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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70年了,二战之后度日如年的岁月,半身戎马,半身孤寂,就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成了昙花一现。
他等来了她。
他想念她和他,一个失踪不知下落,一个回到了自己的时代,他不敢回想没有他们的那些年他是如何度过的。
如同思念他的爱人一般,他支撑了下来,他希望“他”活着,他从没有放弃找寻“他”。他希望她早一点出生,他亦从没有放弃寻找她。
白尹,在他的坚持下,终于,他的金发等来白发,双眸退去魅力,一抔土快要将他掩埋了,而眼前的东方女人,他们的中国公主……出现了,她的到来可以拯救他与“他”吗?
不管可不可以,他都要试一试,哪怕上帝都难以给予他怜悯与施舍……
哈特曼老人激动的眼眶湿润,他忍不住向白尹颤颤微微伸出了爬满皱纹的干瘪双手,口中念念叫着她的名字:“白尹……!”
白尹愕然,墨晋负手僵立在她的身旁,她侧目瞥了瞥金发男子,是不是这家伙告诉了老人她的名字?可她奇怪的是,老人既然第一次见她,为什么会用这种复杂心惊的神情对着她?用那深沉不可言喻的目光,目不转睛的凝视她?
“哈特曼先生,我想……我们有点误会,我们第一次见面……或许,您认得我的祖母?”她语无伦次,打着抱歉的手势,毕竟他年纪一大把了,敬老这一中华美德,她会好好发扬光大的。虽然他们有他们的目的,但是白尹也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她的话令哈特曼老人怔忡在原地,许久,他的皱纹才轻轻动了一下,对她露出了亲切自然的微笑。白尹想到老辈对儿孙的一个词:和蔼可亲。
“白尹,瞧,我的中文现在说的不错吧!”哈特曼的中文磕磕绊绊说出来,而他执意说着自己的故事,“过来,让我摸摸你,让我确定你是真实的,而非我这些年来的臆想……”
噗……白尹喷了,他他,他说了什么?他说她是他臆想中的人……哦,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她和照片上的人长的一模一样,他也不能这样牵强附会呀!如果她真的是他认识的旧人,那她岂不是应该和他一样老的只剩一颗牙,头发掉光光,站都站不稳……
“抱歉,哈特曼先生,我们不是来叙旧的。”
墨晋上前,握住哈特曼伸出的双手,轻轻晃了晃,立刻放开了:“我和我的徒弟受您委托来到德国,请您说说您的委托内容吧!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请您尽快告诉我们,以便尽早完成任务。”
哈特曼老人敛容看着墨晋脸上挂着的礼貌笑容,内里却充斥着十分明显的公事公办的意味。
他默不做声地将视线投到墨晋后面,那不知所措的女子身上,哈特曼似乎蹙了蹙眉,他全身放松靠入轮椅,挥挥手:“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明天吧!请你们体谅一个孤家老人的请求。”
住哪儿对墨晋和白尹来讲都一样,两人都不是多事的人,安排妥当后他们吃了晚饭,就在白尹洗碗的当口,墨晋独自出了门。
想起离开中国前墨晋说过的话,白尹看了一会儿有关德国二战史和讲德国人的书,长途飞行没有休息好,时间还早白尹却有了困意,洗洗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墨晋独身去的地方,是一家幽静的咖啡馆,接头的是一个有着犹太血统的美国人。
“谢谢您能来。”
墨晋:“先别谢的太早,我想听听你们的意思,再做出决定。”
“来一根吗?”那人从怀里淘出一盒香烟,打开精致的盖头递过去。
墨晋摆摆手,示意不需要。
“您介意我抽一根吗?”
“请便!”
袅袅升起的烟雾,将那人的脸遮掩的缥缈虚无,墨晋看着对方,不发一言,静静等待。
“您和我的职业,使得我不需要向您隐瞒。”他的语气沉沉,嗓音压的很低,像是为了极力说服什么。
墨晋轻笑,微有些嘲讽:“如果您隐瞒了什么,不管是什么委托,我的介入都会失效……所以,您要考虑清楚。”
对方停顿了半晌,深深吸了一口烟,谨慎望向墨晋,语气变得深重:
“我的祖母和母亲是犹太人,经历了二战的种族屠杀,她们很幸运,进过两次集中营,可都出来了。因为她们碰到了奥斯卡…辛德勒,外面的人都叫她们这样的犹太人为‘辛德勒的犹太人’。”
话题上来,沉重而窒闷,墨晋敛了面色,异常严肃的听着。
“而我其他的家人、亲戚、朋友,都死于那个时代的大屠杀,连尸骨都找不到。”他停下来,烟已经被他吸完,他又淘出一根,几次打火都没有成功,索性扔了烟,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以掩饰起伏不定的心绪。
墨晋望着他抖动的手腕,浓眉拢了拢。
“欧洲……那个时代的欧洲到处都在驱赶犹太人,犹太人在欧洲没有安生之地,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生活在现今这个表面和平的年代里,没有亲身经历过,没有亲眼看到那个时代下上演的泯灭人性的大驱逐、大迫害、大屠杀……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掩盖,我们犹太人不会遗忘那段屈辱不堪,欲加之罪的历史。”
“历史不容遗忘,我们都要记得。”墨晋终于开口。
男人抬眼看了看他,笑的没落:“二战后,犹太组织多次策划在柏林汉堡慕尼黑水源区投毒或者制造超级大爆炸报仇雪恨,虽然都没有成功,但造成的影响足以让世界看到了犹太人的心声……”
墨晋审视对方的面孔:“心声?复仇么?你们真的想要伤害那些战后存活下来的——那些并不知道事实真相,或是被政府洗了脑,以及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德国小孩子?德国的老百姓么?”
