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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霍令仪的缘故,她岂会是如今这幅落魄模样?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的名声尽数化为一旦,身边的人更是被折了大半,就连那几家最为盈利的铺子也跟着一道折损了林家本就不是宽裕的家族,她的嫁妆更是没有多少,如今她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还亏了不少。
这让她如何不气!
墨汁蕴染了纸张,原先抄写的佛经尽数报废,林氏心下本就不顺,瞧着这幅模样更是用了力道把手中的纸和笔一道扔了出去。
她的手撑在桌子上,胸口因为气急而起伏着,都是霍令仪!都是这个贱蹄子,打小就和她过不去只是以往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占些嘴上便宜的事,可这回,这回,这个贱蹄子却是要她的命啊!
自打霍令仪从边陲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有时候林氏都忍不住怀疑她是那精怪变得,若不然这人怎得一下子会变得这么可怕?可怕到竟然让她连个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帘外传来云开的声音,却是说回事处那有人过来传话。
林氏听到这话总归是平了几分心绪,如今她身边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上回的事的确是戳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家丑不可外扬,那些知道此事的自然尽数被处决了就连她身边的初拂也跟着一并被治了罪,云开还是因为前去找老夫人的缘故,又得了她苦苦恳求才被留下来的。
“进来吧”
林氏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握着帕子拭了拭手上先前被墨水沾到的地方,等人打了帘子进来,她才问道:“什么事?”
云开眼瞧着地上这幅模样,心下便已有了几分计较,只是想着先前回事处传来的话,却又有了几分踌躇她是先朝人打了个礼,跟着才垂了眉眼恭声说道:“先前九如巷李家送了帖子过来。”
林氏闻言却是一怔,就连擦拭手背的帕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李家?九如巷李家?那岂不就是出了定国公和当朝首辅的李家?这燕京城中谁不想与李家交好,只是苦于李家鲜少举办宴会,即便是举办宴会,请得也大多是一些旧日交好的士族门第这还是她头一回收到李家的帖子。
若是能和李家交好,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因此林氏想也未想便问道:“定得是什么时辰?可有说是什么宴会?”她这话说完便又拧着眉心发了话:“这衣裳再去做只怕是来不及了,你去把箱笼里的衣裳全都拾掇出来”
“侧妃”
云开看着林氏这幅模样,声音有些发紧,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李家那位二夫人今次请得是王妃和郡主。”
她这话落下,屋中便是死一样得沉寂,林氏先前还带着笑的面容此时更是一片黑沉,却是过了许久,她才握着桌上的茶盏朝地上砸去,伴随着那瓷器破碎的声音,却是林氏气急败坏得一句话:“凭什么!”
往日哪回不是她出的面?
那个病秧子和贱蹄子凭什么!
翌日。
九如巷李家。
前头有人领路,霍令仪便挽着许氏的胳膊在后头慢慢走着李家虽说是办花宴,可请得人却委实不算多。这也实属正常,李家素来不喜热闹,即便是置办宴会请得也大多是旧日交好的士族门第因此此时虽说时辰已差不多快到了,可这李家的院落却仍旧透着一股子闲适静谧的模样。
许氏的心下却还是有几分踌躇。
她已多年未曾出来参加宴会,昨儿个若不是晏晏好说歹说,她却是连一步也不肯迈出。早年她做姑娘的时候便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余后成了婚倒是参加过几回,只是她素来不是个能说道的自然也未能从中得出几分趣味,而后生了令君折损了身子,府中一切事物也都交给了林氏,她索性也就当个甩手掌柜,事事不理了。
霍令仪一直都在留意着母妃,自然也察觉出了她的踌躇。她私下握了握许氏的手,口中亦跟着轻声一句:“母妃不必担心,李家两位夫人都是好相处的,想必她们请来的客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您若当真不喜欢,只顾赏花便是。”
她的确想让母妃多交几个朋友
如今父王归去,令君又不在府中,若是日日让母妃闷在屋子里看书做着女红只怕早晚得闷出病来可若是母妃当真不喜欢,她自然也不愿强迫于她。
许氏闻言便侧目朝霍令仪看去,待瞧见晏晏面上的担忧,她自是忍不住怔楞了一回,可也不过这一瞬,她便明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让晏晏操心于此?
家中之事、令君之事,如今还有她的事许氏看着霍令仪眼下那遮掩不住的乌青,心下止不住便是一疼。她自是知晓晏晏在担心什么,晏晏是怕她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闷出病来,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让她出来走走。
这些月来,她的确时常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夫君不幸归天,如今令君又远离了自己的身边她把自己闷在那一方天地,却从未想过,晏晏的身上又承担了多少压力?
她也不过十五年纪,尚未及笈,却要把这些本不该属于她的压力尽数压在自己的身上。许氏想到这,心下还是泛起了几分酸楚她当真不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若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担忧至此?
霍令仪迟迟未听见许氏说话,便又轻轻唤了人一声:“母妃,您怎么了?”
