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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发冷了,我也不常出门,每日只在宫中看书,亲手裁制小小孩儿的衣裳。常常有一些位分低的嫔妃前来请安,我虽是新封的妃,但是也是仅在皇后之下,位列三妃之中。论荣宠却是宠冠后宫,无人能及的。这锦上添花、趋炎附势的之事,在宫中原是见得多了,却也不以为意。只是这贞贵嫔徐氏位分不算低,却常常前来问安,殷勤周到分外亲近,不觉纳闷。这几年间,只有她和陵容最得圣意,自我回宫,玄凌对她自是比从前冷淡了不少,她竟然毫不在意。难道她的性子竟如此宽和?
这一日,用罢早膳正闲坐着,贞贵嫔又来请安。行过礼便坐在我的身旁,姐姐长姐姐短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休。这徐氏甚是伶俐,总是把宫中的许多故事绘声绘色的学来给我听,一日告诉我祥良媛没有看到脚下的冰自己摔得四脚朝天却乱打奴才闹得鸡飞狗跳,一日又告诉我苏贵人贪嘴吃坏了肚子,给皇后娘娘请安,竟跑了两趟厕所,羞得几日不敢见人。我也喜她机灵聪敏,与她说笑却也能解解每日拘在宫中的烦闷。有时玄凌来,我也因不便侍寝常常哄了他去贞贵嫔或祺婕妤那里,贞贵嫔也与我益发亲近了。
转眼已是年底,我的肚子已经隆起,比起当日怀陇月的时候,要大许多。我暗暗烦恼,这生产的时间差一个月本就不易掩饰,偏这肚子又这么大,不知会传出什么闲言闲语来。所幸玄凌并不以为意,总是抚着我的肚子,笑道:“这么大的肚子,必是个魁梧的男儿。”
这一日一早起来天气便十分阴冷,早膳尚未用完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不到一个时辰,地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到处银装素裹,十分喜人。这一冬还未见过这样大的雪,真想出去走走,却又怕滑。正是觉得扫兴,却看到小连子、品儿等都伸着脖子看外面的雪,蠢蠢欲动。于是命浣碧领着十几个宫女,小连子领着一众小内监打雪仗玩,胜者有赏。我又命拆去西暖阁的毡帘,裹了一件极暖和的紫貂大氅,抱了手炉坐在门口看他们玩。槿汐怕我冻着,又搬来两个火盆放在我的脚边。
这些小宫女看似个个弱不禁风,打起雪仗来却十分厉害,十几个小内监被打得抱头鼠窜,小福子冷不丁脚下一滑就是一个跟头,只是抱了头坐在地上求饶。众人皆笑得直不起腰。正是热闹宫门外有公公尖细的声音唱道:“皇上驾到!”却是玄凌坐了轿辇来了。众人慌得忙跪下接驾,玄凌却已经走了进来,笑道:“别人都关了门怕冷,你这里却热闹得很。”我也不跪下接驾,只是笑着立在门边看他走过来,口中道:“皇上小心脚下滑!”接过水獭皮子的斗篷,又笑道:“臣妾每日闷在宫里,无聊的很,今日这大雪难得一见,便命他们打雪仗解解闷儿。可惜皇上晚来了一会,刚才更热闹呢。”玄凌笑道:“可是怪朕昨日没来陪你?”我随了玄凌进内室去,笑道:“皇上忙于国事,臣妾怎会这样不懂事?”玄凌拉了我的手坐下,感叹道:“嬛嬛,以前私下无人处,你总是叫朕四郎,许多年不曾听到过了。”我一时心中生出万千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低了头笑道:“以前是臣妾年龄小不懂事,如今过了四五年,怎能还那样失仪。”玄凌挑起我的下巴,深深的看着我的眼睛,正色道:“朕永远是嬛嬛的四郎,懂吗?”我看着玄凌,几乎又要落泪,玄凌把我拥入怀中,轻轻的道:“都是朕的错,以后再也不惹嬛嬛伤心了。”我伏在玄凌肩头,心中痛得仿佛要窒息。为什么一切终是错过了,是命还是前世的冤孽?
