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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恭脑中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他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小人无甚姿色,不值得贵人如此高看,但小人却认识,认识一个人!他比小人还要好看许多,不不,是比贵人您带来的这些人加起来还要好看!”
跟在穆提婆后面的,个个都是美男子,闻言就都哄笑起来,讥笑陈恭没见过世面。
“你看他一副乡巴佬模样,竟然说见过比我们漂亮的人呢!”
穆提婆没说话,手已经抽出一支白翎箭矢,似乎准备搭弓射出。
陈恭浑身直冒冷汗,生死关头,他再顾不得许多,大声道:“那人就在城里,我们刚刚才分手,贵人不信的话,我可以带您去,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眼睛有些不便,是个瞎子,怕,怕贵人见了不欢喜!”
听他说到瞎子,穆提婆终于来了点兴趣:“说起来,我还没玩过瞎子呢,绑在床上的时候想必也不用蒙住双眼了?”
轻佻的语调引来一阵暧昧低笑。
陈恭算是见识到这群权贵的毫无节操了,但他话已出口,后悔也来不及,心道沈峤身手比他好,说不定能打退这些人,又说不定他们去到那里的时候,沈峤已经走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闪而过,他愣愣坐在原地没动,随从驱马过去,昂着下巴:“还不快带我们去!”
陈恭咬咬牙:“这位贵人,其实,其实那人身体不好,虽然脸生得好看,只怕会让您扫兴”
穆提婆戏谑:“那不更好,病怏怏的,玩起来还别有一番兴致呢,若是玩死了,那也是他自个儿身体不好,怨不到我头上来!你不想带路也可以,那就由你来顶罢,你身体好,想必怎么玩都没问题,让你脱光了,跟我养的狼狗一起玩好不好,正好它们也发情了,我还愁没法给它们找到交、配的呢!”
陈恭睁大了眼睛,万万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残暴的人,穆提婆的描述令他浑身发抖,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
沈峤你也别怪我,我是被逼的,他默默道。
陈恭带着大队人马进了城,来到原先他们入住的客栈,此时距离他离开,不过刚刚过去半天。
客栈老板对他还有印象,见他去而复返,身后又跟着一批人马,不敢怠慢,忙迎上来询问:“您这是”
陈恭忍不住回头看了穆提婆一眼,后者看见客栈内部简陋,皱眉掩鼻,不愿入内,只让几名随从跟着陈恭进来交涉。
“与我一道来入住的那人可还在?”陈恭比划了一下,“他眼睛不太好,还拄着根竹杖。”
掌柜忙道:“有有,还在,他还在厢房里,没下来过。”
陈恭心头一喜,继而又升起一丝愧疚感,只不过这丝愧疚感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人打断了。
跟着穆提婆一道来的随从对陈恭皱眉喝斥:“磨蹭什么,还不带我们上去?”
对方涂脂抹粉,透着一股拿腔作势的味道,陈恭看一眼就不愿意多看,可他没法为违逆对方的话,只能磨磨蹭蹭带着人上楼,一面希望沈峤已经走掉,又希望沈峤还在。
陈恭带着人上楼敲门。
敲了三下,里头果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谁?”
那一瞬间,陈恭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感受,他咽了一下口水,才道:“是我。”
“陈恭?你怎么回来了?快进来罢。”沈峤有点意外,声音一如既往平和。
陈恭五味杂陈,负罪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怎么还不进去?”穆提婆的随从很不耐烦,用力推了他一把。
陈恭往前踉跄,顺势推开门。
沈峤正坐在窗边,脸微微往外侧,似乎在品赏窗外的风景,但陈恭知道,自从那夜之后,他的眼睛就彻底看不见东西了。
“啧,这就是你说的美人,也并不如何”
随从这话在沈峤转过头来的时候顿了一下,有点接不下去。
在下面等得不耐烦干脆自己上楼来的穆提婆则眼睛一亮。
他出身贫寒,因母亲得势,后来他自己又与皇帝厮混在一块,这才过上奢靡无度的日子,所以他非常注重穿着,若是看见别人衣裳打扮不够华丽,便不会将人放在眼里。
沈峤的衣裳自然不会是什么好料子,头上也只简简单单束了髻,甚至连玉簪都没有,只用与衣裳同色的天蓝色布巾束着。
然而穆提婆却完全移不开眼。
这些粗糙的衣料,完全遮盖不住美人本身的出色。
甚至在沈峤面无表情朝他们这里“望”过来时,他还感到口干舌燥,有股按捺不住想上去将对方摁倒,撕开衣裳,肆意蹂、躏的冲动。
“陈恭,你还带了什么人过来?”
听见他有点茫然的声音,穆提婆顿觉更兴奋。
不知这人皱眉哭喊出来时,又是如何的销、魂滋味?
穆提婆甚至想好了,先将人扣在怀州这里玩个够本,再送去给齐帝高纬,高纬与他一样,总喜欢玩些与众不同的东西,这样一个瞎子美人送过去,皇帝必然会很高兴。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沈峤。
沈峤微微蹙眉,却没回答,只道:“陈恭?”
第14章()
虽然明知道沈峤看不见,陈恭还是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穆提婆见状轻笑一声:“陈恭跟我说,这里有个美人,比我带来的所有人还好看百倍千倍,我本是不信的,觉得这小子没见过世面,满口虚言,所以跟来看看,不过现在一见,才知道他也没有夸大。”
沈峤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穆提婆不以为意:“我乃城阳郡王穆提婆,深受当今陛下爱重,你若肯跟我回去,从今往后自然是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也不必住在这种粗陋之所了。”
沈峤这才叹了口气:“陈恭,是你向他透露了我的行踪?”
