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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就连声调也没有一丝变化,等把眼前的兰花修剪好她是细细又看了一回。
待心中满意了,她才松开手取过一旁的帕子擦拭起来,口中是又一句:“今儿个就让红玉回到跟前伺候吧。”
前些日子她有意无意冷落红玉,后头更是把人打发到了小厨房里去,这其中自然有因为合欢的缘故,却也有真正想收一收红玉的性子前世红玉陪她最久也是最得她心意的,霍令仪自然是想好好待她的。
可前路缥缈,若红玉的性子还是跟以往一样直来直去
她也只能舍了这份心了。
杜若听到这一句眉眼骤然就绽开了几分笑,她忙屈膝朝人打了一礼,口中是跟着应了一声“是”,就连声调也带了几分未曾遮掩的笑意。早些她也想过要替红玉求情,可郡主行事向来说一不二,她自然也只能强压住了如今郡主既然放了话,她心中自然高兴。
霍令仪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中也有几分好笑,只是终归什么都未说。
等到午间还未曾用膳的时候,昆仑斋倒是传了话来让她过去霍令仪便也未曾耽搁,只重新梳理了一番便由杜若扶着走了过去。去往昆仑斋的一路,恰好要经过林氏的容安斋,眼瞧着往日热热闹闹的一处福地,今日却显得格外的寂寥,哪里还有半分鲜活气?
领路的丫鬟名唤“阿满”却是个机灵的——
她眼瞧着霍令仪朝那处看去便低声说道:“早间玉竹姐姐亲自领了人去侧妃那处,没一会便处置了不少丫鬟、婆子,先前奴来得时候还听到不少哭声。”
霍令仪见她眉眼灵巧倒也添了几分笑,她仍旧由杜若扶着朝昆仑斋走去,口中却是问道:“那你可知晓她们哭什么?难不成是不愿被牙婆带出府?”
阿满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跟着是轻声回道:“奴也不知,只是奴没看到牙婆,倒是瞧见玉竹姐姐领着她们往西边过去了”西边是一处废墟的园子,平素鲜少有人过去,既然未曾有牙婆,那么怕是私下处置了。
杜若自是也听懂了,她面色苍白,扶着霍令仪的胳膊也跟着停顿了一瞬。
这后宅内院的腌脏事太多,每年都要死上不少人,可像今次这样私下有这番大动作的却是头一回杜若平素性子再是沉稳,可思及此却也免不得乱了一份心神。
霍令仪自是察觉到了杜若的异常,她什么都未说只是握着杜若的手轻轻拍了一拍,等她重新平静下来才迈了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空气之中仿佛还弥漫着鲜血的味道,似是还有亡灵在这虚无的半空飘荡着,可霍令仪的步子却未再停顿。她早已见惯了死亡,终究是难以再像杜若这样还存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绪
何况这样的结局她不是早就知晓了吗?林氏身边的那些人都跟随了她太久,若真想从她们身上击破什么虽说不是不可能,却也太过麻烦既如此,倒不如索性趁着这回重新把这容安斋里里外外清洗一番。
“郡主,奴”
杜若的心绪也已逐渐平稳下来。
她想着先前那副模样方想开口认错,便见霍令仪已托住她的手,予她一句“无妨”。
霍令仪这话说完便仰头朝西边的方向看去,那处的天空仿佛沾了人的鲜血隐约有几分见红她不会责怪杜若。这并没有什么好责怪的,人活这一世,本就有七情六欲,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便也让身边的丫鬟陪着她一样冷情冷心。
她宁愿她们还保留着对人世的几分感怀,也不愿她们同她一样。
第 27 章()
霍令仪的步子走得很慢却也很稳,只是在思及旧日里父王的教导,她的心中终究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愧疚父王自幼把她当做男儿养,他希望她能行得正坐得端。
前世,她就像父王所教导的一般。
可她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呢?若是连自己的身边人都不能护住,即便她再是行正坐端又有什么用?以后的道路上她还会面对许多事,也许有一天她这双手也会真正地沾上旁人的鲜血,可她不敢惧更不敢退。
这四方天地人心太过复杂,阴谋诡谲更是层出不穷,若她退了惧了,她又岂能护得住母妃和弟弟?
霍令仪想到这脊背便又挺直了几分,在那日头的照射下,明明是暑气最热的时候,可她的背影却仿佛透着无边的寂寥。
昆仑斋。
玉竹正在帘外侍候,眼瞧着霍令仪远远走来,她忙迎了过来,恭恭敬敬朝人打了一礼,口中是跟着一句:“您来了。”自打上回连翘的事后,玉竹便知晓这位郡主不是个好惹的。可不,这才多少日子,竟是把林侧妃折腾成这幅样子。
府中但凡有眼见得都知晓,这府里的天是真得要变了。
她想到这态度便又多了几分恭谨,就连声音也越发谦顺了许多:“外边日头大,郡主且随奴进来吧。”
霍令仪闻言便笑了笑,她让杜若侯在外头,而后是由玉竹扶着她往里走去途中便听她轻声说道:“老夫人把侧妃的中馈大权给收回来了。”这事虽还未曾往外头说去,可霍令仪的心中却早已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玉竹的好意,她却是心领了因此霍令仪的步子虽然未停,口中却是言道一句“多谢”。
玉竹听到这话也松了口气,她轻轻笑了笑也未再说什么,只是一路引人进去。
等步入最后一道帘子——
霍令仪便看到林老夫人歪坐靠塌上,许是昨儿个未曾睡好的缘故,她的眼下是一片乌青,面容更是疲倦不已。等听到屋中的声音林老夫人才睁开眼朝霍令仪看来,她朝人招了招手,声音略显喑哑:“晏晏来了。”
霍令仪忙朝人快走几步,等走到人前,她看着眼前人面上的苍老与疲态,心下止不住还是叹了口气。
她朝人屈膝一礼,口中是唤她一句:“祖母。”
林老夫人看着她面上的担忧倒是也露出了几分笑,她由人扶着坐起身,而后是握着霍令仪的手细细看了一回,口中是问道:“晏晏可曾怪过祖母?”
