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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柜上所有书籍均有条不紊地按照种类编排,所以可判断这本失踪的书一定与历史有关——而且是古老少数民族的历史。
“凶手取走这样一本书会有用途吗?”康哲夫大惑不解。
忽然他又想起那柄形貌古怪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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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高桥龙一郎的话语从康哲夫脑际再次响起:“……这柄剑的形貌背后,似乎蕴藏了非常深厚悠久的文化……”
——那本书的内容,难道正与这柄剑背后的文化有关系吗?
康哲夫把这个发现输入PDA。他并不保太大寄望:毕竟要在浩瀚书海中,单凭封皮大小的资料去寻找一本内容不明的书,实在不大可能。
康哲夫脱去眼镜,走到书桌后面,在真皮制的高级大班椅坐下。
他放松四肢,仰躺在舒适的椅背上,双眼瞄向横放在身前的书桌。
柚木制的巨大书桌长达六英尺,上面铺了一大块晶亮的玻璃。书桌中央摆放了皮革制的写字垫和各种文具。钢笔是英国出品的高级货。左面堆放了一小叠文件档案和三四部不同语言的小字典。右面是一台个人电脑,接上了数据机和传真机。野兽牙齿般的键盘上蒙了薄薄一层灰尘。
书桌左上角一件摆设吸引了康哲夫的注意。是一具彩色地球仪。
面向康哲夫的一边是亚洲地区。
康哲夫无意识地伸出左手指头拨转那个地球仪。象征几千里的距离在他的指甲下缓缓掠过。
“就是把全世界都握在手上又如何?一片金属百分之一秒的移动,便把你拥有的一切夺去了……你什么也不能带走……”
“第三项线索是法医在死者尸体左手食、中二指之间发现的。”奥逊指挥职员投影出另一帧幻灯片。
“就是这一小块破旧而粗糙的纸片。面积不足一平方公分,略呈三角状,似乎是从纸张上撕下的一小角。纸上没有遗留任何颜料或墨渍。”
卡诺斯抚摸金棕色的胡子说:“说不定是凶手从死者手上夺去纸张而留下……”
奥逊点点头。“这物证奇怪之处在于其质料。经过我局专家化验后,断定纸片由某种植物的纤维压制而成。但是连植物学专家也无法从其化学成分及纤维组织推断出植物品种。”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啊。”卡诺斯笑说。“单是在南美亚马逊森林,恐怕便有数以万计植物品种是人类前所未见的……”
“更奇怪的还在后头。”奥逊宽阔的脸上找不到半丝笑意。“我们找了一位专家对纸片样本进行炭十四化验,结果推断制造这块纸片的植物生长于大约公元九二五年……”
“公元九二五年……”康哲夫的指头把缓缓旋转的地球仪按停了。停留在眼前的刚好是中国和西亚一带。
公元九二五年,中国正处于五代分裂……战争仍由冷兵器主宰,大马士革钢,也就是镔铁已经从丝绸之路传入许久,钢制刀剑盛行……
至于欧洲,康哲夫记得大概是中世纪初期吧……十字军东征跟恐怖的宗教审判还未发生,政教合一问题却惹起东西基督教会之争……
逾千年前制成的纸片,古代少数民族的历史书,前所未见的剑形……康哲夫感觉到,贯串着这些事情之间的一条丝线正若隐若现。他却未能从中归纳出任何稍具雏形的结论。
要把这些事物,跟双重间谍兼军火贩子的陈长德,还有秘密而庞大的黑市军备买家联想起来,便更加困难了。
他从公事包中抽出一个小小的纸袋,袋口有一个已破裂的盖印蜡封,下面还盖有CIA的徽号及“最高机密”字样。
康哲夫打开纸袋,抽出里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名中年华裔男子的样貌。半白头发,唇上蓄着八字胡。原本尖细的眼睛惶惑地睁得大大,明显唿吸困难的嘴巴张成非常奇怪的形状。苍白的皮肤失却一切生命力,上面还隐隐呈现斑点。咽喉处有一道康哲夫非常熟悉的横切割创口。血渍已洗清。
陈长德虽已四十七岁,但经过情报员严格训练的身体仍非常硬朗。他二十六岁时正式投身CIA工作,在“近身格斗”和“实战射击”两项考核中均评定在八十分以上,相等于A级。他的尸体被发现时,一柄“史密斯&威尔逊M649”九毫米口径自动手枪仍插在腋下的枪套里。
陈长德生活在世界最危险的舞台上,绝对没有放松警戒的道理。
康哲夫把照片放在书桌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房间中央地毯上那块“人形”前。
根据蒐证资料显示,陈长德乃俯伏倒下。脸部有碰撞地面造成的瘀伤。
“这么说,他几乎是在中剑后即时倒地,没有怎么挣扎便已断气……”
康哲夫瞧瞧地上的“人形”,发现一件极怪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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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俯伏时头部的方向,刚好背向着装有小挂钩的那一面墙壁。
陈长德肯定是从正面中剑。这么说,凶手是从那面墙壁上取下凶器,再绕到死者面前发招吗?
