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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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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虏军骑兵从敌军避开的缝隙中渗入,将元军已经破碎的阵型切得更碎。跟在后边的步兵列队杀上,盾牌、长刀和弩箭互相配合,推着敌军不住后退。片刻间,张弘正布置下的第一道防线被破虏军冲破。打了多年仗,见惯了士兵生死的张弘正当机力断,放弃第一垒兵士任陈吊眼屠戮,把大批弓箭手调到第二垒上。

    陈吊眼稳固住阵脚,立即向第二道防线发动了攻势。

    他麾下的骑兵多出身于绿林。打起仗来素来悍不畏死,特别是打顺风仗的时候,全身的血仿佛都被喊杀声点燃了般,对发生在身边的伤亡视而不见,只顾举着刀向前猛冲。一百五十步的有效打击距离,新附军士兵只来得及发出两次齐射。骑兵已经冲到了第二垒前。“举枪,结枪阵!”下万户张珏大声命令道,掌旗官高高挑起暗红色令旗,鼓手见到旗帜,拼力擂响了战鼓。四下里,鼓声如雷。弓箭手收起角弓,潮水般向后退去。把队伍后的三千长矛兵露了出来。长矛兵半蹲于地,双手握住长余长的白腊杆,以粗的一端支地,装着铁制矛头的细端,斜斜地指向前方。

    骑兵收势不及,重重地撞了上去。“嘭!”地一声,大地都跟着晃了晃。当先几个破虏军骑兵连人带马被刺成了蜂窝,血像泉水一样喷起来,迎着朝阳喷起老高。

    第二波的骑兵却不肯拉缰绳侧转马头,从枪阵前横着跑过,赌一赌敌军的弓箭无法射透自己身上的锁甲,而是用力夹了夹马腹部,踏着同伴的血迹撞了过去。白腊杆折断,战马和马背上的骑兵山一样砸下来,砸到了枪兵的身体上。二人一马在地上滚出十几步,待在摩擦力的作用下停止滚动时,已经碎作一堆血肉,难分彼此。又有骑兵顺着缺口处撞入,刀砍马踏,击倒三、四个新附军长枪手,然后掉下马来,与对手同归与尽。

    第三波骑兵转瞬杀致,马蹄踏着战友的撞开的缺口冲了进去。身上只配备了一层纸甲的新附军枪兵哪里见过这种亡命打法,心寒胆落,几个士兵大叫一声,没等对方战马冲到自己面前,主动放下长枪,转身跑了开去。

    顺利闯阵的破虏军骑兵偏转马头,斜着冲击新附军长枪兵。缺口一旦打开,刺猬般的枪阵立刻失去了作用。一排排白腊杆掉落在地上,同时掉落的,还有新附军士兵的胳膊和手指。

    陈吊眼提着刀,冲进了新附军弓箭手当中。刚才在战马与敌阵相撞的刹那,他凭借过人的骑术高高的跃了起来。依靠专门为军官配备的铠甲保住了他自己的命,但坐骑却被杀死在两军阵前。羞辱的感觉让他疯狂,下手更加狠辣,凡挡在他面前者,无论转身逃走还是挺身迎战,无一不被他剁成了两段。他麾下的亲兵则奋不顾身地追赶过来,替他接住来自侧面和背后的袭击。“挡我者,死!死,去死!”陈吊眼疯子般喊着,手下没有一合之将。他身材本来就远比普通人魁伟,此刻铠甲和护面上都染满了血,看上去更像杀神转世。手中只有角弓和短刀的弓箭手们被他杀得魂飞魄散,抱着脑袋,像被猎的傻狍子一样没目标的乱窜。这一逃,新附军的阵型更乱,连奉命上前迎敌的长刀手都被自己人冲乱了队形。得了便宜的陈部士卒迅速稳住阵脚,在低级军官的带领下分组攻击,把胜局稳稳地锁定在自己手里。两柱香,张弘正的第二垒又破。恼羞成怒的他亲自带着卫队冲上来断后,才勉强挡住了陈吊眼,没让自己一方的队伍完全溃散。

