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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没那么好说话,前世林氏是如何对她们的,今生她会一点点把不该属于林氏的荣耀一点一点取回来。
杜若闻言倒也细细想了一回,是啊,经历了这样一番大起大落、从有到无,这林侧妃以后的日子的确难熬。她想到这便也未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打了半边车帘朝外头看了一眼,跟着回头说道:“郡主,快到了。”
霍令仪正闭目养神,闻言握着茶盏的手却是一顿。她想着之后也许会遇见的那些人,心下还是忍不住漾出一声长叹不过她终归还是什么都未说,只是把手中的茶盏重新落在了茶案上。
马车没一会功夫便平稳停下了。
杜若扶着她走下马车,门前早已有丫鬟等候,瞧见她们忙迎了过来来人是李安清的大丫鬟,上回在飞光楼中她也是在的。这会便笑着先和霍令仪先打了个礼,口中跟着恭声一句:“您来了,小姐已遣人来问了好几遍,若不是夫人拦着只怕这会便要亲自来接您了。”
霍令仪闻言虽未说什么,眉眼倒也泛开了一抹笑,这也的确像是李安清会做的事。
丫鬟笑着在前引路,霍令仪便由杜若扶着继续往前走去,只是临来迈上阶梯的时候,她还是朝那块高高悬挂的门匾看去一眼“定国公府”谁又会知道,前世她最后的归宿竟然会是这儿呢?
其实也还没有过去多久——
可或许是因为隔了一世的缘故,霍令仪的心中却有几分恍然的感觉,倒像是做了一场黄梁大梦似得。
杜若察觉到她止步便轻声唤了她一声:“郡主,怎么了?”
“没事”霍令仪回过神,她连下了心思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口中是一句:“走吧。”
李家的院落打理得很是好看,大抵是因为书香门第的缘故,比起别的士族便又多了几分雅致每处院落的名字都很是好听,白墙青瓦的壁上还题有不少字画。一路穿花拂柳,待迈入月门穿过小道还有假山园林,一旁池中荷花开得正好,底下还有锦鲤摆尾游动,端得是一副鲜活景象。
丫鬟一路走着,一面是提醒她小心脚下,时不时也会说上几句趣话,大抵是说起这园中有哪处好玩的地方,一副尽心尽责的模样。
霍令仪一概听完却也只是笑笑,若说这李家哪处好玩,哪处有趣,其实她又怎会不知?当初她嫁给李怀瑾名声虽不好听,可李家众人待她却是极好的,程老夫人更是拿她当心肝儿待着
当年这府中哪处好玩,哪处有趣?程老夫人皆与她说过,余后更是让李怀瑾带着她一一赏玩过。
其实前世她的性子还是过于冷清了些,平白受了他们这么多好却从未想过要付出些什么那个时候,她这颗心啊被不公和怨恨掩埋得太深,以至于就连身边人的好也从未看到,或许看到了,只是不愿去多想。
若是今生有机会的话,她也愿意待这些旧人好一些。
丫鬟还在柔声说着,只是不知说到了哪话一停,跟着声也变了调,却是带着几分格外的恭敬:“奴给三爷请安。”
三爷?
李怀瑾?
霍令仪听到这个名字,放在杜若胳膊上的手还是一僵,她循声往前看去便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身上并无半点饰物,唯有那一串紫光檀的佛珠仍旧握在手中不曾离身。
相隔一世——
她终于还是见到了他。
李怀瑾就这样站在不远处,站在这天地之间,身后是苍翠园林、湛蓝天空而他面容沉寂、薄唇紧抿,依旧是旧时岁月里的模样。在霍令仪的记忆里,仿佛从未见李怀瑾笑过,这个男人即便看起来再是温和,却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好说话的。
唯有一次——
那是一个冬日的夜里,又黑又冷,她穿着一身婚服站在李怀瑾的身前,羸弱而又卑微。那不是她头一回见到李怀瑾,却是头一次以那样的身份站在他的跟前,卑微得恍如尘埃一般。
霍令仪想,那一定是她一生之中最不愿记起的日子,她一生骄傲,却在最期待的新婚夜里成了全城的笑柄。
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因为恨早已淹没了她的心。
青梅竹马长大的柳予安在新婚之夜为了前程不管不顾把她抛弃,他甚至不管她的死活,只是让人把她带到了李怀瑾的跟前。
那个时候的她什么都没有,她的亲人都死了,就连信王府也落到了霍令章的头上即便她还有着郡主的身份,可又有什么用?
郡主这个身份在上位者高兴的时候或许会带给她带来荣耀,可若是上位者不高兴,那么这个所谓郡主的头衔也不过是空有虚名罢了。
何况朝堂之中的博弈,一个女人的身份地位根本算不了什么。
那个时候,她想过杀了柳予安,想过和他同归于尽,这个畜生竟然敢如此对她,可她的功夫哪里敌得过有亲卫保护的柳予安?她也想过逃跑,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她甚至连死都不能。
柳予安和她说“若是你不去,那么太子不会放过英国公府”霍令仪虽然不喜欢她那个舅舅,可许家终归是母亲的娘家。何况不管舅舅如何,舅母还有表哥表姐却是好的,难不成要因为她的缘故置他们于不利之地?
所以霍令仪屈服了,她站在李怀瑾的跟前,强撑着全身的力气抬头看他她想过许多话,可临来张口却还是一句:“首辅大人若真的不愿,只把我扔在此处便是。”她始终还是骄傲的,说不出求人的话。
何况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柔弱有时或许有用,只是在涉及自己权势地位的时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柳予安不就是如此吗?
