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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创刊30周年外国小说巡展(下)-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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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她指尖和头发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汉娜的办公室是哪间?”我小声问黛安娜。我从没来过这儿。而汉娜是黛安娜的密友,我相信黛安娜应该知道她的办公室在哪儿。
  “走廊尽头左侧那间,右边是玛丽的。”
  “玛丽”是玛丽·布莱克,医学博士,精神病医师。几个星期前,就在感恩节前夜,她没用人工催产素就生下了三胞胎。玛丽做母亲的时间和产假有所延长,而且才刚刚开始,毫无疑问,汉娜将在这儿单独工作一阵子。
  黛安娜沿着走廊走向办公室。“看,”她说。
  汉娜办公室的门缝里塞着四张折好的纸条,两张写着“汉娜收”,另外两张分别写着“H。格兰特收”和“收”。黛安娜拿起了写有“H。格兰特收”的那张,这张纸条看起来是写在了一张日历纸的背面,日历上还印有小布什无意间所说的幽默语句。
消失的踪影(2)
“黛安娜,你干吗?”我脱口而出。“这可能是病人留下的,你不能看。”
  黛安娜立刻把我顶了回来。“当然是病人留下的,这就是关键,”她说。她看了那张便条一眼,递给我说,“看,汉娜错过了1点的预约。”接着,她抽出写有“收”的那张。“看到吗?4:30的也是。如果她的车在这儿的话,怎么会错过所有预约呢?呃?这怎么解释?”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其余两张是更早的病人留下的。显然,汉娜至少错过了上午9点后所有的预约。
  狭窄的走廊里,那个一头罗莎娜?罗莎娜达娜式橙发的女人出现在我们身后。虽然踩着又高又粗的鞋跟,但要看到黛安娜的眼睛,她还是得仰着头,保持锐角角度。“你们找汉娜?”她问。“我和她约在每个星期四6:15,她从不迟到。”
  这女人口气中不只有些恼怒,还有些别的什么。关心?害怕?我不知道。但她说汉娜从不迟到是没错的。汉娜的强迫症在朋友和同事中是出了名的。她以前从不迟到!
  从不。
  我开始感到嗓子里有点酸;我也有种不祥的感觉。但与黛安娜不同,我的感觉与骰子绝对无关。我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门。我这样小心谨慎在黛安娜看来显然太怯弱了;她以美国曲棍球联合会级别的力量用屁股把我顶到一边,握住手柄。
  门徐徐开了。
  2
  汉娜那只崭新的高级黑漆皮手提包巧妙地立在房间的地板中央。拱形提手也恰好竖着。只是包被放在了地板上。
  它本不该在地板上的。
  看到手提包在房间中央,黛安娜的反应显然与我一模一样。但由于她大脑皮层到口腔的距离比我短得多,她先说出了结论:“汉娜绝不会把包放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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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安娜是指包被放在了地板上。不会。
  在房间中央。从不。
  汉娜肯定有专门摆放手提包的地方。一个专门的地方。一个合适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哪儿。也许是桌子抽屉,或是标有“P”的文件柜里某个更隐蔽的地方。但在任何正常情况下,她绝不会把包放在房间的地板中央。
  办公室其他地方都很整洁——强迫症造成的整洁,只有一个例外:汉娜的外套扔在桌上。我看到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卷皱的救生圈牌卷糖糖纸。
  那个与汉娜约在6:15、头发颜色像切达干酪的女人在我们身后,想尽办法往办公室里张望,但她太矮了,被我们挡住了视线。她拍了拍我的后背,我转过身去。
  我说:“您好,我是艾伦?格兰戈里医生,格兰特女士的同事。现在我们要弄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您不妨先在候诊室里坐一会儿。”我无法完全确定这个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因此用了安慰人的口气,好似裹在羊毛里的开水瓶,温暖却不烫手。
  但无论是我的话,还是语气都没达到预期效果。“现在是我的预约时间,”这女人边抗议,边敲敲手腕上花哨的紫色瑞士斯沃琪手表表面。我可以听得出她很生气,一想起那袋奇多,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汉娜为她诊疗时努力避免临床回归的场面。
  “我知道,”我的口气更加平和了。“我知道。但今天情况有点特殊。如果您愿意留下姓名,我保证一旦我们把事情搞清楚,格兰特女士就会打电话给您。我会告诉她您来过。我保证。”
  可她一点儿都不满意。“我就在这儿等着,”她说。“现在是我的预约时间。但愿现在不用收费。”
  我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会儿,她又坐回到候诊室的天鹅绒沙发上。她坐下时指尖在深绿色天鹅绒软垫上留下鲜亮的橙色印迹。看她坐定了,我便回去找黛安娜,她正站在汉娜办公室的门口。
  我说:“黛安娜,你应该去洗手间看看。可能汉娜滑了一跤或是什么。”
  “哦,天哪!”她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她立刻从我身边冲进走廊。
  如今我也不确定自己当时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一个人站在走廊里觉得茫然又愚蠢;也许是出于直觉;又也许是以为“奇多”女士可能会回来,想找个地方躲躲。我不知道。
