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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绝望的行为。”莫里斯也用演戏的腔调说道,“在研究了一辈子书以后,这个雅克……你说他姓什么来着?”
“若桑迪。就好像一出音乐剧的名字似的。”
“雅克?若桑迪意识到,他再也没有时间完成他一生中那惟一的一本书了,于是,就决定把别人写的书都烧掉,因为这些书肯定不如他要写的那本书好。”
“这都快成歌剧了。只差他没有坠入情网了。因为一部歌剧里总要有一段爱情故事。他连一张违章停车单都没收到过。真是个清白的先生。”
“现在他就不是了。现在,他真的要受到谴责了。那些躺在停尸房里的家伙可以批判他了。”
“就好像干我们这一行的什么时候能够闲着似的。”法医走进来,叹着气说道,“你们好吗,孩子们?”
“很好,老爷子。”莱蒂西雅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法医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跪到尸体旁边,在他的手提公文箱里翻着,找他的电子生命探测器。他把那个橡胶套接管消了毒,伸进那位已故的若桑迪先生被烟熏黑的耳朵里。
“没有生命迹象,体内温度℃,鉴于火的缘故,这也很正常。我认为,死亡时间约在半个小时以前。你们等着我在检验报告上写上日期,签字,然后再做结论。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死亡原因是什么?”莫里斯问道。
“死于左脚小脚趾上的一个猩猩齿痕伤口。”医生说道。
“还有呢?”
“这样我就不明白了。嘴唇好像没有发紫,因此,不是窒息。不,我真的不明白了。耐心点儿吧,年轻人。”医生一边站起来,一边又补充了一句,“你们把这一切都给我送到医院去,好吗?”
“不是窒息。”莱蒂西雅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也不是被火烧死的;大衣下面的身体几乎没有烧伤。”
她也站了起来,迎接技术小组的人,那些人却没人理睬她,科技人员总是高度看重自己的社会作用。莱蒂西雅开始看起书架上摆着的那些书的书名。《人类——世界上惟一的动物》、《克罗马尼翁探密》、《进化与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非逻辑性》。她把最后一本书从书架上拿了下来,翻阅着,然后,皱了皱眉头,把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你拿那个干什么?”黑孩子问道。
“证据。”
“什么证据?”
“秘密证据。”她微笑着回答道,“喂!担架!人在这里。”
回到家以后,莱蒂西雅看到马克坐在计算机前。计算机的节能屏幕上闪着催眠的涡形图案。马克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还好吗?”她小声问道。
“不,不好。我脑袋里空空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一片空白。”
“你太累了。明天会好起来的。”
“半年了,你老是这句话。”他生硬地说道,“明天会好起来的,明天会好起来的。你就不能换一个新说法吗?”
莱蒂西雅觉得自己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错,她可以换一个新的说法。说那也是她的孩子,她也是一天天地为了这个梦想,这个希望的破灭而难过……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马克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把眼泪咽了回去,竭力笑了笑。
“回来晚了,很抱歉。新图书馆差点化为灰烬。”
马克在椅子上转过身来。
“什么?”
这种时候,当他那已经开始发灰的头发跟他的眼睛一样发亮的时候,当他的身体挺直,思想集中的时候,他总是显得很漂亮。莱蒂西雅感到一股爱的暖流从心底涌上来,仿佛要把她窒息似的。尽管他很难相处,但她还是爱他,她永远也不可能像爱他一样去爱另外一个男人。书包网
图书馆纵火案(5)
“一个退休的研究员试图在人文科学图书馆放火。”她慢慢地说道,“不幸的是,他死了,别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怎么了?”
马克脸色发青,就好像他刚刚见了鬼似的。
“别跟我说你忘了吧?2000年2月大学校际图书馆的那场火灾?”
莱蒂西雅笑了笑。
“2000年2月,那时候我刚刚7岁,还在格勒诺布尔上小学呢。”
“哦,是啊。”
马克闭上眼睛,好像为了更好地回忆这件事似的。
“我和我母亲一起到图书馆抢救书。我记得,所有的书都被水浸湿了。人们把它们摞到街上。”
“不过,这一次,灾难幸免了。”莱蒂西雅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有一个证人发现了刚刚着起来的火苗,而且,用不燃泡沫灭火剂要比用水灭火对书的损害轻多了。你吃晚饭了吗?我给你做个煎鸡蛋吧。”
马克转过身去,又盯着电脑屏幕看了。
第二天早晨,从阿尔卑斯山那边直接刮来的寒风把整个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箱。莱蒂西雅决定坐地铁去警察局,她穿上抵御西伯利亚寒流的衣服:恒温保暖大衣外面又围上围巾,戴上连指手套。大衣口袋里还装着昨天从图书馆拿来的那本书。她忘了跟马克说这件事,现在也用不着为了这件事把他叫醒。她就把书放到电脑键盘上。
她睡得不好。马克直到凌晨才上床,即使天都那么晚了,她还是感到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像要在床上寻找一个可以让他那思绪翻腾的脑海平息下来的所在似的。
她竭力使自己相信,这只是一个过渡阶段,但她并不完全相信这种想法。胎儿的死亡对他的打击远远超过对她的打击,就好像这次流产使他重新回到遥远的童年的记忆之中似的。他们本来说好马上再要一个孩子,可是,现在,他连碰都不碰她了。
啊,不!你不要再哭了。
她走进暖烘烘的警察局大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黑孩子的脸色很难看。
“你是不是踩着香蕉皮了?”她问道。
塞内加尔人转动着眼球。
“让我怎么跟一个这么笨的女人一起工作啊?”他问道,他并没有把问题针对任何人,“不是,我是踩到一个看不见的尸体解剖报告上了。”
莱蒂西雅皱了皱眉头。
“你的话对我来说实在太难懂了。这还是黑色幽默吗?”
