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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温婉微笑:“没有吵到皇上吧。”
他摇头,道:“这两日的事你也该听说了吧?”
我微微领首:“是。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臣妾虽居后宫,也知晓一二。不过朝政纵然烦扰,皇上也要好好保养身子才要紧。”我把燕窝递到他面前,含笑道:“臣妾亲自炖了好久的,皇上与众臣议事良久,且尝一尝润润喉咙好不好?”
他闻言微笑,接过舀了一口道:“好甜!”
我整眉,也舀了一口喝下,疑惑道:“不是很甜啊。皇上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臣妾就没有多放糖。”
他的眉舒展开来,伸一伸手臂笑道:“甜的不是燕窝,是你亲自炖燕窝的心意。”他翻过我的手,道:“这回手没有烫伤吧?”我心下微微一动,他已继续说下去:“记得你第一次为朕炖燕窝,还不小心烫红了手。”
心中微觉触动,早年的事,他还记得这样清楚。眼前仿佛有一瞬的飘忽,眼见着满室烛光通明,好似十七八的月色和着红萝火炭的暖意和龙涎香的甘馥在空气之中似水流动,光明而寂静。心里沉沉的,于是道:“臣妾哪里还这样不小心呢,那次是心急了。”
说话间他把一盏燕窝喝了个底朝天,道:“汝南王殴打言官一事你已知晓。那么——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是否要依律秉公处理责罚汝南王?”
心中刹那有千百个念头转过,思绪紊乱,只要我说让他依律秉公处理、责罚汝南王就可以么,大仇得报的第一步啊。然而片刻的转念,很快宁神静气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当然要依律秉公处理,但——不是责罚汝南王。”
他微眯了眼,凝视着我,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道:“朕以为你会建议朕责罚汝南王的?你且说来听听。”
我含着笑意看他:“皇上不怪臣妾妄议政事之罪么?”
他道:“不妨,朕就当听你闲话一般,绝不怪罪。”
我调匀微微急促的呼吸,站在他身侧曼声道:“臣妾不会因为私心而让皇上责罚汝南王。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人心,化解文武大臣之间的矛盾。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无论是哪边伤了,归根究底伤的是国家的根本。而目下处罚汝南王,只会挑起朝廷武将更多的不满。武将——可是手握兵权的。”
玄凌右手抵在领下,慢慢思量。我继续道:“皇上其实大可不必处罚王爷来平息这件事,若这样做,不过是顺了哥情失嫂意,终究是一碗水端不平。文臣群情激昂不过是想要个说法,皇上便只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就可以,最好的便是让王爷登门谢罪。”
玄凌微有吃惊之色,摆手苦笑道:“你要让汝南王去登门谢罪?他那么心高气傲,简直不如杀了他罢了。”
我抿嘴一笑:“那倒也未必了。”我转至他身后,轻轻摆一摆衣袖,温软道:“王爷征战沙场,为国杀敌,可算是个英雄。那么英雄呢,最难过的是哪一关?”