    陈吊眼缓了口气,立刻整顿兵马,猛攻元军的第三垒。负责第三道防线的吕师夔吸取前两道防线的经验和教训,把第三道防线的正面厚度增加了一倍,更多的长枪手和弓箭手被他调了过来。并且在长枪手和弓箭手的队列之间,塞进了四排朴刀手做为缓冲。谁料到陈吊眼吃一次亏学一次乖,第三次冲锋不以骑兵为主角,而是以盾牌手为前队,弓箭手为核心,缓缓压了上来。

    在盾牌手挡住了新附军那不是很有准头,也不是很有力度的攒射后,破虏军的弩手立刻发威,成排的弩箭风一样扫了过来。将没有大面积护具的长枪手成批的射倒。吕师夔发觉事态不妙,赶紧发出信号命长枪手后退。但长枪手身后,习惯了密集阵型迎敌的朴刀手却没练习过这种穿插配合,长枪手一退,立刻朴刀手的阵型立刻出现混乱。对面的陈吊眼见状,令旗一挥,命盾牌手让出缺口。几百匹等待多时的战马,撒着欢从后阵中冲了出来,冒着箭雨,踏入了新附军当中。

    陈吊眼这次没有随队冲锋,而是站在中军,负责协调指挥全局。但充当骑兵矛尖的武将比陈吊眼更加凶悍,乘在一匹胖胖的蒙古马上,手中提着的居然是一只四尺多长,没怎么开刃的铁锏。这种重量在四十斤以上的兵器很少有人能抡得动,却被那个大汉舞得向风车一般。新附军士卒一旦被它砸上,连人兵器都会倒飞出去。

    喊杀声震天,战鼓声犹如雷动。

    吕师夔站在帅旗下,身上的铠甲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奉张弘范的号令,把陈吊眼和他的部曲放进来。眼前的破虏军和记忆中宋军的战斗力根本不能相比。无论士气,还是低级军官的能力,都远远超越了他知道的任何一支军队。自己麾下的新附军和汉军比之不如,甚至连探马赤军和元军也无法与之相比。

    从今天和过去的几次战斗上来看,陈吊眼依然没脱离猛将范畴,勇则勇矣,用兵却不是很灵活,打起仗来依然喜欢像马贼头一样,身先士卒。这样做,虽然可以最大程度上鼓舞士气,但负面后果也很明显,战局一开始,士兵的调度,阵型变化,主帅立刻无法干涉。

    但破虏军的低级军官却比任何一支军队的小校强得多。那些职位可能是牌子头(十长)、百夫长的小校们,居然自己可以一边作战,一边调整士兵的阵型与前进速度,甚至在主将落马,或临近的百人长战死后,还能迅速地将附近的士兵聚拢在自己周围。而那些士兵也像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般,遇到突发情况,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向附近最高级别的将领靠拢。

    指挥这样一支军队,即使陈吊眼是个疯子,也不会轻易把战役输掉。况且在陈吊眼阵前冲锋时,破虏军中明显有人替代他,统筹全局。如果此刻陈吊眼部还在漳江以东,吕师夔可以保证,自己与张弘正可以凭借地形,再挡陈吊眼二十天。但奉了张弘范的命令,他和张弘正把陈吊眼放进来了,还要造成力不能敌的假象,且战且走,把陈吊眼部引到永安附近,引到张弘范和达春布置的包围圈中。这样,任务就太难了。首先,没有江水的保护,吕师夔自己和张弘正的部曲,根本挡不住破虏军。已经把佯败打成了真败,马上就要向溃败靠拢。

    其次,以眼前这支破虏军的战斗力,即使进了包围圈,吕师夔也没把握自己能堵住包围圈的出口。只要陈吊眼发觉上当,或者不再顾文天祥等人的性命,完全可以带领人马溃围而出,想杀到哪里就杀到哪里。并且,这还是在陈吊眼救人心切,没带火炮随行的情况下。

