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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哈根问。可是马卡姆摆了摆手不让他说话,直到读完信。然后他把信交给哈根,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
哈根读了信,看了看马卡姆。“啊,我的上帝。”这是他惟一能想到说出的话。
房东是个老妇人,名叫麦吉太太,她爬楼梯非常之慢,总到不了二楼那套公寓,真让人恼火。
“他像个挺不错的年轻人。”她悲伤地说,声音很尖,鼻音很重,一面费力地从长袍里面的口袋里摘下一个大钥匙环。“总是准时交房租,从来不给我找麻烦。”
他们来到楼梯顶端,老妇人摸索着开门锁。马卡姆不得不耐着性子,以免再给她增加困难;不过他想,她并没有向他们要搜查证,以此来宽慰自己。门终于打开了,马卡姆立即从她身边挤进公寓里去,后面跟着三个特工。
这套公寓装饰典雅,摆着斯堪的纳维亚式的家具,全是用木料和浅色面料做成的。一个高柜台把起居室和小厨房隔开。最靠里面的墙边摆着一张电脑桌和一个书橱,构成了一个家庭办公室。
在康纳被枪杀后这段短短的时间里,马卡姆已经得到了有关此人的很多信息。康纳曾在县里担任分区规划检查员,直到他因病休假为止。他一直没有结婚,从来没有自己的家,他开的是一辆有10年车龄的沃尔沃牌轿车。看来他是个孤独的人,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直系亲属。马卡姆想,他很可能没把信里写的事告诉过任何人。
嗯,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马卡姆冷静地看着他的部下有条不紊地搜查这所公寓,他们使劲拉开抽屉,还查看油画后面和家具底下。那位老妇人走上前来。“你们干什么呀?”
“我们在搜查。”马卡姆耐心地说。
“哎呀,天哪。”
“康纳先生告诉过你他为什么要去华盛顿吗?”
老妇人眨了眨眼睛。“怎么,没有啊,确实没有。他告诉我他必须离开一段时间,还问我愿意不愿意替他照看金鱼。”她吸了吸鼻子。“我告诉他我不喜欢鱼,他就发起脾气来了。”
“麦吉太太,”马卡姆悄声说,“请你仔仔细细地想一想。他给你留下什么东西了吗?或者让你寄什么东西或者和什么人联系了吗?”
“没有。”她肯定地说,“我们并没有熟到那个程度。”
马卡姆点了点头,这时蒂姆森和布伦特走过来。布伦特说:“这是在卧室的五斗橱后面找到的。”他递给马卡姆一个有皮革封面的厚本子。
“这是康纳的。”蒂姆森说,一面指着封面上凸出的烫金字。“是他的日记。”
马卡姆很快地把本子翻了一遍。第一篇日记大约是10年前写的,看来康纳在一段时间里经常写日记,平均每星期至少有几段。后来过了两三年,在几段很长的时间里日记越来越少,中间又夹杂着情感强烈的记载。他很快地往前翻,直到找到那个大概的日期——就在这里。他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干得好,布伦特。”
“你需要证据袋吗?”
“不用了,谢谢。”马卡姆严肃地说。
日记本的红色皮革封面很干燥,上面有裂纹。它容易被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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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四年之后
刚刚修剪过的草坪和鲜花散发的香气从医院的窗口飘向地狱。
春天来了,尼科尔?吉拉德想。我该走了。她靠在床上,把手伸进床垫下面,抽出那把偷来的外科手术剪。剪刀刃呈弧形,薄薄的,闪闪发光,很锋利。她恐惧地看了一眼房门,但门仍是关着的。她不知道白天值班的护士还有多久才走。
尼科尔用左手抓住剪子,笨拙地剪断右胳膊上固定输液管的白胶布。然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抓住那硬塑料管慢慢地拔了出来。很疼——比她预计的要疼得多——可是还能忍受。还流了一点血,因此她把面巾纸按在出血点上。
出血停止后,尼科尔滑到床边,双脚着地,然后站了起来。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可是过了一会儿,屋子就不那么转了。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她拉起窗扇,一个膝盖跪到窗棂上,慢慢地撑着上了狭窄的外侧窗台。整个世界一阵旋转,那是由楼的高度和镇静剂造成的眩晕。她紧紧地抓住窗框。
临床试验(4)
尼科尔本以为自己会恐惧得不知所措——她从来就不喜欢爬高——可是这阵眩晕纯属生理现象。她在自己身上寻找惊慌的迹象,可是一点儿都没找见,就连能称得上焦虑的感觉都没有。这是经常发生的事,她想,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当你没有别的好办法而只能从医院窗口跳出去的时候,常有这种情况。她试着想像自己在下面的人看来会是个什么样子,笑了。
这个医院的建筑呈马蹄形;她的病房是在短的一翼,在二楼上。下面的院子正沐浴着早晨清新的阳光,院子里满是人,他们坐在折叠椅上,面向一个临时舞台。凉爽的风吹向尼科尔,进入她那又轻又薄的医院长衫,使它微微飘荡。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注意到她;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以及她身后的夕阳上。她现在不觉得那么晕了,于是全神贯注地去听下面扩音器里传来的说话声。
“因此我非常荣幸地介绍弗农?弗莱彻牧师大人,他是中西部福音派教会基金会的会长、中西部免疫学研究所下属的大学医院艾滋病研究中心的主要赞助人。弗莱彻牧师大人已经——”
“靠宗教发了大财。”有个人小声说。
