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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翊被吵醒了,睡眼惺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才抬起身子,尹天翊就发现腰痠腿痛,浑身无力,好狼狈。
见状,铁穆尔的唇角勾起笑容。
“都是你!还笑!”
尹天翊忿然揍他一拳,又听到外面在喊,“我要见可汗!我认识王妃殿下啊!你们告诉王妃……”
尹天翊蓦然坐直身体,欣然嚷道:“是乌勒吉玛!铁穆尔,快点让她进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第五章
两人穿戴整齐,尹天翊滔滔不绝地说着乌勒吉玛是如何救他,如果不是乌勒吉玛冒死对查干巴日下毒,他早就被强盗们分尸了。
还有阿木古郎大叔,尹天翊是不会忘记这些和蔼可亲的牧民,在危难时刻是如何救他这个外族人的。
尹天翊唧唧呱呱,一刻不停,恨不得将过去发生的一切统统告诉铁穆尔。铁穆尔默默听着,一言不发,听到尹天翊不停地称赞乌勒吉玛,把他会用的蒙语全用上了,双眉皱成两个疙瘩,脸色有些阴暗。
对救了尹天翊的人他很感激,只是……心里不免有些泛酸,尹天翊何时这样热情澎湃地夸奖过他?
尹天翊还想继续说,机敏的宝音发现可汗脸色不对,悄悄拉了拉尹天翊的衣摆。
尹天翊回头,笑问道:“宝音,什么事?”
“呃……”宝音只是想提醒尹天翊,不该对可汗以外的人如此上心,可是没想到尹天翊居然会笑盈盈地询问自己,一时愣住了。
宝音的弟弟巴彦,接上话道:“大草原上,冬雪初融的时刻最冷,宝音是想提醒殿下,再加一件裘衣为好。”
尹天翊确实穿的不多,一件丝锦的棉袍,左衽的衣襟,绿松石扣袢儿,虽然看上去煞是华丽,但是抵挡不了冰雪融化时的酷寒。铁穆尔见了,转过尹天翊的身体,拿起侍女及时递上的貂裘外衣,给尹天翊穿上。
面对面站着,尹天翊终于发现铁穆尔脸色不佳,甚至比黑咕隆冬的夜色还要暗沉,不禁问道:“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
铁穆尔给他扣扣子,似充耳不闻。
那边,宝音和巴彦在使眼色,尹天翊仔细想了想,仰着头问道:“你生气了?”
铁穆尔迳自放开他,依然不说话。
“怎么?真的生气了?”尹天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惊奇,“因为乌勒吉玛?你看出来了?”
铁穆尔眉头微微一皱,出声道:“天翊,既然是救命恩人,就快让她起来吧,涂格冬,赐坐。”
铁穆尔的四大贴身护卫,如今只有涂格冬仍在身边。
涂格冬深感责任重大,对铁穆尔的安全更加用心,他搬来椅子,让乌勒吉玛入座,很仔细地看了她几眼。
要说漂亮,她不漂亮,而且脸孔脏汙不堪,十分狼狈,可是眉宇间的秀丽娇怯,又让她如弱柳迎风,惹人怜惜,而且刚才开口,声似银铃,悦耳动听,让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她身上。
涂格冬看到她布衣上的五彩花纹,还有胸口的狼牙项炼,说明她是药师,药师和大夫差不多,不过,本质更像是珊蛮(巫女),有种不吉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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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涂格冬悄悄打量她的时候,乌勒吉玛忐忑的目光向前,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铁穆尔,蓦地脸孔涨红,匆匆把头低下。
孛日帖赤那,苍狼之王,乌勒吉玛还是孩童的时候就听说过铁穆尔。乞沃真的无数事迹。
他手里攥着血块出生,三岁会骑马,四岁会弯弓射箭,七岁时一人横穿大戈壁滩,还打死一头野狼;十二岁时就身着软甲,随老可汗一起驰骋沙场,征战四方。
十七岁时,和兀拉哈赤一族的决战,以三千兵马,攻打有一万兵马驻守的阿日尔山谷,血战两日两夜,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仍然勇猛冲进敌营后方,里应外合,赢得胜利……
乌勒吉玛很崇拜铁穆尔,认为他是神话,是传说,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在她的幻想里,铁穆尔应该是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蓄着络腮大胡须的壮年人,该有五十多岁。
可是她错了,她没有仔细算过铁穆尔的年纪,今年铁穆尔才三十一岁,而且——还是一个目光霸气凛然,脸孔棱角分明,英俊不凡的男人!