  我朝狭窄的走廊另一边跨出半步,转了转玛丽?布莱克办公室的门把手。我吃惊地发现门没有锁。我忙松开手,可紧接着门自动打开了,好像这栋老房子朝那个方向倾斜了些似的。
消失的踪影(3)
只往里看了一眼,我就知道汉娜死了。
  我这么说是因为活人的肤色不可能是那种暗灰色,而且活人不可能也不会摆出那种姿势。汉娜仰卧在一张方形皮软凳上,头距离敞开的门只有一码。双腿随意叉开,上身与下身成四十五度角。双腿下方的印度手纺毯上有一摊篮球大小的深色印渍。我内脏的反应告诉我:是血。但我的鼻子告诉我:是尿。
  汉娜的右手臂弯曲着,右手拇指被丝绸衬衫靠近腋下的那块布勾着,就好像死亡时在考虑要搭车去哪儿一样。
  奇怪的是,汉娜衬衫的左半片前襟被折起塞在胸罩下面,露出了几英寸灰白的腹部。为什么一个女人要把衬衫塞在胸罩下面呢?我摸不着头脑。
  汉娜的嘴张开着,一如她的双眼。她漂亮的深色头发披散开来,有###英寸,正好从脑后一直垂到已脱漆的地板上。
  我单腿曲膝,伸出三根手指,用指尖碰了碰汉娜颈部平展的肌肤。我避免直视她深棕色的眼睛,但她的双眼就像一潭深水把我吸引过去。我的指尖移来移去,可怎么也找不到颈动脉。不过这已不重要了;指尖感觉到的冰冷已经告诉我不可能找到了。
  汉娜死去已有一段时间。我想起塞在她办公室门缝里的那四张便条,看来那天早晨的某个时候她就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了。这很容易计算。我的表显示现在是傍晚6:45,汉娜错过的第一个预约大概是十小时前,即上午9点。我早期曾做过不长时间的验尸官调查员,懂得了一些小知识,尸体在室温下会以大约每小时一度的速度降温。我估计刚才指尖感觉到的温度比我的体温足足低了十度。
  但我知道也可能略高或略低。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我的经验还是有限的。我把死亡时间的可能性放宽到前一天晚上,试图回想从一个人死去到尸体发出恶臭大约得过多久。但想不起来。
  我有意识地轻轻吸气,就好像从没呼吸过这间房间里的空气似的。空气很不新鲜,还有股酸味,惟一让我觉得不对劲的便是那股尿味。
  我知道验尸官推算死亡时间会计算飞行昆虫及其卵和蛆的生命周期,但我立即决定把那些昆虫学方面的计算留给他们去做。
  我也足够清醒,知道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这样就不用强迫自己去面对事实:我竟然独自和一位朋友的尸体待在她的办公室里。
  身后传来冲马桶的声音,紧接着是水流声、开门声和走廊里熟悉的脚步声。黛安娜显然忘了这儿不止我们两个人,她大叫道,“汉娜不在那儿,可我憋不住了。”
  我退出房间,看见黛安娜正从洗手间走回来。我们四目相对,我的表情让她警惕起来,并迅速变为震惊。我挡在玛丽?布莱克办公室门前,一把抱住黛安娜,不让她进去。我贴着她的头发,低声说,“你的朋友死了。我非常,非常难过。”
  黛安娜听到了我的话,喉咙里发出悲恸又令人心酸的声音。接受现实,拒绝接受现实,以及最初难以置信的悲伤,都融合为长久而忧伤的哀号。
  我抬起头,发现那位“奇多”女士正站在走廊另一端,眼泪从她脸上滑下。从脸颊上鲜亮的橙色痕迹,看得出她曾经想拭去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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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有成功。
  3
  黛安娜和我都赶不及回家吃晚饭了。
  我费尽全力才把黛安娜从她朋友那僵硬的身体旁拉开——我还是无法称其为尸体——又使出浑身解数才说服了黛安娜和“奇多”女士到屋子外面等警察来。
  汉娜的死令我震惊,但与黛安娜或是汉娜的病人相比,我失去的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不断告诉自己,我不久就可以振作起来。
  但黛安娜现在就需要振作。
  我用手机拨打了911,与黛安娜一起无助地站在屋前的走道上,她说,“我不想留下汉娜一个人。她不应该一个人待着。让我进去陪陪她。求你了。这有什么不好呢?”
  我紧紧抱着她的肩膀,低声回应了她的请求,但现在已记不清说了些什么。我紧紧抱住黛安娜,再次强调:她不应该回屋去。
  如果汉娜是在家里病死的,我会领着黛安娜到她朋友的床边,绝对不会阻止她。但现在很明显,汉娜很奇怪地死在了同事的办公室里。以前当验尸官调查员时积累的经验告诉我,在一切水落石出以前,事故现场应当维持原样。
消失的踪影(4)
三件事在我脑海中不断重现。
  汉娜死在玛丽?布莱克的办公室里,而不是她自己的办公室。
  汉娜的手提包在自己的办公室地板中央。
  她的衬衫被向上折起塞在了胸罩下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位一头鬈发的女士走到一边,脱掉鞋子。她坐在屋前通往木质走廊的楼梯上,双手托着下巴,几乎一动不动。泪水已经不流了,只剩下一脸的震惊。
  “你确定她死了吗?”没过多久,这个问题黛安娜已经问了不止一遍。我解释说我已经测过脉搏,汉娜的皮肤也已是冰冷的了。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
  但我对那摊深色尿渍只字未提。
  “她不喜欢全身冷冰冰的,”黛安娜坚持说。“汉娜不该挨冻。她不喜欢冬天。也许该找条毯子。我能找条毯子。我车里就有一条。拉乌尔叫我在车里放条毯子以防……”
  我好不容易把黛安娜安顿在形状像肾一样的水泥长椅上,长椅周围有些杂草,紧挨着前面的小路,离街不远。之后,我走到一码以外,取出手机,按下快捷键,拨通了妻子劳伦的电话。她是博尔德县的代理地方检察官,这会儿应该刚刚下班回到家里。
  “嗨,是我。真高兴你在家。”
  “怎么了?”
  她觉察出有点不对劲。
  “汉娜?格兰特,”我说。“记得吗?”
  “黛安娜的朋友。”
  “本来她要在我们去拉斯韦加斯时替我们打理诊所事务的。可她死了。我们刚刚在她办公的地方发现了她的尸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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