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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荣,破虏军杨晓荣,上来受死,上来受死!”
几把弯刀在他身上留下了长长的伤口,受了伤的他却更加疯狂。
平生第一次,有素不相识的人为了他去付出了生命,没考虑任何值得不值得的问题。此人临终之前的一句“将军”,和满脸崇拜,打破了杨晓荣心中最后的防线。
“我是破虏军杨晓荣!”耳朵边,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脸上,杨晓荣感觉到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
萧鸣哲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咬柱的人头跟在杨晓荣身后。凡是从侧面偷袭杨晓荣的人,都被他拼命地挡住了。杀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放弃了生还的希望,只要与人交手,就是两败俱伤的招数。
豁口处的北元士兵受不了这种不要命的战法,缓缓向后退去,被阻在城内的破虏军残兵顶了上来,慢慢填补了所有空缺位置。
有人把一门冒着热气的半截小炮推上了城头,对准了城下的弓箭队。挽弓执行压制任务的弓箭手见状,呐喊一声,逃向了远方。
督战队冲上来,把后退者接连砍翻数个。剩下的人发一声喊,又冲向了永安城。
鼓声震天,城头被射成一条条的战旗下,一串人头接连被升了起来。
中万户咬柱,上千户张升、王文成,下千户董鸣,咯日楞等,一张张北元士兵熟悉的面孔,从高杆上望将下来。
城墙外,达春痛得心如刀搅。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属下,跟着他打了十几年的仗,没想到俱葬送在永安城外。
“大帅,退兵吧,再这么打,咱们就没有弟兄了!”乃尔哈跌跌撞撞跑到达春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喊道。
没有投石机的协助,硬攻城池,攻守双方伤亡比向来在五比一之上。元军对宋军有百战百胜的信心,通常建立在守军阵亡三分之一后,就会溃散的基础上。
而几天来,乃尔哈看到了一支比蒙古军还勇悍,伤亡率超过四成,依然不肯退却的队伍。必胜的信心在数名中级将领阵亡的消息传来后,立刻动摇。
达春不说话,握着望远镜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大帅,你给咱们部里,留点种子吧!”乃尔哈又哭喊道,烟熏火燎的脸上全是泪痕。
达春放下望远镜,抬腿将乃尔哈踢翻在地上,边踢,边大声骂道:“你给我带人杀上去,进不了城别回来。撤,撤了后,叫咱们今后如何面对破虏军战旗!”。
乃尔哈楞了一下,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达春说得对,如果此刻再打输了,所有败退回去的人,今后将永远提不起面对破虏军的勇气。想到这,他拔出弯刀,带头向永安城墙跑去,边跑,边召集新一波攻击队伍跟上。
“弟兄们,上啊,城里没多少人了!”乃尔哈大声喊道。几个千夫长跟在他身后,把羊毛大纛高高地擎起。
元军攻势再次犹如潮涌。
萧鸣哲与杨晓荣肩膀并着肩膀把住城墙豁口处,死战不退。
文天祥和邹洬也杀上来了,二人各带着一队亲兵在城头应急,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一阵欢呼声。
没人言败,张唐与陈吊眼会师的消息已经被传播出去。此刻元军攻得越凶,意味着他们越到了强弩之末。
永安城就在眼前了,乃尔哈举起弯刀,大声狂喊起来,“呜呼,呜,呜,噢――――”。
“呜呼,呜,呜,噢――――”几千名士卒跟着发出狂喊,狼嚎一样的声音响彻原野。城外一下子宛若鬼域,让天边落日,都散发出阵阵阴寒。
文天祥站在残破的城头,亲自敲响了战鼓。
“咚,咚,咚,咚咚!”激昂的鼓点压过疯狂的狼嚎,在天地间回荡。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提起刀来,站在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上,身上最后一丝力量被鼓声点燃。
“杀!弟兄们,让鞑子看看我大宋男儿”邹洬跳上一堆城砖,举刀呼喊到。
“大宋男儿!”无数人齐声呼和。
“驱逐鞑虏!”邹洬又喊了一嗓子,突然,觉得心头被热血堵住,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动员此刻已经沸腾的士气。顿了顿,终于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一句,“还我河山!”
“驱逐鞑虏,还我河山!”千万人的声音,汇成一句惊天动地的呐喊。
喊声中,一个个站立的男人,迎上了雪亮的弯刀。
第147章 断腕(一)()
?太阳再次爬上东面的山坡,将凉凉的日光洒向永安城,照亮城墙上下,横七竖八的尸体。残存的城墙已经变成了黑褐色,血与泥土厚厚地涂了一层。高处,还不断有血水流下来,在发了黑的血渍上,涂抹出一抹新红。
一滩滩或浓或淡的血迹,吸引了大量的食腐动物。阳光爬上头顶之前,他们是世界的主宰。
“噢――――”一匹秃尾巴的野狼,张开大口,对着初升的朝阳发出一声长啸。
“呜――噢――”四野里,野狼和野犬的声音往来相和,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散。几只乌鸦大小的鸟类“嘎,嘎”叫着飞上天空,嘴里还钓着半截吃食,长长的,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内脏。
突然,野狼竖起了耳朵,脖颈转了转,撒腿跑了开去。野犬、乌鸦、鹰,还有其他一些尸体中寻觅早餐的动物也跳了起来,四散逃向远方。
几匹快马从西边飞奔而来,马蹄声刹那打破战场的静谧。
一杆床子弩从半截城墙上探出。然后是几门小炮,接着,一个个倒在城墙头,睡得如死尸般的士兵,快速跃起来,挽弓端弩,对准马匹本来方向。
邹洬从断墙后爬起来,跳上身前的瓦砾堆。
是斥候,凭借高高举起的角旗,他分辨出来人是丞相在破晓前派出城的斥候。阳光下,高大的阿拉伯马浑身散发着金光,步履间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神俊。
“鞑子退兵,我们胜了!”没等靠近城墙,斥候便按耐不住心头的喜悦,高喊起来。
城头静静地,没有人回话。所有破虏军士卒拎着兵器站立,呆呆地望着斥候奔来的方向。
“鞑子退了,连夜撤兵了,我们胜了!”几个斥候没有听见预料到的欢呼声,楞了楞,扯开嗓子齐声呐喊起来。
城头上低低的传出几声骚动,“是么?”“真的么?”,随即,是一声狂喊“鞑子退了!”
