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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谁谁-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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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愁眉苦脸地道,“少爷您赶紧回家去吧,族长气得狠了,说是要动家法,老爷和夫人也都等着您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

    关文海头晕目眩,几欲跌倒,踉跄走了几步,追问道,“我不能过继给帝师府了?全族人都同意了?”

    “您若还是之前才学最高的关氏子弟,族人哪敢与您作对。但现在您名声毁成这样,帝师要换掉您也在情理之中,因为错全在您,不在他。您别想了,回家给族长道个歉,日后好好读书,努力扭转二位大人对您的印象,没准儿还有机会。两月之后便是科举,您考个状元回来,让诋毁您的人刮目相看吧。”小厮扶住自家少爷,小心翼翼地带往楼梯。

    “对,我还可以参加科举。”如丧考妣的关文海立即振作起来,咬牙道,“我若是得中状元,必定要一雪今日之耻。关齐光不选我,那是他有眼无珠!”

    二人脚步虚浮地离开茶楼,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见关老爷子带着儿子与孙女入了文萃楼,与诸位鸿儒拱手见礼,谈笑风生。他们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不知说到什么,竟惹得诸位文坛巨擘齐齐变色,连声追问真假,得了肯定的答复竟抚须大笑,欣喜若狂。

    “掌柜拿酒来!魏国有此明君,文坛值此盛事,吾等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哎,慢着!为了彰显诸君功底,还是战罢再饮。谁能得胜,谁就是主撰!”关老爷子指了指街对面的文榜,目中满是勃勃战意。昨晚他已打好腹稿,只等今日泼墨挥毫,笔伐群雄。

    与他打着同样主意的鸿儒不在少数,又有主撰当彩头,越发不肯错过机会,连忙提笔疾书,文思泉涌。

    关文海眼见堂妹与诸位鸿儒谈笑自若,备受称赞,双目简直要喷出火来。他原本应该是关家嗣子,所有赞誉与尊崇,还有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都应该是属于他的!若非堂妹撰文抨击徐广志,他的文章不会成为全城笑柄,他的文名不会毁于一旦,他还是关家最优秀的后辈,足以顶立帝师府门楣!

    我的好堂妹,你给我等着!阴毒无比地瞪了楼上一眼,关文海沿着墙根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徐广志也在家中等待消息。他猜测皇上今日应该会批复推举他入仕的奏折,倘若没有关素衣从中作梗,或许已经成事,但现在却悬了。

    他内里火烧火燎,思绪紊乱,面上却极为平静,将关素衣的文章看了又看,却始终没能找出破绽。关家的教育果然了得,凭她一介女流,于儒学一道竟精通至此,列出的错漏全都经过极其严谨的考证,只拿圣人言注解章句,绝少掺杂个人观点,让他想撰文批驳都无处落笔。

    当初写书时他的确存了私心,将自己的学术思想暗暗融入儒家典籍,故而在立意方面有所欠缺。但当世鸿儒哪个不是如此?否则也不会出现各种儒学流派。众多前辈还未开腔,她一个小辈凑什么热闹?一次如此,二次也如此,他不得不怀疑关素衣所为均是帝师与太常教唆而致。

    莫非上次构陷关云旗的事败露了?他知道是我主使,却又拉不下脸与我争锋,便让一个小辈探路?就算关素衣把事情闹得再大,只一句“莫与女流计较”就能彻底堵上他的嘴,叫他吃一个哑巴亏。思及此,徐广志竟心生怯意,因为他明白,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抗衡关家父子的能力,除非他放弃做纯臣,重新依附景郡王或世族。但这次之后他文道全毁,对旁人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就算找上门跪求,恐也没有出路。

    他放下文稿,面露惶然。

    徐雅言陪伴在他左右,忐忑不安地问道,“爹,您能写文驳斥关素衣吧?她才多大?论起学问哪能比得上您,定然都是胡诌的。”

    徐广志虽然急功近利,却不会自欺欺人,摇头长叹,“她的文章十分严谨,全都是借圣人之言批判我的观点。我若是撰文驳她,就是在驳圣人,非但讨不了好,反倒更坐实了‘篡圣位,改圣言’的罪名,将来在文坛永无出头之日。你不要像关文海那样没见识,认为别人年纪小,学识就浅,爹给你透一个底,她的学识不在我之下,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徐雅言用力握紧裙角,颤声道,“那爹您这次不会有事吧?”