许久没有下棋了,玄凌非要下两盘看我长进了没有,虽是没有兴致,却也只好奉陪。
心绪很是烦乱,总不能集中精神,不一会便输了两盘,第三盘起初尚可抵挡,却不小心落错了子,露了破绽,被玄凌一颗子给点死了。我不服要起第四局,玄凌笑道:“嬛嬛今日总是走神,竟连输三局,还是不要下了,早早认输罢!”我不依起来,说什么要悔一子,玄凌不许,正闹着,小福子来报安容华来了。
只见陵容穿了一件银鼠长披风,笑吟吟的进来,请过安,道:“没想到皇上一早冒着雪就过来了,陵容真羡慕姐姐啊。”
我笑道:“安妹妹又吃醋了。”玄凌笑道:“嬛嬛有了身孕,朕自然要偏心些。”陵容听到说起身孕,神色不觉有些哀婉。我忽想起去年陵容也小产了,便岔过话题,笑道:“安妹妹好长的鼻子,今日我的小膳房里烤鹿肉呢,你便赶了来。”陵容也笑道:“谁叫妹妹的口福好呢?”
说着,又问玄凌:“皇上,臣妾这些天在给皇上绣一件寝衣,是臣妾新学的针法,绣了一半,却怕皇上不喜欢。不知皇上见过我送给姐姐的海棠春睡图没有?就是那种针法”玄凌摇摇头道:“却没有见过,嬛嬛拿来看看。”我便命浣碧去取。
那绣品我已令浣碧锁入库中,浣碧找了许久才拿来。所幸不曾弄脏。玄凌看了看笑道:“朕那日才说: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装。陵容就送了海棠春睡图来,真是知朕的心意。”陵容也笑道:“正是希望皇上和姐姐恩爱,才绣了这海棠春睡图来。这素锦是去年我有孕,皇后娘娘特意赐了我的,我做了两件寝衣,剩下的舍不得用就收起来了。如今给姐姐绣这幅图正好用了。”说着又赏玩了一回,小福子来回午膳已备好。那鹿肉冷了就不好吃了,便与玄凌、陵容一同去用膳。
用罢午膳,玄凌坐了一会,忽想起太后昨日着了风寒,便去问安。临走笑道:“朕晚上再过来。”我不觉红了脸也不好说什么。陵容又坐了一会也便去了。
我觉得困倦,便去后殿休息。躺下却没了睡意。又想起方才的情形,不觉心中生疑。陵容一向擅长刺绣,刻意提起那幅绣品,应该不是为了向玄凌邀宠。偏又提起皇后,难道又有其他缘故。于是又命浣碧取来细看。依旧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只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正是狐疑不定,忽有小内监来报,温大人来请平安脉。心中一动,忙命快请。
温实初请了脉,道:“恭喜娘娘,胎象稳固,一切安好。”我也十分高兴,又闲话了一回,我把那幅绣品递给他,道:“温大人闻闻这是什么香味?可有麝香?”