只是这匆匆一瞥,乌勒吉玛的心就乱了,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双颊不由自主地烧红发烫,连手脚该放哪里都不知道了,尹天翊和她说话,说了第三遍她才听见,讷讷道:“殿、殿下您说什么?”
“骀蒙部落的事,我已经和铁穆尔说了。”尹天翊也不介意,认为是铁穆尔的气势太凶,吓到了她,亲切道:“他已经答应帮助骀蒙族重建家园,还会赏赐黄金、马匹、车辇、御寒的衣物帐篷。
“还有,他说会派兵寻找骀蒙部落走散的人,一个都不会落下。”
“真的?”乌勒吉玛大喜,她的阿爹,骀蒙部落的族长,不知道在何处流浪,现在有铁穆尔出兵帮助寻找,终于有着落了。
她不由站起来,眼角噙泪的磕头谢恩,“奴家感谢可汗圣恩,可汗和王妃殿下对骀蒙一族的恩泽,奴家没齿不忘。”
“瞧你说的,吉玛,如果不是你,我还能站在这里吗?”尹天翊很感动,“别哭,我们是朋友,是患难之交!以后,别奴家奴家的,叫名字吧。”
见尹天翊又说些有的没的,铁穆尔忍不住盯他一眼,可尹天翊觉得铁穆尔是在乱吃飞醋,根本不予理会。
铁穆尔怎么体会得到,他差点被查干巴日强暴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啊,所以尹天翊打从心底感激吉玛,也觉得她部落被毁,颠沛流离很可怜,想为她做更多的事。
“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就说吧?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尹天翊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膛。
“奴家有一事……”
“还说奴家。”
吉玛脸孔一红,低语道:“我有事想拜托可汗大王,是……”
尹天翊回头看着铁穆尔,铁穆尔困惑,也看着他。
“是……”吉玛欲言又止,憋了半晌,两颊绯红,鼓起勇气道:“我想留在王妃殿下身边,恳请可汗恩准!”
“让你留在天翊身边?”铁穆尔微怔,“为什么?你不想回去骀蒙吗?”
吉玛轻咬嘴唇,压抑着怦怦心跳,自惭形秽地说:“虽然王妃殿下说,是我救了殿下,可事实是殿下先奋不顾身地救了我,有恩不报,不是骀蒙的作风,所以我恳请可汗,允许我留在王妃殿下身边,尽心服侍殿下。
“我是药师,略通医术,殿下受了风寒,身体不好,需要汤药调理。我还通晓蒙语、汉语、弋族语言,守在殿下身边,一定有帮助,求可汗准许奴婢留下。”
铁穆尔目光如剑,上上下下审视着她。
他不太信任这个女人,可是尹天翊身边,又确实需要一个懂得医术的侍女,而且她只凭几眼,就看出尹天翊风寒未好,是有些本事的。
铁穆尔揣摩利弊,还是尹天翊的健康占上风,一个侍女,能掀起什么风云呢?
点头道:“好吧,就让你留下。”
“谢可汗恩准!”