他拊掌大笑:“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这个机灵鬼儿!亏你想出这一招来。”“皇上也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呀!”我笑道:“臣妾哪里知道什么国家大事,知道的不过是些妯娌间鸡毛蒜皮的事情。王爷畏妻如虎,自然是惟妻命是从,若让汝南王妃去劝,自然是无往而不利的。臣妾曾与伎南王妃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悍妒无知的妇人。”
他想着有理,却很快收了笑:“那么,谁去劝汝南王妃呢?”他虽是问,目光却落在了我身上。
他自然是想我去的,那么他开口提出来和我开口提出来都是一样的结果,与其这样,不如我来说更好,一则显得我知他心意,二来也能分忧。于是道:“皇上若不嫌弃臣妾无能,臣妾就自告奋勇了。
他果然笑逐颜开,伸手把我搂在怀中,低笑道:“后宫之中,惟有嬛嬛你最能为朕分忧解难。那些大臣拿了朕的傣禄,哄乱闹了半天,只能说出罚与不罚的主意,当真是无用之极。”
我含了七分的笑,三分的娇嗔,道:“臣妾只是后宫中一介区区妇人,哪里是自己的主意呢,不过是皇上的心意被臣妾妄自揣测却又侥幸猜中了而已。那些大臣熟悉的是书本伦理,臣妾熟悉的却是皇上,所以皇上的天意臣妾还能揣测两分,大臣们却猜不到了。臣妾心想,皇上是最想朝廷安稳的,怎么会为文臣责武将或是压抑文臣而纵容武将呢。”
玄凌喟叹道:“嬛嬛,果然是你知道朕的心意。”他忽然皱眉,“可是汝南王迟早是要办了的。否则朝廷将皆是他党羽,丝毫无正气可言,朕的江山也不稳了。”
果然,他是有这个心思的。心里萌生出一缕希望,道:“皇上有此心,则是黎民与江山之大幸。可是如今,还不是可以除去他的时候。”
他凝望我,眼中有了一丝托付的神色,“嬛嬛,朕诀意待此事有所平息后让你的兄长出任兵部为官,执朕近身侍卫羽林军的兵权。”心微跳得厉害,授予哥哥羽林军的兵权,是要分汝南王之势了。玄凌正色道:“光你兄长还不够,不与汝南王亲近的有才之将,朕都要着意提拔。只是,不能太早打草惊蛇,还要看意安抚,所以此事还颇有踌躇之处。”
的确,若打草惊蛇,那就不只前功尽弃这样简单了。我用心思谋,沉思许久道:“汝南王与王妃都已是加无可加的贵重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看来只有在他子女身上下功夫了。”
玄凌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喜道:“不错。他的王妃生有一子一女,长女为庆成宗姬,今年刚满十四,朕有意破例封她为帝姬,然后封汝南王之子为世子,以承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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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喜道:“不错。他的王妃生有一子一女,长女为庆成宗姬,今年刚满十四,朕有意破例封她为帝姬,然后封汝南王之子为世子,以承父业。”
我点头微笑:“皇上英明,主意也甚乎妥。不过,臣妾想不仅要封帝姬,而且封号也要改,就拟“恭定”二字,也算是时时给她父王提个醒,要‘恭敬安定’。自然了,皇上也是想不动干戈而化解兄弟睨墙之祸的,只看王爷能不能领会天恩了。并且恭定帝姬要教养宫中,由太后亲自抚养——将来若有不测,也可暂时挟制汝南王。”
他着意沉思,片刻欢喜道:“不错,就按你说的,朕着即拟旨就是。”他说完,不觉微有轻松之态,一把打横抱起我打开门便往东室走,在我耳后轻笑道:“你方才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低笑,推一推他道:“皇上尽会拿皇臣妾玩笑,臣妾哪里算什么美人呀。”嘴上说着,心里却寻思着要寻个由头推委了他去。昨晚刚与他燕好,为亲疏有致、欲拒还迎的缘故,也该有一两日不和他亲近才好。
