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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总结过程中,就多次引用了李朱二人的研究成果。如此一个集中华数学研究之大乘的学者,在元庭却被忽必烈归为了占卜术士一类。朱世杰不满于元庭的轻慢无知,早就幻想着能与传说中的南方英才一同交流天元术(方程求解),据他的推测,南方那些精妙物器,十有与算学发展有关联。所以对于这次被“劫持”,他心中非但不反感,而且深有被知己器重的骄傲。
郭、朱等人谦逊,萧资却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摆架子。他的全部学问来自于文天祥的天书,而眼前这些名家却凭着各自的感悟,总结出不亚于天书所载内容的高深知识。按文天祥的说法,蒙古人的入侵割裂了华夏文明的发展,而科学院的任务之一就是,通过这些英杰,把华夏文明的种子完好的保留下来,并让它不间断的延续下去。做好这一项工作,对大都督府的好处不亚于再获得一部天书。
客气地点点头,萧资说道:“不敢,南方学子盼诸位先生,如久旱盼雨。因此萧某才说动大都督,强行相请。其中得罪之处,望先生见谅。科学院在山前准备了陋室数间,暂供诸位先生驻足。至于生活琐事,自有人替诸位打理!”
见萧资如此客套,大伙即使心中有怨言,也不好说得太明了。毕竟眼下在破虏军的地盘上,一旦惹得主人发了狠,恐怕连罚酒都吃不上。怀着各自的心事,众人在萧资的安排下来到科学院专门给院士准备的“陋室”前,门还没有进,已经有人再次惊呼出声。
那是散落在向阳半山坡上的百十座独立的小楼,彼此之间用矮墙和灌木隔开,各自成一个独立的花园。层层叠叠的繁花间,一道溪水绕着山坡向远方流去。
“萧,萧大人,这,你说这是给我们准备的陋室?”对多次开方有所研究的河北隐士李书文结结巴巴地问。几天来,他曾见识过福州官方的衙门、驿馆,知道福建大都督府力行俭朴,公务开销甚小,很多一百多年前的老屋刷了层白灰即成为了官员履行日常公务之所。所以一直认为萧资口中的陋室是座破瓦寒窑,万万没想到最后却是如此奢侈所在。
“每人一处,暂借给诸位居住。等将来诸位另了薪俸,可以考虑将这住所买下,或者去别处另置良宅!”萧资点点头,笑着回答。随即安排同来的短工,帮助众人安置行囊。
“但不知在大都督府,不,大宋,院士一职位是几品几级,俸禄多少?”李书文没当过官,不像其他人那么爱惜颜面,此刻见萧资答得爽快,索性直接问起了“钱途”。
这正是很多人最关心的。被方馗无礼劫持后,大元朝从此再没众人立足之所。如果到了大宋却没得到应有的待遇,对大伙而言就太不公平了。况且忽必烈南下在即,大都督府还不知道能在蒙元铁骑下支撑到几时。眼下的美宅虽然令人动心,却不是所有人能买得起,即便买得起,将来也未必保得住。
“院士只是学职,相当于书院的教习,与官员品级没联系!”萧资笑了笑,低声答,一点儿都不觉得李书文问得唐突。当年,很多江南的饱学之士在接到华夏科学院的聘书后,问得几乎是同样的话。只不过有人问得婉转,有人问得直接罢了。萧资知道,读书多可使人明理,但未必能让人骨头硬。真正能与大都督府生死与共的不是这些读书人,而是陈吊眼、王老实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草莽英雄。
没等众人再次发问,萧资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道:“如果非要与官员做比较的话,萧某只能说,诸位的薪水是每月五枚金币,比大宋四品官俸稍高一些,介于侍郎与尚书之间!”
五枚金币,这个数字再次令众人吃了一惊。在福州驿馆暂住的几天,他们大致了解到这里的物价。除了一些不常用的工具外,生活物资的价格总体来说比北元治下略高。五枚金币折合银币五十个,相当于足色现银二十五两。在福建可供中等人家一年支出,换做北方地价,则可置良田三十亩。这样算下来,在华夏科学院做一年院士的俸禄,恐怕比元庭的丞相的俸禄还高些。当然,这个前提是大元的丞相不贪污。
“早知道这么高的俸禄,咱家自己就跑来了,何必方老当家上门相请!”李书文心算之术高明,弄清楚了自己的年俸后,大声笑道。
“是啊,既可忘情于山水,往来又无牧牛壮士!”众人轰然以应。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无心于仕途,与其当官,不如有个舒适的环境做学问。只不过在北元治下,不当官则得不到安身立命之资,自然也无法静下心来做学问。而大都督府把学职与官职分开的做法,正遂了众人的心思。
“院士,华夏科学院!”郭守敬喃喃道。自从弃船登岸后,福建大都督府的一草一木,萧资等人的一举一动,无不令其震惊。有了安稳的生活保障,妻儿也有了退路后,这种震惊慢慢变成了欣喜。而欣喜转眼又变成了担忧,毕竟作为大元朝的高官之一,他清楚地知道此时元军战斗力到底有多强悍。原来破虏军还有火炮优势可以凭借,而被劫持前,他与黎贵达已经再度改进了大元的铸炮工艺。
“不知道郭大人对萧某的安排可否满意?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尽可提出来,萧某将倾力满足诸位的需求?”见到郭守敬神不守舍的模样,萧资走上前,低声询问。
“没,没什么,很好,非常好!”郭守敬楞了一下,尴尬地说道。心中好生后悔帮了忽必烈的大忙,如果前些日子不那么立功心切,也许眼下的花园别墅还能多住几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郭某方才是奇怪为何科学院以华夏为名,一时走神而已。”
“是啊,萧大人可否告知何为华夏?”朱世杰凑上前,虚心求教。在福州,华夏两个字被提及率奇高,上至萧资这样的官员,下至驿站的小卒,提起什么事情,总是我们华夏如何,我华夏怎样,却很少说起大宋二字。仿佛大都督府建立的是一个新的国家,而不是大宋。
也许,它的确已经不是大宋,朱世杰暗自得出结论。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设想得到萧资的亲口证实。
“所谓华夏,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不属于任何一家一姓。他属于世代生活在这里,建设了这片土地的每个人。无论汉人、蒙古、女真、党项、契丹,只要愿意与其他民族平等相待,即拥有这个国家。”祥兴五年四月,华夏科学院第一任院长如是说。
第280章 华夏(一)()
?萧资从来也没想到,他无意间说的一句话会被载入历史,并成为后世公认的关于华夏的定义。与这个时代的很多英杰一样,他只是信口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凭良心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但在后人眼里,他们一言一行,都足以令人景仰。
六百多年后,一个胡姓学者反复研究中华民族的这段特殊的时刻,慨然评价道:“北元初侵时,盖华夏民族观念未成,所以顷刻席卷宇内。待忽必烈再度南征之际,华夏民族观念已深入人心,北元欲重演五胡乱华故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也!”
