那里头的声音自然也清晰得传到了外间,只是因着这一声禀报,原先的那些逗趣笑闹声却是停了下来,而后是林老夫人伴着笑意的扬长一声:“晏晏回来了?快进来。”
霍令仪闻言才迈了步子往里头走去,她透过那扇座屏往里头瞧去,一室之内,灯火通明,隐约可见这扇屏风之后,林老夫人坐于软塌之上,林氏与霍令德坐在右侧的位置上,而左侧最上的那个位置坐着得却是一个约莫十三年纪的少年郎。
屋中无人说话——
唯有她腰间悬挂的玉环香囊在走动之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等转过座屏,屋中的景象也就清晰得入了霍令仪的眼中,她一双桃花目朝那坐在左侧位置上的少年郎看去,他穿着一身官绿色长袍,在这灯火之下,眉眼面容较起平日显得越发温和了几分。
霍家无论男女皆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虽然同出一脉,可这相貌却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霍令仪长得最像已故的霍安北,虽是女儿身凭得却要比旁人多几分英气。
而霍令章与霍令德却不似霍安北,反倒与林氏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一样的温和清雅、一样的端庄得体,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副不带侵略与攻击的面容,令人瞧着自然也要多生几分好感。
霍令章早在霍令仪进来的时候便已起身,如今见她转过座屏便朝她行了一个家礼,口中亦跟着恭谨一句:“长姐”
霍令仪闻言却未曾出声,她仍旧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眼前这个微微俯身的少年郎。眼前人一如旧日,却又有几分不同,比起前世记忆中的霍令章,眼前的这位少年郎大抵因着年岁还稍显几分稚嫩。
可不管眼前的霍令章是如何的稚嫩
霍令仪却还是不敢对此人有半分松懈,前世霍令章能在短短一年之内成为太子近臣,可见此人不拘是为人还是行事都不可小觑若不然他一介庶子,哪有资格掌管这偌大的信王府?
霍令章未曾听到她说话,便也未曾起身,仍旧是那副温润的好模样。
林氏私下倒是拉扯了霍令德一把,她的确也不喜欢霍令仪,可如今是在老夫人跟前,该扮得样子却还是得扮得。霍令德自然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可她眼瞧着霍令仪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心下免不得又来气
对自己是这样,对哥哥也是这样,她霍令仪凭什么如此傲慢?
可不管她心中是怎么想的,此时却还是不得不起身,她朝霍令仪恭恭敬敬打上一个家礼,只是说话的语调因着心中有气却还是忍不住透着一股子生硬。
霍令仪在霍令德说话的时候,就已回过了神。她收回了落在霍令章身上的眼,闻言也只是随意摆了摆手,语调寻常:“都起来吧”等这话一落,她便继续朝林老夫人走去,到人跟前便也跟着打了一礼,唤人一声:“祖母。”
“快起来”
林老夫人因着先前被逗趣,这会面上还带着股子笑意,闻言是笑着朝霍令仪招了招手,让人坐到了自己身边。
霍令仪自然也不曾避讳,她坐在了林老夫人的身边,等接过李嬷嬷递来的茶饮下一口才笑问道:“先前就听到里头热闹,却不知说了什么竟惹得祖母如此开怀?”
“令章说了许多外头的趣事,待在这四方院落不知道,原来这世间百态当真是有趣得很”林老夫人这话说完便又笑着捧了茶盏,与霍令章说道:“你把先前说得那些,与你长姐也说上一遭。”
“是”
霍令章便又笑着与霍令仪说起先前说过的那些趣事,他的语调不急不缓、声音也极为温和,那些外头的俚语俗事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倒也不觉得俗气,反倒是透着几分雅致令人听着也很是舒服。
霍令仪闻言倒也难得赏面露了个笑。
余后霍令章便又说起了许多沿途的风情人物,还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林老夫人心中满意,霍家子嗣本就不多,家中能多出些有出息的孩子她自然是高兴的。她也不吝夸赞,眉目含笑,连带着声音也越发温和了几分:“乡试在即,你近些日子便在家中好生准备。这是你头回参加乡试,万不可太过紧张也不必太过看重得失,只当自己是去历一回,左右你如今年岁还小。”
霍令章闻言忙又一礼,口中亦跟着一句:“是,孙儿记下了。”
屋中气氛热闹,林老夫人因着霍令章的关系倒也难得给了林氏几个好脸霍令仪眼瞧着这幅景象,手中仍旧握着一盏茶慢慢饮着,虽然面上挂着笑,口中却是什么都未曾说。
等用完晚膳。
霍令仪辞别林老夫人往外头走去,只是她刚刚走出院子便瞧见候在外头的霍令章
她未曾说话,步子倒是停了下来。
霍令章听到声响便转过身子,他是先朝霍令仪先拱手一礼,而后才开了口问道:“长姐这会可有空闲?”