吉玛又深深一跪,心里雀跃不已。
对尹天翊来说,吉玛是不平凡的、意义深重的朋友,以后能一直在一起,再好不过了。尹天翊很高兴,现在身边又有了宝音和巴彦,热热闹闹的,回纥尔沁的路上一定不会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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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湿润的春风吹拂着纥尔沁大草原,一朵朵轻纱般的白云在低空浮掠,一望无际的草原忽明忽暗,闭上眼睛,犹如徜徉在大海之中,奔放与豪情自胸中油然而生。
冰软了,雪化了,大片大片的草芽儿又露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陈草的味道,条条小沟都淌着雪水。
长途跋涉了近一个月,乞沃真部落,已近在眼前了,可是铁穆尔并不急着回家,而是让尹天翊下马车,给他一个惊喜。
“白音?真的白音!”看到宝音从队伍后方,牵上一匹结结实实的银鬃马来,尹天翊欢呼雀跃,直扑向白音。
白音刚刚三岁,四肢健壮有力,四蹄白如霜雪,是尹天翊最喜爱的马匹之一。尹天翊双手不停地抚摸马鬃,脸颊紧贴着马头,而白音也像认出尹天翊,喷着鼻息,低低嘶鸣着,温顺得如同羔羊一般。
“喜欢吗?”铁穆尔在尹天翊背后,搂着尹天翊的腰,问道。
“当然喜欢,”尹天翊笑得合不拢嘴,“你也真是的,带了白音来也不告诉我,让我整天闷在车厢里,人都发霉了。”
“如果一早告诉你,你还会乖乖待在车厢里吗?”
铁穆尔非常了解尹天翊,是喜动不喜静的人,与其让他吵闹不休,不如保密,等他身体好了,再让他骑马。
尹天翊无法反驳,拉下铁穆尔环在他腰间的狼爪,就踩镫上马。
虽然很长时间没有骑马了,尹天翊的动作却很俐落,看来真的是闷坏了,这一个月来天天将他困在车上,用药膳大补特补,体内的寒气已经消了,冻伤及烫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尹天翊毕竟是男人,被人堵在车厢里暴力式喂养,三天就是极限,这一个月,他真是闷得快爆炸了。
铁穆尔也翻身跃上彪悍的赤骥,白音的鬃毛银灰如雪,而赤骥的鬓毛就如同炭火红艳,铁穆尔手执马鞭,指着越过溪流草地,大约一千米处的陡峭山坡。
山坡上,冒着一团团齐胸高的高草,远看很像是一丛丛密密的水稻,在矮草坡上鹤立鸡群,煞是耀眼。
这种草,就是草原上的特产之一,圈圈草。
“就到那里如何?天翊,本王让你一程。”铁穆尔侧身说道。
“笑话!谁要你让?”话音未落,尹天翊已经抓起缰绳,一夹马肚,飞也似地窜了出去。
记得还是金阈皇子的时候,他连马匹都不敢靠近,现在已经能策马如飞了,铁穆尔看着他像鸟儿一般自由自在的身影,唇边带笑。
“白音,快快!”尹天翊甩着缰绳,身手矫健,卯足劲儿往山丘狂奔,马蹄溅起溪水,辉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而这光芒就像一个讯号,在铁穆尔乌黑的眼底倏然闪过,铁穆尔唇角微扬,一抽马鞭,赤骥就如离弦之箭飕地射了出去,四蹄如惊雷翻腾,长鬃随疾风飞扬。
铁穆尔的速度显然比尹天翊快多了,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经接近尹天翊,只差两、三个马身。
听到耳后隆隆马蹄声,尹天翊很吃惊,但是不愿认输,一咬牙,伏低身子紧夹马腹,一边喘着气嘀咕:“白音,你可不能输!马也是要讲面子的!不能总让赤骥这么威风!”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尹天翊的话,还是不喜欢被赤骥追得那么紧,白音引颈嘶鸣,马蹄急骤起来,如闪电一般,顷刻间拉开了和铁穆尔的距离。
尹天翊不由哈哈大笑,“白音,做得好,赢了你就是纥尔沁第一阿吉奈(骏马)了!”
铁穆尔在后方,听到尹天翊得意洋洋的大喊,也不生气,只是从腰间摸出长鞭,默默驰马接近。
尹天翊高兴得太早,山坡下方,地势低洼,有大大小小许多水坑,有的深,有的浅,有的泥泞,骑马飞驰而过,不免险象环生,尹天翊的失误就全出来了,一会儿弄丢了缰绳,一会儿踩漏了马镫,心里慌张,被弄得焦头烂额。
可虽然坐姿歪歪斜斜,尹天翊离目的地还是越来越近了,铁穆尔离他大概有两个马身;白音亦是千里挑一的名驹,在急速狂奔的情况下,赤骥想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