“鞑子退了,我们胜利了”狂喊声顷刻间响彻原野,断墙后,临城的房屋后,屋檐顶,破城头,无数只手臂挥舞了起来,欢呼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鞑子,退了。邹洬腿一松,差点栽倒在地上。扔掉手中已经砍成了锯齿状的断寇刃,跟在斥候身后,一瘸一拐地向县衙走去。他要把这个消息与好朋友分享,虽然他知道,等他走到近前,斥候早已把详细情况通报给了文天祥知晓。
一队队人,相互搀扶着,出现在街道旁。有伤兵,还有留下来协助守城的百姓,身上血污未清,脸上却露出了过节般的笑容。彼此之间,一遍遍打着招呼。尽管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句话,‘鞑子退了’,却互相重复着,乐此不疲。
阳光,穿破晨雾,打进永安城内。被烟熏黑的青砖,被血染红了的碧瓦,一瞬间,那样的耀眼。
张弘范是在半夜十分退的兵,在发觉永安城不可仓猝而下后,他走得十分果断。几乎是前脚把攻城将士召回来,后脚就拔了营。永安城外,方圆十里已经无敌军踪迹。斥候们根据马蹄和车辙留下得印记分析,元军沿卧牛岭一带平缓的谷地,撤向了莲城、汀洲方向。
“看来,张弘范走得极不甘心啊!”看了看参谋们匆匆摆出的形势图,文天祥苦笑着说道。
“我估计,张唐和陈吊眼他们,此刻已经击败了阿剌罕和阿里海牙,否则,依照达春的性子,今天我们还要承受元军的猛攻!”参谋长曾寰将几只白色,代表不确定力量的角旗,添在大田、叠泉一线,谨慎地分析。
“该是如此,他若再不走,就要冒后路被断的危险。所以,他才会向汀洲转移,免得张唐真的赶来后,受咱们两面夹击之苦!”邹洬的话语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城内所有的预备队昨天傍晚已经投了上去。如果今天张弘范继续攻城,破虏军就只好让出永安,执行死守剑浦的备用计划了。
文天祥点点头,对邹洬的分析表示赞同。若不是后路受到威胁,以张弘范的性格和用兵习惯,他不会攻到半途而止。
只是元军这一撤,让杜浒的很多计划都落了空。破虏等于只赢了一半福建保卫战,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在后头。
张弘范不愧为张弘范,他选择趁后路没被张唐切断之前,移师汀洲。这是一个极其精妙的补救招数。汀洲临近江南西路,一旦战事不利,元军可以从容地退到瑞金、会昌一线,避免全军覆没在福建南路的风险。而右翼张弘正、吕师夔、阿里海牙等人,也可以自行撤军,向广南东路的李恒部靠拢。几路兵马虽然都承受了一些损失,却依然对福建呈夹攻之势。稍做修整,即可能找到机会再次杀进来。
这就是以全国敌一隅的好处,张弘范有的是本钱,占不到便宜可以退一步,不在乎一时得失。而破虏军上下经历了这场战役后,虽然面对蒙古军有了不再畏惧,人数上却少了接近一半,没有一年半载无法恢复。
况且福建也经不起张弘范如此折腾,这次张弘范与达春焚毁了大量村落和农田,制造了几十万无家可归的流民。马上秋去冬来,流民的安置、粮食的发放等,都成了棘手问题。再这样攻防几次,恐怕无需决胜疆场,光战场外的消耗,就把福建大都督府消耗垮了。
看着两路北元兵马的方位,文天祥再次皱起了眉头。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很快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一些沉浸在胜利兴奋中的参谋停止小声议论,慢慢聚拢到摆放局势图的桌案边来。
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文天祥担心的是什么。但是,这种局势谁也想不出好办法。除非破虏军主动出击,将张弘范彻底击跨。可接近十倍的兵力对比,谁也没有在野战中,击溃张弘范的信心。
“丞相何不等等张唐将军的消息再做定夺!”站在文天祥身边,默默地计算了一会儿,参谋长曾寰低声建议。
“也好!”文天祥舒展开眉头,看看曾寰,微笑着答道。曾寰的意思他明白,这个参谋长对张唐与陈吊眼联手之下的战果期望很大。如果结果真的如他设想的那样,破虏军的下一步动作,要好走得多,很多辅助计策的结果,也可以被激发出来。
眼下,自己着急,恐怕张弘范也在着急。毕竟双方主帅谁都没拿到漳州、泉州两战的详细结果。
大伙都不是神仙,纵使算无遗策,也要看手中究竟掌握着多大的实力。
细川,一个距离永安四十余里的谷地中,元军停止了脚步。达春、乃尔哈、索力罕、李谅、元继祖等十几个蒙古、西夏将领,挤在中军帐内,大声嚷嚷着,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分明是再坚持一天,永安城就破了,都元帅为什么要撤军?难道几万兄弟就白死了么?”乃尔哈的嗓门最大,仗着背后有达春撑腰,手指几乎点在了张弘范的脸上。他实在不甘心这样退兵,两个白天,三个晚上,号称所向无敌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