霍令仪闻言也未曾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杜若的手背杜若知意便与两人打了一礼往后退了几步。等杜若退下,霍令仪才迈步往前走去,听到身后跟着的脚步声便开了口:“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她的声音依旧是素日那般,没有什么情绪。
可霍令章早就习惯了霍令仪这般,自然也未曾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他的步子迈得并不算大,恰好离霍令仪有半步的距离,待又走了几步他才开口说道:“自从父王薨逝,家中外头流言纷乱,全靠长姐,家中才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他这话说完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才又开口说道:“家中之事我已知晓子不言母之过,长辈的过错我实在不好多说,但请长姐放心,诸如此类之事日后绝不会再有。”
他说话的声调依旧是温和的,可是言语之间却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语调也很是诚恳。
霍令仪终于还是停下了步子,她双手负于身后,身子却是半侧朝身旁的霍令章看去。夹道两旁虽有灯笼垂挂,只是随风摇曳,那灯火委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好在天上的明月很是通明,打在两人的身上,倒也能瞧得几分真切。
她便这样依着明月看着眼前的霍令章
明月皎洁,打在眼前这张温和清隽的面容的确算得上是相得益彰。可是谁又会想到?就是这样一张犹如明月般皎洁的面容下,却藏着一副比谁都要阴毒的面容眼前这个人啊,远比林氏还要可怕。
霍令仪负在身后的手攥紧了几分,却是过了许久,她才看着他平声一句:“家中内宅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乡试在即,你且好生准备就是。”
霍令章闻言便又应了一声“是”
他似是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双手奉于人前:“长姐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我知长姐喜玉便亲自寻了块好玉给长姐刻了块玉佩”他说到这,面上倒是难得显露出几分羞赫,连带着声也轻了几分:“只是难免有些粗糙,却是比不得宝楼之中的好物。”
霍令仪垂眼看着他手中的那只锦盒,她知晓这锦盒之中的玉佩是如何模样,即便比起燕京城中最出名的多宝楼,这块玉佩也是不差的。
她这个好弟弟实在是自谦了。
前世她虽然不喜林氏连带着对霍令章也提不出几分欢喜,只是霍令章为人谦和,霍令仪心中待他终归还是有几分姐弟之情的。因此他送来的玉佩,她虽然嘴上未说什么,私下倒也是戴过几回的。
如今
如今霍令仪虽是接过了他手中的锦盒,却是连看也未曾看上一眼,闻言也不过淡淡一句:“东西我便收下了,只是以后你也不必如此费心了,没得耽误了你的功课,侧妃又该怪责旁人了。”
待这话说完——
她便也未再说话,只是与人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朝大观斋走去。
灯火摇曳,霍令章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什么都未说,眼中却是闪过几许暗芒指根上头仿佛还留着她的余温,他收拢于手心负于身后,直到瞧不见霍令仪的身影才转身离去。
余后的日子。
因着霍令章回到了家中,林氏和霍令德倒也未再像往日那般日日拘于屋中,平日往昆仑斋跑得次数便也越发勤了林老夫人虽然因着前事心中还有隔阂,可总归还是给了她们几分脸面。
底下几个丫鬟生怕林氏又起了势,私下不知说过多少回
霍令仪倒并未有什么动作,平日依旧是理着账见着管事,平日有空便去瞧瞧祖母,或是去锦瑟斋陪着母妃有时陪着她做着女红,有时给她读书讲趣的,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日子过得很快,没几日便已步入九月。
天气却是越渐凉了,府中上下皆已换上了秋裳,外头院子里的树也都起了几分秋意。今年的秋试早几日已经过去了,不拘各位学子考得是好是坏,也只能等过了中秋,等到那榜单发落才能知晓
信王府中除了林氏和霍令德,倒并未有多少人在意此事。
大多数人都觉得霍令章如今年岁还是太小了些,那乡试左右也只择取那么些人,二少爷虽然聪慧可真要放在那些人之中只怕是不够看的。因此众人也只当他这回不过是去走个场面历练一回,对于能不能上榜却是从来不曾想过的。
林老夫人私下还找了一回霍令章,却是让他不必灰心,即便不能上榜也不必觉得可惜。
等过了中秋,那乡试的榜单便也发落了下来
信王府却依旧门庭紧闭,没有半点要去查探的意思。
如今时辰还早,霍令仪披着一件外衣站在窗前,却是低头在修剪着一盆花房新送来的花杜若便在一旁握着帕子,只等着人修剪完便把帕子递过去。许是觉得屋中太过安静了些,杜若便开口问道:“您说二少爷能中举吗?”
霍令仪闻言也未曾抬头,就连手中的动作也未有一瞬得停顿,口中倒是说了一句:“能又如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