关于这段时间蒙古人的所作所为,这位博学睿智的老者不无幽默地写道:“我们应该‘感谢’忽必烈,如果不是他所率领的蒙古族对华夏祖先进行的血腥屠杀和残暴奴役,我们至今还分不清楚朝代更迭和异族入侵之间的区别。是忽必烈大汗用屠刀让华夏祖先认清了国家与民族概念,认清了成为被征服者的悲惨命运。使他们不再相信五德轮替的鬼话和征服者的任何借口。此后数百年,华夏民族即便内部矛盾到了最尖锐时刻,想到的也是凭自己的力量慢慢修正而不是借助外来兵马“重塑”自己的国家!”
“六百年间,先后有俄罗斯、倭寇试图染指华夏故土,皆被华夏百姓击退。”胡姓老者以如椽巨笔总结数百年历史,心潮澎湃。“每当国家危难之时,总有人振臂高呼“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然后数万铁血男儿前仆后继,九死而无悔!”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八个字最早出于祥兴五年名儒陈龙复所写的抗元檄文。全文共六百余字,以文言写成,字字现金石之声。檄文发出后,流求苏家、东海方家、黄水洋群豪、两浙草莽以及福建、广东各地豪杰全部聚集在文天祥战旗下。一时间在建康附近居然汇集了近二十万兵马,两浙各地陆续还有其他志愿者,纷纷赶往抗元前线。
“。驱逐胡虏,恢复中华,救济斯民,永安社稷!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居于国中,愿与华夏之民平等相待者,则视之与华夏人无异。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我中国之民,自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
忽必烈猛然站起身,把细作送来的檄文重重摔在了地面上。他从来没读过这么有气势的檄文,偏偏这檄文来自敌人的笔下。
“叶李呢,把叶李给朕找来,他不是与文贼齐名么?速给朕写一篇同样的文字来反击!”金帐里传来一阵阵咆哮,受伤了野兽般凄厉。两旁卫士谋臣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道拿什么言辞来回应。有人悄悄地给光禄寺正卿月赤彻尔送了个信,片刻之后,这个在忽必烈面前最能说上话的后辈将领匆匆忙忙赶到中军。
“叶李呢,他怎么还没来。难道他承认没文贼才高么?还是三心二意,也想着造朕的反!”忽必烈见来的不是自己最急着召见的人,不满地吼道。他身材不高,一条腿还有些跛,但此刻这拖着一条跛腿的老人却如座大山般压得众谋臣喘不过气来。
“陛下,叶李老了!”月赤彻尔上前几步,躬着身子回答。手脚却丝毫不停歇,快速将忽必烈扔到地上的谍报拾了起来。
“老了,朕准他告老了么!派人给我用快马追回来,写完了南征檄文再让他滚!”暴怒中的忽必烈不会跟任何人讲道理,一张脸黑里透红,仿佛马上要喷发的火山般狂热。
“陛下何必与文贼一般见识呢,您这里越生气,他在江南越得意。咱蒙古人向来用弯刀跟人讲道理,不逞这口舌之利的。当年成吉思汗爷六个字,不抵花子摩国洋洋万言么!”月赤彻尔快速扫了一眼檄文,淡然相应。
“你要战,便做战!”忽必烈犹如被醍醐灌顶,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狂暴中回复正常。从月赤彻尔手中夺回谍报,再度扫了一遍,冷笑了几声,道:“要打便打了,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月赤彻尔,你说得有道理。至于叶李,让他继续歇着罢,朕需要时再唤他!”
“陛下,叶李上月已经蒙长生天召唤去了!”回过魂来的怯薛秦少卿低声提醒。方才忽必烈让他们去传唤一个死人来应旨,当然没人有胆子去阎罗殿下令。
“死了,怎么死的。朕怎么不记得?”忽必烈搔了搔头顶上越来越少的白发,茫然地问!
“陛下是被文贼气的,所以一时忘记了!”机灵的月赤彻尔笑着回答,“叶李举荐卢世荣为国理财,结果卢世荣却贪赃枉法。卢贼罪行败露后,叶李觉得愧对陛下的信任,所以在家中自裁了。陛下当时还曾下旨厚葬了他,叶家大小皆谢陛下洪恩呢!”
“喔,这么回事情。朕说最近心里空空的,连一个说笑话的人都不见。”忽必烈恍然大悟般说道。此刻他终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