    “上次输给她还能从头再来,这次却难说。”徐广志双目赤红,嗓音粗粝,“这次她丝毫也未留手,斩我文道不算,竟还绝我生路。与天子争夺门生是什么罪名,古未有之,但想也明白定然无法善了。惟愿皇上仁慈,不欲与我计较,只断我仕途也就罢了。”

    “倘若皇上定要与您计较呢?”徐雅言不知不觉掉下许多泪珠,可见吓得狠了。

    “若皇上定要与我计较,那就是满门抄斩。我当初真是糊涂,怎么就没想到今科学子也是天子门生,怎就留给旁人如此要命的一个把柄!是爹害了你们,爹没用!”徐广志颓然靠倒,心如死灰。怪他野心太大竟志在天下,反倒忘了皇权独断的危险。

    徐雅言哭着安慰,“爹您别这么说,不是您没用,是关素衣心怀叵测,故意曲解您的意思。”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何谓口诛笔伐,言辞如刀。原来软趴趴的毛笔握在某些人手里,顷刻间就能化作杀人的利器!

第140章 女戒() 
父女俩对坐无言,绝望等待,临到正午,外出打探消息的嫡长子徐涛终于回来了,喜忧参半地道,“爹,您不会有事,皇上并未与您计较,只说日后不准您踏上仕途而已。”

    徐广志先是一喜,复又一僵,目中流露出怨恨不甘的神色。绝了他仕途与杀了他有何区别?他满腹才学难道就这样虚耗了?

    “爹您别多想,保住性命才是最紧要的。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说帝师向皇上进言,要铸一部儒学宝典,再铸一部白家宝典,广邀天下文人为此效力。他如今就在文萃楼内与诸位鸿儒商谈,您写了一本《子集注释》,虽有错漏,却也有值得肯定之处,只要请几位名宿替您做保,或可谋一个撰者的职位,时间长了好歹能挽回一些声誉。皇上只说不让您入仕,没说不让您著书啊。”

    “让我想想,现在不急,先等风波平息了再说吧。”徐广志总算深刻地理解了一句俗语——出头的椽子先烂。倘若不是他太过急功近利,而是联合诸位大儒一起发文,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些变故。

    徐涛瞥了一眼妹妹,语带迟疑,“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今日诸位亲王敦促皇上立后,皇上放言说要娶全魏国容貌最美丽,家世最清贵,才华最出众,德行最高洁的女子为妻。我不知旁人如何想,但咱家的言儿除了家世不行,其他三条均在水准之上,理当有一争之力。言儿之前不是与景郡王家的嫡次女临湘郡主交情甚笃吗?日后多与郡主走动走动,或许能见皇上一面。”

    徐雅言心脏狂跳一瞬,却又很快冷静下来,苦笑道,“这话怎么听都是比照着关氏女来说的。”

    在门外听了许久的林氏忽然闯进来,冷哼道,“言儿别妄自菲薄,那关氏女乃和离之身,残花败柳,焉能与你相提并论?”