康哲夫摇摇头,排除了这个可能。面对陈长德这种厉害人物,凶手肯定不会冒险,一定是把长剑取到手后即时出击,否则陈长德应该有拔枪的时间。
但是当时凶手却位于陈长德背后,他如何切开陈长德的咽喉?
从地毯上的血渍看来,陈长德死后从未被人移动过。
假若不是亲自到现场来看看,康哲夫亦无法察觉当中的矛盾。
“难道说,凶手能使出从敌人背后出剑而命中对方正面的奇怪招术吗?”
这样的剑术,康哲夫连听也没有听闻过。
尽管书房内有适度的空气调节,康哲夫的背项仍渗出冷汗。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帕,连带一本狭长的小册也跌了出来。
掉在地毯上的是明晚八时十五分起飞飞往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机票。
“达奎……看来只有达奎那小子才能破解这个迷题了……”
康哲夫返回市区时已近晚上十时。星期一晚上的中环区犹如空袭过后的防空避难所,被数量惊人的上班族匆忙丢弃,空余下日间那股教人喘不过气的紧张氛围与带着钞票味道的硝烟气息。
位于维多利亚海港南岸的中环,是全香港政治、经济、文化的核心所在。以毕打街的“置地广场为中心点,香港几乎所有最重要的建筑物都聚集在这片靠山面海的小小地区内:香港政府的行政机关、立法会大楼;香港各超级富豪、巨型企业、主要银行集团的旗舰大厦;世界各地超一流名牌的驻港总号;领事馆区;联合股票交易所;”香港苏活区“——兰桂坊;大会堂……稍往东一点的金钟区则有驻军基地、高等法院、港岛区警察总部……
奇怪的是:如此重要的命脉地带、香港的“华盛顿+华尔街”,每到星期天便成为数以万计菲律宾、泰国等外籍女佣野餐聚会的场地。
——真是个奇怪的社会……不过比起华盛顿满街的露宿者来说,菲律宾女佣的野餐园游会还是好得多。
他兴庆今天不是周日,可以自由地在冷清的中环街道上闲逛。
公事包已放回酒店的单人房间里。康哲夫双手轻松地插在长裤口袋,拾级步上都爹利街末端的长阶梯。这儿以四根全香港仅存的煤气街灯柱而知名。
横互在阶梯顶端的是冷清无人的雪厂街。康哲夫朝往最少行人的方向,信步往西爬向上坡的道路。
在昏暗街灯下,陈长德那副“死相”再度呈现在他眼前。
“凶手真的从他背后出剑吗?”