“没事”许氏压下了心中的那几分思绪,她把掌心压在霍令仪的手背上,却是过了许久才绽开了一个笑颜:“你不必担心,母妃虽然久未参加这类聚会,却也不是那一叶障目之人。”
何况李家两位夫人的名声,她往日也曾听过,的确是好相处的。
霍令仪见此才松了一口气。
因着花厅快至,她也就未再多说什么。
花厅临水而建,因着名为赏花,外头便又置了不少名贵的花类。
等霍令仪和许氏至的时候,那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女侍禀了言,里头的声便跟着一静,只是没过一会帘子便被人打了起来,却是郑宜和与李安清亲自出来迎了。
待两厢打过照面,李安清便笑握着霍令仪的手,自打上回见过面后,两人已有一段日子未曾见了。
霍令仪喜欢她的性子便也由着她,只是一双眼却还是朝许氏的方向看去虽说母妃说不必担心,可她又岂能不担心?
李安清自然也察觉到了,见此便低声笑道:“霍姐姐不必担心。”
她这话刚落,便见郑宜和亲昵得握着许氏的手柔声说道:“等姐姐有一会了,若你再不来,我可得亲自遣人去王府接你了。”郑宜和素来是个能说会道的,又是个直爽性子,偏偏眉目带笑,声音柔和,便又给人多了几分真诚。
虽说今次和许氏还是头回相见,却恍若已是故交一般。
许氏这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性子,她起初倒还有几分局促,只是眼瞧着郑宜和面上真切的笑容,这颗心也就跟着舒展了几分她任由人握着手,口中亦跟着柔声一句:“劳你们久等了。”
“倒也算不得久,只是心中一直念着姐姐,才觉得这时辰过得委实太慢了些”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携手往里头走去,花厅里头也未有多少人,只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眼瞧着性子或是柔和、或是直爽,却都不是难相处的郑宜和笑握着许氏的手,把里头的人一一介绍了一回。
今次来聚会的大多都是出自名门,不是那些内宅后院的长舌妇,无论是说话还是见礼,都透着一股子闲适通透。
许氏虽说许久未曾参加这类聚会,可她是个好性子又善于倾听,几番交谈下来屋子里倒是越发热闹了几分。
霍令仪眼瞧着这幅画面,先前一直高悬的心总归是落了下来。因着今儿个并未有其他的贵女,郑宜和便笑着让李安清领着霍令仪出去赏玩
这自然合了李安清的心思。
霍令仪眼瞧着母妃面上的笑,面上倒也多了几分笑,闻言自然也是应了。
两人经由花厅一路往园中走去,彼时园中的桂花开得正好,远远便能闻见那股子香味。李安清挽着霍令仪的手缓步走着,口中是问道:“霍姐姐近来可曾得空?马上便是乡试了,我想去寺里给哥哥求个签若是姐姐得空的话,不若你我二人一道去?”
霍令仪闻言却是一怔,她倒是忘了如今已是八月,秋试的日子也快到了只是这样一来,那么霍令章也快归家了。
她想起记忆中的这位二弟,眉心还是不动声色得轻拧了几分。
李安清说了许久也未曾见人出声,等侧目看去便见霍令仪一副出神模样,她伸手在人眼前轻轻挥了挥,等人回过神才又问道:“霍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霍令仪闻言是轻轻笑了笑,她敛下心中的思绪,口中是道:“我近来都有空,你何时想去只遣人过来与我说一声便是。”她这话说完正路过一株桂树,此时秋风正好,打落了一树桂花,倒有不少落在了她的身上。
霍令仪握着帕子掸着身上的桂花,一面却是拧着眉心朝一处看去
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掀起一双桃花目往前看去,便见那不远处的长廊下正立着一个人,那人仍旧穿着一身青袍,负手而立,面色沉寂而又寡淡,却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未曾想到会在此处看见李怀瑾,霍令仪免不得又是怔楞了一回,等回过神来,她才朝人点了点头,是为见礼。
李怀瑾却什么都未说什么也未做。
他只是这样垂着一双凤目看着人,又是一阵秋风徐徐吹过落了那枝头的桂花,偏偏又落到了霍令仪的身上,原本才擦拭干净的地方又重新添了一回。
霍令仪面上原先的淡然一凝,大抵是知晓李怀瑾还看着这处,面上便又忍不住扯开几分红晕这还是她头回在外头在人跟前这般失礼,偏偏那人却是没有半分避讳的意思,仍旧一错不错得朝这处看来。
她半弯了一段脖颈,手上握着帕子又掸起了身上的桂花,心下却是免不得诽语一句——
堂堂首辅大人,也不知避讳着些。
李怀瑾远远看着霍令仪微微垂下的面上仍旧未曾消散的红晕,不知是何缘故,他只是觉得这纠缠于心中几日的阴霾暗沉竟也跟着松懈了不少。
这还是他头回在这个小丫头的身上瞧见这难得的几分娇憨嗔怒
倒也有趣。
李安清一面握着帕子替霍令仪掸着身上的桂花,她刚想着取笑一回霍令仪,便瞧见不远处的李怀瑾李安清脸上的笑顿时收敛了几分,她握着帕子规规矩矩朝人那处打了礼,口中是恭声唤人一声:“三叔。”
李怀瑾却未曾说话。
他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朝另一处走去。
等李怀瑾走后,李安清才轻轻吐了口气,她仍旧替霍令仪掸着身上的桂花,一面是轻声说道:“三叔真是越发骇人了”她这话说完便又疑道:“霍姐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怕?这燕京城里就没有多少人是不怕三叔的,尤其是那些姑娘家。”
霍令仪闻言却是一怔,怕李怀瑾吗?
其实起初她也是怕过的,可或许是相处得久了,那份害怕也就跟着消散了。
如今即便要她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只怕也难。
霍令仪想到这面上忍不住便又扯开几分笑,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