    如果在潮州一带与李恒对峙的许夫人放弃城市,带着火炮不顾一切赶来,结果会怎样?吕师夔心头一颤,忽然觉得前途一片黯然。“杀上去,杀上去,后退者力斩,后退者力斩!”张弘正声嘶力竭的叫喊从不远处传来,牵动吕师夔的视线。定睛看去,第三道防线眼看又要不保了,刚缓过气来的张弘正又带着亲兵去堵缺口。而退下来的新附军士卒却不愿意掉头再战,任张弘正怎么叫喊,甚至接连砍死了几个溃卒,都稳定不住败势。“来人,擂鼓,把我的枪抬过来!”吕师夔咬着牙,恶狠狠地喊道。“是!”他的亲兵楞了一下,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过主帅亲自上阵了,大伙脸上登时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楞什么,抬枪来。如果败了,破虏军会放过大伙么?你们杀了那么多人,烧了那么多村子!”吕师夔大喝道,纵身跳上了战马。

    几个亲兵如梦方醒,赶紧抬过吕大帅的铁枪。吕师夔握枪在手,掂了掂,用枪尖指着破虏军的方向大喊道:“弟兄们,跟我上啊。他们都是福建人,跟大伙不共戴天!”说罢,带头向手提铁锏的破虏军将领冲去。这句话,比张弘正几百句督战的话都来得狠。吕师夔的亲兵一边贴身保护大帅安全,一边扯着嗓子把话传播开去,“弟兄们,杀啊,陈吊眼回来报仇来了。给福建人报仇来了!”

    正在互相推搡着后退的元军士卒听见喊声,楞了楞,猛然像意识到什么般,转身跟在吕师夔身边杀了回去。

    双方战士又混战在一起。一名破虏军士卒将与他放对的新附军的兵器击飞,上前欲抓俘虏。手无兵器的新附军士卒居然不肯投降,弯腰拣了支断箭,狂叫着扑了过来。

    破虏军士兵侧身,挥刀。新附军士卒倒地,临死前,将半截断箭扔出,砸在破虏军士兵的胸甲上。断箭打在板甲上,溅起一串火花。破虏军士卒楞了楞,不知道一向软弱的新附军士卒,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勇敢。

    战势开始胶着,吕师夔和张弘正带着亲兵,四处堵缺口。边堵,边将破虏军会杀俘虏报仇的谣言传播开去。

    已经现出败像的元军向突然得到强援般,士气渐渐恢复。新附军、汉军、探马赤军,还有少量蒙古武士,互相配合着,逼得破虏军战士连连后退。

    “陈双不行了,我还得上!”在后边统筹全局的陈吊眼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声,将指挥旗和令箭向身边一个矮个子武将怀中一丢,伸手去拉马缰绳。“陈将军,不可!丞相有令,营正以上军官,不得亲自接敌!”矮个子武将赶紧阻拦,大声喊道。

    “得了吧,你哥哥曾寰都不曾拦过我。丞相若有此令,难道他会不早说!”陈吊眼翻身上马,边向前冲,边说道:“曾兄弟,指挥权归你。反正你是参谋统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说罢,双腿一磕马肚子,带着近卫营亲兵,飞也般向前窜去。“你!”被称为曾兄弟的参谋统领脸一红,咬了咬牙,高高地举起了令旗。

    “轰隆隆!”破虏军一侧的战鼓滚雷般响起,几支预备队闻听鼓声,同时杀了过去。局势瞬间又是一转,元军战了半日,人困马乏。刚刚被害怕对方复仇的恐惧心里刺激起来的士气又迅速低落下去。任吕师夔与张弘正怎么鼓舞,也鼓舞不起来。陈吊眼在人群中杀开一条血路,直奔吕师夔。在北元诸将中专司剿灭各地义军的吕师夔很有勇名,一杆铁枪曾经断送了很多江湖好汉的性命。今天为了挽回残局,他使出了浑身解术。一杆铁枪使得如乌龙般,神出鬼没。片刻间,已经将两三个破虏军骑兵打下了马,跟在他身后的亲兵也狐假虎威,不断打骂着,向附近了破虏军骑兵邀战。

    吕师夔却越战越惊。不亲自迎敌不知道,原来破虏军的装备和自己麾下士卒的装备相差有这么大。吕师夔亲手用铁枪将一个破虏军小校刺下了马,就在身边亲兵准备割下小校头颅的时候,那个左胸中了一枪的小校从地上翻起来,在两个士兵的保护下退入了人群。

    猴子甲,只有产自西域的极品镔铁猴子甲才有这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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