“可惜不是。这是白色的勾心斗角。是法国制造的专利。我的祖先把死人的遗体火化。而在这里,人们则把他们埋到地下。”
“你是指那个纵火的研究员吗?”她问道。
“不是他本人,也就是说他还没有被埋掉,不过,人们已经把有关他的调查埋葬了。这就是说,他自己也很快就要入土了。局长叹着气向我宣布,那个老纵火狂是死于心脏病。”
“这也可能是真的。”莱蒂西雅说道,“不过他为什么要到图书馆去放火呢?”
“他们对这个不感兴趣。”莫里斯回答道,“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局长这么说的?”
“局长看上去没怎么睡觉。消防队的头儿好像也没怎么睡觉。至于那些安全专家……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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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一份电子邮件。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你给谁发电子邮件?”
“听我说,如果你不想知道的话,走廊尽头有个大咖啡壶,它非常喜欢有人去按它身上的按钮。”
“我可怜的白人小姑娘,你一个人是不会有结果的。你知道EPICUR几个字怎么写吗?”
3
“妈妈,我现在不能让你到我这里来住。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雨果,听我说,我实在没办法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向你保证。你甚至都不会感到我的存在。”
这个嘛,这会让我感到吃惊的,雨果?马比安挂电话的时候,心里这样想道,同时又觉得自己是个懦夫。他母亲!他现在就差她来添乱了!
“怎么?”一个懒洋洋地躺在丝绒沙发上的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问道。
“我母亲。她马上就到。”
“她可爱吗?”
可爱这个词实在不合适。为了达到目的,她会让自己变得非常可爱。为了好玩儿,她也可以表现得很坏。
“那要看是什么时候。”他谨慎地回答道,“求你给我煮杯咖啡吧。在她来到以前,我必须把一件工作做完。”
那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动作优雅地放下自己正在读的小说,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小说,又以同样优雅的动作站了起来。雨果叹了口气。这一次,他母亲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图书馆纵火案(6)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心里的疑惑,他急忙跑到书房去接电话。
“妈妈好吗?”荧屏上慢慢显示出来的黄|色小精灵那丑陋的形象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在门外偷听人家说话是没有教养的行为吗?”雨果也用同样的语调回答道。
“或许我有一个解决办法。”小精灵微笑着建议道,“我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吧。”
有时候,雨果真希望能在一个正常的头头手下,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做一种正常的工作。怎么说呢,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他不能过那样的生活,而是干着这种地下工作,别人可以在白天或者夜晚的任何时候,以老板的名义招呼他,而他只能向托米妥协。
这个名字,还有那个黄|色小精灵的虚幻形象,就是他对自己所服务的欧洲刑警特别行动小组的上司和指挥官的全部了解。EPICUR。欧洲刑警特别行动小组。对于一个内部结构非常模糊的组织来说,这个名称未免有点太浮夸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工作,跟谁一起工作,以及调查什么性质的案子,只有一点,那就是,凡是交给EPICUR的案子都多少受到地方当局的压制。
“你好像不太高兴嘛。”面对他的沉默,托米这样说道。
“我在考虑。”
“当心,这对身体不好,难道你母亲没告诉过你吗?你再到威尼斯去一趟怎么样?”
雨果差点没背过气去。
“威尼斯?可我们刚从那里回来啊!”
“是啊。”
“他们找到皮帕了?”雨果不假思索地问道。
皮帕?昂潘,他参加的上一个EPICUR小组的成员之一。德国人,天才的女化学家,天生的侦探,她在他们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在非常蹊跷的情况下失踪了。那正是在威尼斯。
“他们找到了皮帕的遗骸。”托米纠正他的话说。
雨果重重地坐进书房的扶手椅里。尽管他有思想准备,但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在哪里?”他终于喃喃地问道。
“在一个都不配称作岛的沙滩上。解剖正在进行当中。”
雨果摇了摇头。
“直到最后,我都以为是绑架,是自杀,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不愿意去想那本来最合乎逻辑的可能性。”
“我明确一下,让你去不是为了调查,”托米突然用变得十分冷淡的语气说道,“而是把皮帕的遗体送回德国。皮帕希望与父母葬在一起,葬在门兴格拉德巴赫的家庭墓|穴里。你和###克两人去关照一下,一切都要按照皮帕的遗愿做。”
“蕾娅知道这件事吗?”雨果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小精灵吐着舌头,回答道。
“她们俩关系非常亲密。”雨果坚持说道。
“你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你到机场取机票。在奥利机场。起飞时间是14点12分。关于这次旅行的细节,我再用电子邮件给你详细说明。啊,对了,你将在威尼斯机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