正要进东室,侧首见李长面带焦虑之色,疾步跟在身后轻声提醒道:“皇上,皇上,您今晚已经选了安小媛侍寝了。”他迟疑着:“小媛那边已经几饮派人来问过了。”
玄凌“哦”一声,似乎是恍然想起,想一想道:“那你去告诉她,叫她今晚不用过来了,早些歇息就是。”
他那思量的片刻,我已从他怀里轻盈跳下,正一正发上的直欲滑落的珠花,道:“安妹妹新得皇上的宠幸不久,正是该多多垂怜的时候,怎好让她空等呢?还是臣妾告退吧。”说着转身欲走。
玄凌一把拉住我衣袖道:“先不许走。”神色一肃便要盼咐李长去回绝陵容。我反手牵着他的衣袖软语轻笑道:“不晓得这个时候安妹妹怎么眼巴巴盼着皇上驾临呢,皇上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可不能失信于她啊。”
他神色一晃,略略笑道:“可是朕想和你……”
我微笑着坚持道:“只要皇上想着臣妾就好了,臣妾怎么会与安妹妹争朝夕之长短呢。”他无可奈何于我的坚持和推委谦让,遂含笑答应了,目送我离去。
夜晚很冷,元宵节过后的冬夜,依旧瓢着漫天的鹅毛大雪,轿辇中笼着鎏银飞花暖炉,十分暖和。抬轿的内监的靴子踩在雪地里有轻微的“咯吱咯吱”声,不闻些微人语。
我打起帘子,送陵容去仪元殿东室的凤莺春恩车正巧自身边经过,驾车人手中火红的大灯笼在茫茫雪色中随风摇曳,车辕在雪地上隆隆地驰过去,车前的琉璃风灯和着风雪彼此碰撞,发出悦耳的丁冬之音,顺着风远远飘出,玲玲作响。
我放下帷帘,静静安坐。谁侍寝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能否握住玄凌的心。
两日后与贺妃那一会,才是真当要紧的。此时此刻,一定不能给些须机会让汝南王有反举,否则死的不仅是我和玄凌,更有苍生万众。没有了命,逞论报仇安身?我一定要细细筹谋。
汝南王妃贺氏进宫那一日是来皇后处请安。见我微笑坐于皇后下首,有些微的吃惊,很快坦然微笑道:“娘娘身子痊愈了?妾身恭喜娘娘。”
我和气微笑道:“元宵那日看见娘娘随宫廷命妇进宫朝贺,很想和王妃交谈几句。只可惜有事在身耽搁了,真是遗憾。”
贺妃笑道:“娘娘金贵之身,妾身怎敢胡乱越众扰了娘娘。”
我轻笑:“论纲常是这么说,可是论家理本宫还得尊称王妃一声‘三嫂’呢。何况现在都是自己人,本就该亲亲热热的。”
贺妃朝皇后道:“皇后娘娘年来气色很好呢。”
皇后抚一抚脸颊,眉眼含笑道:“王妃真是会说话,本宫倒瞧着王妃生了世子之后精神更好了呢。”
贺妃颇感意外,道:“世子?皇后娘娘是在打趣妾身么,予泊才六岁,怎能是世子呢?”
皇后春风满面,道:“这才是皇上的隆恩呀!皇上在诸位子侄中最喜欢泊儿,泊儿虽然年幼,却是最聪颖的,所以皇上想尽早册封他为汝南王世子,好好加以教养,日后也能跟他父王一样,安邦定国,兴盛我朝。”说着与我互视一眼。
为人父母多是偏疼幼弱之子的,贺妃也不例外。她又惊又喜,满脸抑止不住的喜色,连忙起身谢恩。皇后笑着接口道:“这还不止呢,皇上的意思是好事成双,还要破例封庆成宗姬为帝姬,连封号都拟定了,为‘恭定’二字,就尊为恭定帝姬,由太后亲自抚养。”
贺妃原本听得欢喜,但闻得要交由太后抚养,不由面色一震,忙道:“多谢皇上圣恩,可是妾身的女儿晚衣才十二岁,十分的不懂事,若册为帝姬由太后抚养,只怕会扰了太后清养,不如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贺妃这样的推辞本在意料之中,皇后看我一眼,于是我轻轻含笑道:“皇上膝下子女不多,宫中惟有淑和与温仪两位帝姬,皆年幼未能长成。王妃的庆成宗姬能入宫养育是喜事,我大周开朝以来,听闻只有开国圣祖手里有封亲王之女为帝姬的例子,那也是在即将成婚之即,照应夫家的门楣脸面。像庆成宗姬一般少年册封的,在咱们皇上手里还是第一例呢。”
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