康哲夫想到另一个可能:陈长德原本就面朝凶手,只是中剑后自己做出反射性的闪躲动作,或是对手剑刃上带来的推力,导致他身体转向一百八十度伏倒。
第二种情况可以推翻。正如高桥龙一郎所形容,这名超剑士的招术是“削”而非“斩”,再加上凶器的锋利程度惊人,虽然其出剑的速度和力道甚猛,带来的推力仍不致令陈长德一百五十六磅重的身体翻转。
至于说他本身的闪避动作令身体转向……康哲夫认为,陈长德虽然经过特工训练,但在猝然面对时速达二百三十公里的剑招时,能否作出反应实属疑问。
令康哲夫更肯定自己想法的,是陈长德死亡时的目光。那猛瞪的眼睛明显失却焦点。康哲夫深信:不要说那道致命的剑光,陈长德受到致命一击之际,就连夺去自己性命那人的脸孔也无法看见。
“眼睛……”康哲夫步过一间已关门的艺廊。
——你的眼睛啊。你是个拥有悲哀过去的男人吧……
——媞莉亚……
——你见过绿色的花瓣吗?……
——绿色的花吗?……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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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哲夫霍然止步,回首。
他瞧向透出昏黄灯光的艺廊橱窗,返身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已关店的艺廊内里漆黑一片,只有橱窗内几盏灯光仍然亮起,展示出一堆如被遗弃的孤儿般的艺术作品:釉彩斑斓的陶磁器具;图案奇怪的毛织地毯;长着三只眼睛的人脸雕像;透过光线也仿佛发出霉味的油画……
——油画。
就在一堆带有不知名东方民族风格的陶器后面,那幅几乎有一公尺高的油画斜倚在橱窗左下角处。
粗糙笔触绘出绿瓣黄蕊的奇怪花朵,荡漾在浅蓝油彩绘成的水池上。
康哲夫楞楞地脱下眼镜,俯视油画右下角处的作者题名:
Tilia
“媞莉亚!”
“你在叫我吗?”
康哲夫背后传来那把认识的声音。呓语般又略带沙哑的女声。
第四章 黑色大陆·杀人机器
康哲夫已经记不起来:上一回与初次见面的女人Zuo爱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酒店房间一片漆黑。康哲夫清楚感受得到她轻轻唿在他赤裸胸膛上的温暖气息。
熟睡中的娇小身躯缓缓有致地起伏。
他把右臂伸进雪白的被单里,温柔但有力地抚摸她的肩背,让她更贴近自己的怀抱。
这是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从前与他交往过的女子,不算多也不算少。大部分都上过床。然而每次激|情发泄过后,他总是无法按捺一股急欲离开对方身体的厌恶感。
这种反应连他自己都觉得自私、可鄙,但努力尝试多次后仍无法克服。有一段时间,他为了逃避这股感觉带来的内疚感,婉拒了几个投怀送抱的女孩。
此刻他却情不自禁地紧拥着她。
假如不是怕弄醒她,他还想更用力的拥抱她,抚摸她柔软的短发,亲吻她温暖的嘴唇……
“光听我的声音,想像不到我是这个德性吧?”五个小时前坐在兰桂坊“爵士俱乐部”里的康哲夫苦笑。他的确想像不到:仅及颈项的短发直而柔软,麻质的开领短袖衬衫加上洗得发白的蓝牛仔布吊带裤子,墨西哥式的黑色短皮靴。颈项、手腕和十指上一件饰物也没有。
媞莉亚喝了一口黑啤酒,瞧瞧仍是穿着那袭深灰西装的康哲夫。
“不怕人家误会你拐带未成年的女学生吗?”媞莉亚笑说。
“爱喝黑啤酒的女学生,我还是头一遭遇见。”康哲夫淡淡回答。
媞莉亚咬住下唇,强装出有点恼怒的样子,但两颊的笑窝已出卖了她。
康哲夫凝视她五官细致的脸庞。酒吧内的现场爵士乐队奏出轻快的Big Band曲子,但他连半个音符也没有听进去。
——尖瘦的脸庞不算绝美。纤细的身躯也没有诱人的曲线。乍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