温实初邹着眉闻了半天,道:“这味道似乎不是沾在上面的,像是从里面渗出来的,十分淡,臣闻不出来。不过若是从里面渗出来的,见了水味道就浓了。娘娘泡入水中试试,或许能分辨出来是什么味道。”我忙命浣碧取水来。果然,泡了一会,渐渐闻到了一股越来越浓郁的香气。温实初变了脸色道:“快拿出去!”又命小福子开了窗来通风。我也变了颜色道:“怎么回事?”温实初道:“此物娘娘从何处得来?”我冷笑道:“安陵容所赠。”温实初蹙眉道:“臣也猜是她,真真居心险恶。只有用麝香熏蒸过的桑叶喂蚕,蚕丝中才会有香味渗透,这味道如此浓烈而且混了花香,臣猜想织成锦缎后定又用混合了麝香的各色干花反复熏蒸。让香味渗入其中。再挂于通风处散去了表面的香味。”
我冷冷的道:“好个贱人,居然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却又想想不对,若她如此居心险恶,如何又在皇上面前特意提起?又反复想了想,忽然豁然开朗。便又问道:“如此闻一闻,对腹中胎儿可有伤害?”温实初摇头道:“虽然不好,这一半刻却也并无太大影响。”我又问:“若用此物做成寝衣,如何?”温实初变色道:“若制成寝衣,必定能让孕妇堕胎。如此浓的麝香,贴身穿着,只怕几日就保不住了。”
我冷笑几声,道:“险些被她利用了。”温实初不解,看着我。我笑道:“此锦缎是去年安陵容怀孕时别人所赠,她做了寝衣穿。她小产必与此有关。她心里明白却不敢声张,特意用此物绣了花送我。她算准了我早已对她起疑,必定要细细捉摸。若我发现其中玄机告诉皇上。追查起来,便是替她报仇了。”
我暗暗感叹,陵容,你终是尝到了狡兔死,走狗烹的滋味。不曾看出你的心机如此之深,只可惜你终究遇到了我。
甄嬛番外 绾绾(一如)
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原只是着了些风寒却不料病体日见沉重,太医日日请脉仍不见起色,玄凌每日下了朝便去问安。我也去请了几回安,玄凌怕我也染了风寒,不许我再去。每日眉庄随侍左右,也算替我尽一份心罢。
新年到了,因太后病重,宫里处处敛了喜庆的气氛,就连除夕的家宴也只是草草的举行了应个景儿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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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一早卯时众妃嫔携了皇子帝姬均按品服大妆排了位次给帝后拜年。太后那边传旨说免了,恐去的人太多扰了太后养病。于是帝后去太庙祭天祈福,众人也便散了。
好些日子没见到眉庄了,见面自是亲热,眉庄拉了我的手笑道:“嬛儿,你这些日子足不出户,气色养得越发好了。”我抚着胧月的小脑袋笑道:“今日姐姐不用去太后那边吗?”眉庄略带了愁容,叹道:“太后吩咐大节下的让我自在些,不用过去拘着了。”我叹了口气,道:“太后凤体自有神佛护佑,姐姐也要宽心才是。多日不见,不如带了胧月去我宫里吧,我也有好些天不见她了呢。”说着携了胧月一同上了暖轿,眉庄的轿辇随在后面往棠梨宫去了。
胧月与我已不似初见时生疏,上了轿辇胧月静静的倚着我。我揽着她,捏着她的小手,心中生出无限的爱怜。“绾绾?”我轻轻的试着唤她,对于这个玄陵亲赐的名字,我始终心存芥蒂,从不曾这样叫过她,为什么我逃不出莞莞的阴影,我的女儿竟也摆脱不了。
“嗯?”胧月睁大她那小鹿般的眼睛看着我,她也不习惯我这样叫她呢。我摸摸她的小脸,轻轻笑道:“绾绾,告诉母妃,父皇疼爱你吗?”绾绾想了想,说:“父皇最疼绾绾了。惠母妃说只有绾绾能坐在父皇的腿上听父皇讲故事,予漓哥哥、淑和姐姐还有温仪姐姐都没有听过呢。”心头有千万般滋味涌动,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紧紧的搂着她。绾绾的小手摸了摸我的肚子,抬头看着我,说:“惠母妃说这里面有一个我的小弟弟呢,是真的吗?小弟弟为什么在肚子里面啊?”我不觉有些哭笑不得,道:“因为小弟弟怕冷啊。”绾绾邹起小眉头,想了想,很小心的问:“如果绾绾也怕冷,母妃是不是也把绾绾放在肚子里面啊?”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幸亏已经落轿,便强忍着笑带她下轿。
眉庄笑道:“妹妹这里梅花开的真好。”我笑道:“这几株紫蒂梅是我好几年前特意寻来的名品,那时宫中只有我这一处有,如今上林苑中也有了呢。这些年竟开得越发好了。”说着命小福子挑好的折些,插几瓶分送给几位相好的娘娘。
小连子在莹心殿门口迎候,叩头道:“奴才小连子给莞妃娘娘请安,给惠昭容娘娘请安。恭祝二位娘娘新年凤体安康,吉祥如意。愿莞妃娘娘平安诞下小皇子,愿惠昭容娘娘早得皇嗣!”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