陈恭心一横:“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如果没有将他们叫过来,我自己就要去给穆郡王做牛做马啊!”
沈峤摇摇头:“难道你以为将他们引过来,你自己就能逃过一劫了吗?你问问这位城阳郡王,他可愿意放你走?”
穆提婆哈哈一笑:“不错,这小子虽然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但好歹四肢俱全,头脑灵活,一张脸也还算能看,这样的人拿来当仆役也好啊!”
陈恭大吃一惊:“你刚才明明说过放我走的!”
穆提婆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挥挥手,左右便上前将他给拿下。
他自己则朝沈峤走过去。
不知是否感觉到他的走近,沈峤终于扶着桌沿起身,看上去似乎要行礼迎接。
穆提婆嘴角噙笑,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世人对权势,无不畏惧欣羡,畏惧者战战兢兢,欣羡者飞蛾扑火,就算对方现在看起来不太愿意,但很快也会适应甚至喜欢上荣华富贵,软玉温香,到时再想抽身,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穆提婆:“你叫什么名字?”
沈峤:“我叫沈峤。”
穆提婆:“大乔小乔的乔吗?倒是名副其实。”
沈峤:“山乔峤。”
穆提婆挑眉一笑:“怀柔百神,及河峤岳?这个峤字有些凌厉了,不是美人该起的名字。”
沈峤却没有笑:“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好好,你喜欢就好,你有表字吗,或者我就叫你小峤?阿峤?”穆提婆笑道,语气无意识带了些宠爱和迁就。
沈峤弯腰去拾竹杖,脖颈在衣领下露出一截,雪白修长,引人遐思。
穆提婆心头痒痒,忍不住伸手去扶,想着顺势将人拉到怀里来,正好一亲芳泽。
沈峤体温偏低,因病消瘦,手腕被握住时,穆提婆还能感觉到薄薄皮肉下面覆盖的骨头。
换作平日,以穆提婆阅遍美人的眼光,定会嫌弃对方手感不好,但此时此刻,他却反而心神一荡,越是迫不及待。
“阿峤”他只说了两个字。
也只来得及说这两个字。
穆提婆便觉得心口一痛。
他低头看去,那根竹杖不知何时竟出现在自己胸膛处,正好戳在他的心口处。
穆提婆反应不慢,一痛之后,上身顺势便往后仰,一只手去抓竹杖,另一只手朝沈峤拍出。
他本非心胸宽广之人,又恨这个看上去柔弱无害的美人竟然有胆子暗算自己,是以一出手再不留情。
穆提婆也有武功,虽说是二三流水准,但这一掌若真拍在沈峤身上,他就是不死也得受重伤。
然而出乎意料,本来十拿九稳的竹杖轻轻一滑,脱开穆提婆的控制范围。
不仅如此,穆提婆拍向对方的另一只手也落了空。
他以为的病弱美人,以一种绝妙的步法避过了他的攻击,甚至反过来用竹杖在他腰上敲了一下。
对方内力空空荡荡,这一下无法对穆提婆造成多大的伤害,却正好打在他肋骨最薄弱的那一点上,穆提婆猝不及防,没能运起真气抵抗,结果被这一敲,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忍不住啊了一声,疾步后退。
他的随从们这才反应过来,有的上前搀扶穆提婆,有的一拥而上,准备将沈峤拿下。
穆提婆没曾想自己会在此地吃了亏,面色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恶狠狠盯住沈峤,眼中不掩厉色,脑中已经想了不下一百种折磨对方的办法:“将他给我活捉下来!”
他带来的随从中也不乏身手不错的,仗着人多势众,没把这个瞎眼病弱的人放在眼里,谁知却全都吃了败仗。
他一根竹杖,便将所有人逼得无法近身。
但这还不止,似乎知道穆提婆这边人多,沈峤也没打算再和他们耗下去,出手越来越狠,平日因目盲而略显柔弱的面容此时却蒙上一层冷厉,有一个人想偷偷绕至后方擒住他,直接被一杖抽下去,人连连踉跄后退,沈峤毫不留情,顺道就将人给推下窗。
从二楼摔下去的惨叫声传来,众人都有些发憷,一时忘了动作。
“还有谁来?”
他面无表情“望”住众人,竹杖点地,岿然不动。
脸色依旧苍白,却隐隐多了一层冷峻。
陈恭目瞪口呆。
他上回看见沈峤打退几个小乞丐,还是在破庙的时候,当时知道沈峤没失忆生病之前,很可能是个武功高手,但之后在出云寺,见了晏无师和雪庭禅师等人出手之后,眼界仿佛也提高了一层,便不再觉得沈峤如何厉害。
直至此刻,他似乎窥见了对方身上隐藏的许多秘密,又似乎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穆提婆自觉丢人,对沈峤又恼又恨,一时又想杀了此人,一时又觉得光是杀了还不解恨,得捉了活口回去操弄个十遍八遍,末了再丢给自己的下属玩到死,这才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他左右回望,见众人都面露迟疑不敢上前,不由骂了一声:“你们这么多人上去,难道还打不过一个瞎子不成,压也能给压死了!”
众人还是不敢动,主要是被打怕了,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谁也没想到对方竟能将一根竹杖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沈峤面色淡淡,只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似乎在等他们离去或继续上前挑衅。
穆提婆冷笑一声:“你方才没用内力,单凭招数精妙,是支撑不了多久的,这个客栈已经让我叫人给围起来了,你若识趣,便乖乖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