霍令仪骤然听到这一句还未曾有什么反应,便又听她继续说道:“林氏此次所犯即便被赶出府去也不为过,可我却因为她是我的侄女而对她百般维护晏晏心里是不是也怪祖母处事不公?”
“我的确不喜欢她,可也从未想过要把她赶出府去”
霍令仪任由林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跟着是继续说道:“林侧妃此事的确算得上是大过,可她终归也是令德、令章的母亲,您的侄女何况若这样把她赶出府去,旁人自是免不得要细细打听一回,到得那时,丢脸的不还是咱们信王府?”
若说前话真是霍令仪心中的想法,林老夫人自然是不信的。
可听到后话,林老夫人却未再有疑,自己这个孙女最看重得就是霍家的脸面,自然不希望让别人在外头议论纷纷。她想到这便收回先前打量的眼,而后是把对林氏的处置说了一番,跟着才又从一旁取过一副玉牌:“你如今年岁也大了,往日在府中无需你操劳,可如今这幅样子有些事你却得慢慢学起来了。”
这话却是要把这掌中馈的大权托付到霍令仪的身上了。
霍令仪眼看着面前的这幅玉牌,先前平静的心还是忍不住动了一回,等平了那股子思绪她才抬了头,口中是道:“祖母,我”
林老夫人知她要说什么,闻言也不过笑道:“傻孩子,这世间的哪桩事不是从头开始学起?你如今要为父守孝也不能出嫁,我也正好趁着这段日子教你这些,若不然等你日后出嫁事事都不会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霍令仪见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她站起身接过林老夫人手中的玉牌,而后是朝人端端正正得行了一礼,却是应了此事。
余后的日子,霍令仪每日不是跟着林老夫人学习看账本,就是陪着林老夫人见见府里府外的管事、掌柜,也算是告知他们这日后信王府当家的是何人。自然也有不少人私下去打听林侧妃的事,可得知的也不过是林侧妃身体有恙不宜操劳。
这些不过是虚词,可有个却是可以确定的——
这信王府的天的确是变了。
今日霍令仪刚见完几个府外的掌柜,这会便坐在昆仑斋的碧纱橱看着账本,她往日未曾管过家要学得自然也不少,这些日子她几乎算是住在昆仑斋了外间玉竹捧着个拜帖走了进来,等瞧见霍令仪便打了个礼恭声说道:“郡主,定国公府的三小姐给您送来了拜帖邀您明儿个去府中游玩。”
她这话说完,霍令仪还未曾开口,倒是林老夫人先说了话:“定国公府?晏晏,你何时与他家的三小姐要好了?”
霍令仪闻言便搁落了手中的毛笔,她接过杜若递来的帕子拭着手,而后是把先前飞光楼聚宴的事说了一遭。
林老夫人闻言倒是笑了:“既如此,你便去吧,这阵子让你窝在家里也该闷坏了。”何况那李家,的确是值得好生结交一番。
那李家,可不是普通的勋贵之家。
霍令仪原本是不想去的,李家那个地方她认识的人太多,何况还有那个人
只是耳听着林老夫人这番话却是有意让她好生结交一番的样子,霍令仪想了想终归也未再说什么,只是让杜若回帖却是应了。
第 28 章()
九如巷;李家。
此时正是日头高升之际;李家的如松斋也已坐了满满一堂人。最上方坐着一个约莫五十余岁的老妇人;她穿着一件紫藤灰绣仙鹤衔芝的圆领袍;头发盘成一个髻额前还戴着一个宝蓝色的抹额;身上虽无多少饰物看起来却自带几分华贵。
这位老妇人正是定国公府的老国公夫人——
因着姓程;旁人便又尊称她一声“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的手中握着一串黑檀佛珠;一张如银盘般的脸上也挂着笑,凭得又显露出几分亲和。虽然因为年岁的缘故她的面容还是呈现出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可还是能从其中窥见出几分她年轻时的美貌。
此时她便笑看着底下的这些小辈孩子。
李家子嗣比起别的家族虽算不得多;只是因着三代同堂的缘故倒也有几分热闹。程老夫人又惯来喜欢小辈,自然也从来不拘着他们说什么,按着她的话来说“家里就是该热热闹闹的;若是这个也不准说;那个也不准做,瞧起来也怪是无聊的。”
因此李家的这份热闹比起别的士族门第便又多了几分鲜活亲近。打先儿李家两位爷已经请过安去上朝了;这会屋中便只余几个女眷和小辈陪着程老夫人逗趣;说起话来自然也就不必再遮掩什么。
等底下热闹了一回;程老夫人便笑握着佛珠问李安清:“我听说你今儿个单请了信王府的那位扶风郡主来做客?你往日不是最不喜欢与这燕京城中的世家小姐来往;这回倒是怎么了?”
李安清原先坐在椅子上吃着杏果;闻言便握着帕子拭了回手,一张娇俏的小脸也顺势朝程老夫人看去;红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娇娇味道:“祖母您是不知道霍家那位姐姐是如何的厉害”
她这话说完也不见停;继续笑着夸赞起霍令仪:“往日未曾见过的时候;我也只当她是个不好相处的娇贵性子,如今才知晓这人好不好还是得相处过才知道。”
李家二爷李怀彦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