    徐广志心思微动,摆手低语,“这事难说。九黎族的习俗与汉人迥然相异,妻后母、弟娶嫂、嫂嫁叔,都很寻常,娶一个和离之妇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

    “可那是皇后!一国之母!岂能让嫁过人的女子来当?况且皇上权倾天下,唯我独尊,想娶妻了,多少冰清玉洁的女子得不到,非要去捡别人穿烂的破鞋?关氏女想当皇后,做梦去吧!”林氏对关素衣恨之入骨,自然没有一句好话,似想到什么,喜出望外,“关氏女能写书扬名,咱家言儿也能。言儿,快去把你的手稿拿出来让你爹看看,叫他帮你改了张贴出去,搏一个惊才绝艳的名声。”

    “可是娘您上回生了好大的气,威胁说要烧了手稿,我便没再动笔了,如今只写了三四页而已,离成书之日还远。”看过关素衣的文章,又得知她是逆旅舍人,徐雅言的自信心已所剩无几,不欲把文稿拿出来惹人笑话。

    “去拿吧,爹帮你看看。”徐广志忽然开口,连兄长亦满怀希冀地看过来。

    徐雅言无法,只好拿出几页纸,一一摊开在桌上。徐广志看了几段,抚掌赞道,“好文!虽然文笔尚显稚嫩,立意却极为深刻,成书后或可传世!你继续写,写完爹为你润色,定然替你打出德才兼备的好名声,让全魏国的女子都知道有你这号人物!”

    “谢谢爹!”徐雅言大喜过望。

    “是爹错了,竟让你疏远临湘郡主,差点坏了你前程。日后她若再送帖子过来,你就应了吧。”

    “可是她那庶兄乃色中饿鬼,我怕……”

    “别去景郡王府,只管把人约出来玩耍就是,最好能打听打听宫中动向。”徐广志暗示道。

    “女儿明白了。女儿定然不会让爹爹失望。”徐雅言双目放光,心情激荡。爹爹仕途已断,但她还有无限的可能。她自问长相绝俗,才华出众,品德高洁,除了家世矮人一头,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丝毛病。反观关氏女,条件再好又能如何?终究只是个残花败柳而已。皇上那般尊贵,岂能看得上她?只要把这本《女戒》写出来,全魏国的女子都会将之奉为圭臬,全魏国的男子都会赞她贤良淑德,哪怕吸引不了皇上,也能找一个好人家。

    这样想着,徐雅言豪情顿生,立刻就告辞回屋,奋笔疾书。

    

    因为先前那篇文章开罪了徐广志,关老爷子带领孙女儿亲自登门道歉,又邀请对方撰写儒学宝典,落落大方的态度惹来无数赞誉。关素衣的文名一时盛极,然而落在有心人眼中,却是再糟糕不过的媳妇,不是惹出这事就是招来那祸,没完没了,与灾星无异。

    原本有意与帝师府结亲的人家纷纷退却了,反倒是云翁找上门,替自己的嫡传弟子季承悦求亲。仲氏大喜过望,满口答应,正准备发帖子邀请季夫人面谈,却先行收到对方送来的一本小册,统共几千字,不过一刻钟就能看完,却差点让仲氏呕出一口老血。

    “什么叫欲嫁季府,先读此书?这是让依依照着这本书上写的去做,做圆满了才能嫁入她家吗?什么卑弱第一,以夫为天,从一而终?这是让依依给她家当主母还是奴仆?老贼妇,欺人太甚,还未过门就耍婆婆的威风,过了门如何得了!”仲氏连脏话都骂了出来,可见已怒到极致。

    关素衣给明兰使了个眼色,让她带木沐去院子里玩耍,等两人一猴走远了才跨过门槛,捡起地上快散页的小本。《女戒》二字狠狠刺痛了她的眼球,令她呼吸急促,恨意狂涌,“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仲氏含糊其辞,“不知哪个丫鬟带进来的,别看了,一派胡言乱语!”她打定主意不让女儿嫁入季府,自然不会告诉她册子的来历。

    但关素衣何其敏锐,一猜即中,“是季府派人送来的吧?这本书是不是已经传遍燕京城了?”

    “传遍燕京谈不上,只在上层圈子和儒学之家流传罢了。”仲氏先前对这本书也有耳闻,但亲眼看见还是第一次,嗤笑道,“对于那些大男人来说,这本书可是个好东西,交予家中女子研读,不用多久便能调。教出一个个惟命是从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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