迪伦?艾斯转过头去,对着巴里?萨斯克皱皱眉头。巴里有时意识不到他的幽默在什么时候不合时宜。迪伦虽然也看不上弗莱彻,但他相信这一具体的慈善之举是真诚的。对于一个福音派教会的基金会来说,资助一个艾滋病研究中心肯定是最不会引起非议的慈善动机了。基金会款项的来源并不是什么秘密,它来自弗莱彻的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网络。
中西部免疫学研究所的所长马克?阿占特医生结束了辞藻华丽的介绍。阿占特个子高高的,像罗伯特?雷德福一样英俊,穿着一套新熨好的灰色浅条纹西装。当弗莱彻牧师来到讲坛前时,他退到了后面。
弗莱彻穿着绿色亚麻运动服上衣和卡其布长裤,他在阿占特旁边显得又矮又胖。然而当他那热情的男中音在人群上方滚动的时候,当他开始讲话阐明中西部免疫学研究所的宗旨是消灭“艾滋病灾祸”的时候,人们对他的印象发生了变化。弗莱彻一边抚摸着自己浓密的银白长发,一边讲述着宗教教义和宗教格言,还有自我贬低的幽默穿插其间,具有神奇的魅力。
“这个研究所将处于免疫学研究的前沿。”弗莱彻说,他的声音通过几个扩音器在空中回荡。“有那么多的上帝的儿女那么早就被病魔夺走了,是那么不公正,我们绝不能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们承诺要继续支持这个研究所,既提供经费又提供物资,直到找出治疗艾滋病的方法为止。”
他还说了许多诸如此类的话;过了一会儿,迪伦把目光移到坐在讲坛后面的那些大人物身上,他看见了政府的艾滋病研究项目负责人彼得?罗萨蒂医生,那人常在广播电视网的新闻节目里发表讲话。在那些西装笔挺的人士当中,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年轻女人,她那蓬松的红头发披在肩上。她穿着黑色丝绸衬衫和红色短裙,在这种场合穿这样的裙子只能说勉强过得去。迪伦用胳膊肘捅了捅巴里。“这个红头发是谁啊?”
巴里往椅背靠了靠,轻声说:“那是弗莱彻的女儿克里斯汀。”
“那是弗莱彻的女儿!”
“对啊,看起来不像,是吗?”
这还是说轻了。弗莱彻大概是基要派争取权利的主要发言人,是贞洁、道德和传统价值观的倡导者。难怪弗莱彻的女儿成了反叛者——但奇怪的是弗莱彻竟能容忍她的反叛。
当迪伦把目光转回讲坛的时候,他注意到舞台后面的楼房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向上瞥了一眼,看见一个穿着医院长衫的女人站在二楼的窗台上。他不得不用手挡住阳光好看个清楚。那女人的脸被长长的黑发遮住了;风把她的长衫吹得飘荡起来,几乎掀到了胸部,可以看见她里面只穿着裤衩但没戴胸罩。迪伦向四下张望。难道别人没有看见她吗?她好像是要跳下来——
她真的跳了下来。从二楼到下面长满草的土丘大约有30英尺高——这个高度当然足以摔断一条腿或摔断脖子。但是那个女人轻轻地落到地上,滚了一下,又踉跄地站了起来。现在听众里又有几个人看见了她;人们在指指点点,但是在台上讲话的人们(他们面向着另一边)却丝毫没有觉察。
那个女人很快地消失在讲台后面,然后又出现了,她从后面爬上了两英尺高的舞台。迪伦可以看出她有三十多岁,皮肤苍白而半透明,面部表情呆板。
她大步走过那些坐在折叠椅上的大人物,停在阿占特医生面前,阿占特赶忙站了起来。弗莱彻牧师停止了讲话,突然迟疑起来,因为他的听众似乎分心了。那个女人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摇晃着身子,好像要把注意力集中到阿占特的脸上。然后她清晰地喊道:“吸血鬼!吸血虫!”阿占特很快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揪住她的一只胳膊,把她带到台子边缘。
她甩动胳膊挣脱了他,往他脸上吐唾沫。就在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的时候,她试图用指甲挠他的脸。阿占特用双臂抵挡住她的进攻,其他人也前来帮忙,可是这女人转过身去,跑到台子的另一端,好像直冲着迪伦而来。
她到了台边,跳了下去;然而这一回她没有落在柔软的草地上,而是落在院子里坚硬的红砖地上。她滑了一下,一个膝盖着地,向前翻滚,她的头砰的一声撞在砖地上。她滚到一边,失去了知觉。
刹时间,人们惊诧万分,一片寂静,然后是一阵嗡嗡声,因为大家同时说起话来。阿占特医生从台子边缘跳下去,跪到那女人身边;有人叫来了担架。迪伦用胳膊肘推开众人挤过来看个究竟。
那女人脸朝下趴在砖地上,一丝血水从鼻子里流下来;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
“好啦,”巴里说,一边拉着迪伦的胳膊肘,“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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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我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们要把她带到急诊室去。她可是个难治的病人。”
“那捐赠仪式呢?”
“他们得等一会儿再开始呢。我们回办公室吧,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迪伦摇摇头。“你先走吧。一会儿见。”
巴里耸耸肩,可还是留了下来。
清道夫(1)
序幕
越南,第四军团,赛特森林秘密地带,1969年
马库斯?加兰兹将头向后一仰,让鼻子露出水面,悄无声息地换了一口气。他的头顶撞到了红树树干的下面,他意识到树根组成的笼子里的空隙正在变大。终于退潮了。他把用来呼吸的芦苇杆丢在一边,两个小时以来第一次开始正常呼吸。他没有睁开眼睛,他知道,在这黑暗的河面上,他要在听见那艘小艇的声音以后很久才能看见小艇。他伸手去触摸红树树根,那些根须仿佛又光又滑的骨头从树上伸进河岸淤积的腐殖土中。红树树根组成的、空间大小足以容纳一人的笼子只有一个缺点,但至今为止他还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