霍令仪记得,那夜站在她身前的李怀瑾一直低垂着一双眉目默声不语,她以为李怀瑾会转身离去,这天下、这世上,想嫁给李怀瑾的人数不胜数,他又怎么会要一个已成过婚的女人?
可他却未曾离开,反倒朝她伸出手对她说:“走吧。”
走吧
那是李怀瑾和她说过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是清冷的,可他的掌心却是温热的李怀瑾就这样领着她穿过这黑沉的夜色,穿过这寂寥的冬日,一路同行,未曾松开握着她的手。
霍令仪看着李怀瑾的时候,李怀瑾也在看她。
七月的风是温热的,拂过霍令仪的裙角露出了那十二幅石榴裙上用金线绣着的几只穿花蝴蝶,衣裙翩跹,就连那蝴蝶仿佛也成了活物一般,在这半空之中飞扬着。即便是李怀瑾这样冷情冷心的人在看到霍令仪的时候也忍不住神色微动,大抵这世间许多盛名其实难副,可霍令仪这“燕京第一美人”的称号却没有丝毫偏差。
她担得上。
这天下的美人有许多种,捧花轻嗅是素雅的美,金钗华裙是富贵的美,画舫歌女一曲靡靡之音是妖娆的美。
可霍令仪的美却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她的容色是明艳的,一双桃花多情目,两弯远山青黛眉即便只是这样一幅干干净净的素容,却也比得过那皇城多宝楼中的任何一支牡丹。可她的性子却是清冷的,是凛冽不可侵犯的,她不似内宅后院中的其他女子柔和。眼前这个小丫头仿佛把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不肯让人去窥见她的内心。
这样明艳的容色配着这样一幅凛冽的性子,才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霍令仪。
真是有趣啊。
李怀瑾的心中难得生了几分趣味,他往日也是见过霍令仪的,皇城宫闺的夜宴之上,她就站在霍安北的身边,那个时候她年岁虽小却已难掩容色只是那会她的性子还不似如今这般,他瞧过自然也就抛于脑后了。
只是不知究竟是何缘故才能让当初那样一个小丫头变成如此这幅模样?单单只是因为霍安北的死?
李怀瑾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一时之间竟然谁也未曾说话,直到远处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霍姐姐”却是李安清过来了。
霍令仪听到这个声响终于回过了神,她往另一处看去便见李安清正朝她快步走来李安清走得很快,没一会就走到了霍令仪的跟前,她也是直到走近才瞧见自家那位三叔也在。
李安清原先面上的笑尽数收敛,就连步子也忍不住迈小了几分,她恭恭敬敬朝李怀瑾打了一礼,声音也格外乖巧:“三叔。”
家中这几个长辈,李安清谁也不怕,就连如今任国公爷、素来寡言的大伯她都不怕,却独独怕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三叔。
她这个三叔虽说看起来温文尔雅,可李安清却从来不敢对他放肆。
其实不止是她,这府中上下还真没有人敢对李怀瑾放肆,或许是因为他那一份不怒自威的气势,又或是他身上本身就带着的贵气,让人连直视都不敢,更遑论放肆了?
李怀瑾闻声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收回了放在霍令仪身上的眼神,却是什么都未说径直朝小道走去。
直到李怀瑾离开,李安清才松了一口气,她重新握住霍令仪的手,口中是一句:“霍姐姐,没吓到你吧我三叔就是这个性子,你别介意。”
她还真怕霍令仪介意,日后连她家的门都不肯登了。
霍令仪闻言却是忍不住有些失笑,她倒是没觉得什么,或许是因为有过那一年的相处,她倒是没觉得李怀瑾有多么可怕。不过霍令仪看着李怀瑾离去的方向,她还是不明白前世李怀瑾究竟为何会带她走?
若说贪图她的容色——
可那一年,他却从未动过她一分一毫。
既如此,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值得李怀瑾废了他那身清名来娶她呢?这些话,其实前世她就想问李怀瑾了,只是每每思及此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到得后头,这人便死了,她也就再也问不到答案了。
李安清未听到霍令仪的回答,又见她一副失神模样便又轻轻唤了她一声:“霍姐姐?”
“嗯?”
霍令仪回过神,她看着李安清面上的担忧,倒也知晓她在想什么她什么都未说,只是握着李安清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口中是跟着一句:“没事,我们走吧。”
李安清听得这话,又见霍令仪的面上果然没有旁的情绪才松了一口气她生性乐观为人又素来直爽,这会便笑挽着霍令仪的胳膊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李安清所住的地方名唤月出楼,不同别府闺绣所住的屋子,她住得却是两层楼高的绣楼,位置也极好,若在二楼往下看去的时候,大抵能把这李家的景致皆收于眼中。
这处原是李家那位早逝姑太太李清欢的故居,自打李安清去岁归府,程老夫人便又着人替她重新拾掇了一回。
李安清对这绣楼格外满意,这会便领着霍令仪逛着,一面是笑着与她说道:“打小我就想住这儿了,只是那会母亲嫌我年岁小不肯让我单住,后头我们一家又去了外头去岁回来的时候,祖母说是要把这绣楼给我的时候,当真是把我高兴坏了。”
这也难怪李安清会如此高兴。
这绣楼虽久未住人,可不管是外处还是里头都保护得极好,外头的红木梁上皆刻有壁画,里头的家具大抵已经了一段尘封的岁月却半分都不显旧,反倒是因为这年岁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