“这样的组织太多,而‘复仇’仅代表的是部分犹太人的意愿!”男人接口,情绪颇为激动。
“冤冤相报,何时了?”墨晋自言自语的念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道给对方听。
“如果你想委托我回到过去参与暗杀、报仇血恨之类,恕我,难以委命。”这一句的声音清清亮亮,墨晋直接表明意思,他的点破没有留一丝情面。这本就是一桩“生意”,你情我愿的买卖,不是吗?!
双方坐落在沙发上,都没有动弹,仿佛两尊岩灰色的大理石雕像。许久过去,男人端起身旁的咖啡,轻啜了一口,回到话题。
“犹太警察,”男人的眼里闪过冰寒,用了自嘲的口吻,“犹太人在二战的德国和德国占领区都是要被赶尽杀绝的,但是德国人为了有效管理或者说有效率地杀戮犹太人,使用了很多的犹太人成立了一个叫做jewishpolice的组织,主要就是协助德国人抓捕潜藏的犹太人并将其送进集中营。”
“这种效果非常好……”男人狠狠灌了口咖啡,因速度过猛呛入气管咳了半晌,他停下来的时候,语气坚硬而痛楚,“很多犹太人是死在自己人手上的,用你们中国的话说,就是‘汉/奸’,而我们自己引以为傲的犹太人在那个时代,不知道出了多少这样的‘汉/奸’!我的委托就是……”
等了这么久,委托的实质终于拨云见日了,墨晋盯着呼之欲出的答案,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听下去。
“请回到那个时代,制止或者……‘清扫’这样的叛徒。”
墨晋脸上一沉,隔了一会儿,无奈地笑:“就像阻止不了二战时期中国的汉奸一样,这样的制止毫无意义,不管哪个国家,都会出现这类人。”
“总要试一试,不是吗?”男人低声道。
死一般的沉寂,在他们的身后,有一口古老的立式木钟,滴滴哒哒走着,分秒滴哒,似乎几世纪的轮回,它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这是你们组织的意思?”墨晋忽然说道。
“呵呵,当然!”男人发出一阵低低地笑声,“我只是一个传话的接头人,没有决定权,虽然组织内有我的投票权。”
“你用了‘我的委托’这样的字眼,不免会让人心生狐疑。”墨晋停了一会儿,“希望你说的都是事实。”
男人一僵,褐色的眼珠子轻轻跟随墨晋立起的身影转动,墨晋:“等我的通知吧!在我做出最后决定前,请你不要单方面联系我。你知道,这次的不是灵魂委托。”
男人突然就松了口气,他不太懂得东方人术法的玄妙,也不想去弄明白这些神秘的东西,见墨晋有答应的迹象,脸上表情立即松弛下来。
墨晋就要走到门口了,男人忽地想起什么:“对了,墨先生,我们的领头人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因为您没有提起,我差点就给忘了。”
“什么话?”
男人吸了口气:“您提的那个附加要求,以及您提到的那个地方,我们以色列人都可以为您办到,只要您接受并完成委托。”
墨晋蹙眉,缓缓点头,出了咖啡馆。
墨晋没有叫车,回住处的路并不远,徒步走回去就当散步整理思路。他看看手表,时间已过23点。想到什么,墨晋打开手机将事先准备好的二战德国和周边国家的资料发送到白尹的手机里。不一会儿跳出一行字“邮件发送成功!”,他微微一笑收起手机。
半夜里,白尹被饿醒了,仰天继续躺了一小会儿,翻到左又翻到右,睡不着了。干脆拿过随手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来看了看,吓!这个时间点居然有一封邮件。
白尹仔细一瞧,嗨,是墨晋发过来的,难怪了,她真正苏醒的原因,竟是在邮件音饥饿的双重“迫害”下产生的应激反应呐!她笑哭。
不过,为什么这么晚了,师父还发邮件过来?是很重要的事吧!有意思哈~!睡意全无,白尹干脆盘腿坐起来,打开邮件仔细看起内容。
越看越有劲头,愈看愈有意思,资料上文图结合,看着一点都不累。这近80多年前的德国,不仅出了一个战争狂人疯子元首,而且还有一干民众盲目跟随,你可以简单地把希特勒想象成一个疯子,但你却不能简单地将那七千万优秀的德国人想象成一群傻子!
有意无意地,白尹在脑子里挑挑捡捡的记下了一些她感兴趣的内容,却在坚持了没多久,实在忍不住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地抗议声中,冏迫的爬下床。她准备到厨房弄点吃的,睡觉是小,饿死是大;懒惰可以克服,饿死见的就是阎王了。阎王愿意召见她,她可不想和阎王大人面对面下棋。
路过墨晋的房间,没有透出亮光,也不知道他回来没有,转眼一想,肯定是回来了啊,不然怎么给她发邮件呢?一切都静悄悄,黑乎乎,白尹伸个懒腰,往楼梯口的窗外张望了一眼。
不张望还好,这一望,吓的她的小心肝闹腾起来。
外头银亮的月光下,昏黄的路灯旁,纹丝不动的静静伫候着一个人。熟悉的满头白发,拄着拐杖,微驼的背,立的很稳实,一个世纪的年纪,这样的站姿结合刚才的图文并茂……哦买高得!白尹眼冒金光,不就像个变老的第三帝国的军人吗?图片上年轻帅气的帝**官与眼前精神硕硕的老人,两者身影一重叠,白尹想入非非……
兀地,老人抬头望向了她,拐杖由着他的动作指向了楼梯窗口的白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