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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事故从表面看实在是意外,若非将船身打捞了上来,确实没法断定所系人为。西湖水下多淤泥,打捞极其困难,设计这场事故的人恐怕也没有料到,舟的残骸真的能再重见天日。
但是乾隆爷牙根一咬,捞,这回他一定要人赃并获,拔了后宫那枚毒瘤,不能再姑息养奸。
安排船只的管事很快就呈上了目录,这批专供后妃游湖的小舟,是由三等侍卫讷苏肯采办的。至于哪艘分给常在、贵人,哪艘分给妃、嫔,却是按照皇后的旨意。
而那跳舟逃跑的舟子也已经被逮到,十几板子之后便既招供,他只负责在进入湖心之后将船板绳索弄松,其他的一概不知。并一口咬定,命他干这些事情的,正是讷苏肯大人。
乾隆爷的脸都青了。
这讷苏肯姓乌喇那拉,正是皇后的亲侄子,那尔布的嫡孙,一等承恩侯!
万岁爷终于放下了他的爱妃,诸太医以身家性命向他保证,容妃娘娘虽仍昏迷,但绝无性命之忧。
乾隆爷只觉胸口之气,不吐不快,吩咐人照顾含香,扭头就冲向了御船,向着那拉氏下榻处驶去。
…
“皇上!”那拉氏背脊挺立,据理力争,“立罪要讲究证据,皇上空口无凭,臣妾不服!”
“证据?”乾隆爷气笑了,“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朕拿出什么证据?”
“皇上怎能凭一面之辞就断了臣妾的罪?讷苏肯为皇上办事兢兢业业,只一艘小舟出了事故,便认为他是有意而为吗?”
“一艘小舟?”乾隆爷火气更旺了,“就是那艘小舟,差点要了含香的命!”
那拉氏被乾隆爷冷冽的眼神吓得退后半步,但她性子一向倔强,遇软未必软,遇硬则更加硬,挺身便顶了回去,“那个舟子说的话也很有问题,什么叫讷苏肯大人指使的?若是他惊惧之下随便一指,又或者存心陷害,皇上如何分辨的出?”
她顿了顿,偏又补充一句:“哼,说不定就是有人施的苦肉计,就像趵突泉那一次!”
那拉氏最大的缺点便在于此,临事机变性差,又不懂得藏拙,所谓说多错多,只会越说越错!
这位皇后是极其护短的,虽然在老佛爷面前当场认了错,但永璂说他没做,皇后就一定相信。偏后宫倾轧这种事,在位者为了面子都会诸多遮掩。乾隆爷虽怀疑五阿哥,但除了疏远他外,并不会做出落人口实的动作。那拉氏性子又直,不是黑便是白,不是正便是反,不是十二阿哥,那就一定是和靖的错,是容妃的错!
她心里怨恨,却不懂得掩饰,总要当面吼出来,岂知落在乾隆爷眼中,更是恶人先告状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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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肉计?!”乾隆爷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这不光是在侮辱他爱妃品德,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爱妃的智商!含香若要整皇后用得着搭进自己半条小命儿去吗?她的小脚趾头说不定都比那拉氏的脑子聪明!!!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相伴近三十年他从未对她有过特殊感情,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了解她的。她呆板、拘谨,她不符合他所喜爱的任何一种样子,但她什么时候变成了他最为憎恨的样子?恶毒、凶狠!
“百花膏的事情,朕还没有跟你算过,只因你是皇后,只因你仍是一国之母。朕不想做的太绝,朕也还不想戳破那层窗户纸。朕想,你或许是一念之差,经此一事,毕竟会有所收敛。谁知你不但不思悔改,竟然一错再错,变本加厉!!!”
“百花膏”三个字一出,那拉氏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本来不想的,她也不敢如此大逆不道……只是一想到,她曾经就这样被操纵过生育的权利,她就愤恨难平,她就忍不住也要别人尝尝这种滋味,尤其是,那个隐隐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
“皇上,臣妾不明白您要说什么。”那拉氏面白如纸,依旧紧咬牙关。
“你不明白?”乾隆爷冷哼一声,“要不要让那个广储司的前任司匠来跟你对对质?他姓什么来着,魏?呵,朕不知何时起,你跟魏家倒是如此亲近了。”
广储司的这位魏司匠重新开始采办百花膏,是遵内务府之命。但除此之外,他却还收到了一道一张纸的密令——“按原方采办”,其意不明自喻。
这件事,乾隆爷连含香都没告诉。他也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大小老婆不睦,他夹在中间难道会舒服?他不说,是不想造成含香对那拉氏的敌意,却不想那拉氏的敌意更盛,而且步步紧逼。
“皇上……”
那拉氏开始心虚了。
但凡被当众戳穿过的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越是心虚,情绪反而越是激动,越容易做出一些激烈的令人意想不到、甚至自己都难以控制的事情。
“臣妾没做过!”那拉氏杏目圆睁,气势咄咄逼人,“不管有什么证据,臣妾就一句话,臣妾没做过!”
乾隆爷眼冒火光。
麻痹的,事到临头你开始耍无赖了!!!
什么叫“不管面对什么证据”,和着你就是死不认账了是吧?!!
“皇后,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是否还有一国之母的风范?是否还配母仪天下?扼杀朕的子嗣,设计谋害妃嫔,你,你如此恶毒如此丧心病狂,怎么还配做这个皇后?”
那拉氏睁大眼睛后退两步。
她最怕的是什么?就是别人抢她的位子!
她每天防的是什么?就是防有人把她推下这个位子!
她最不愿意听的又是什么?就是怕有人说她不配做皇后!!
孝贤贤淑端庄、治理后宫井井有条,而她却处处受制于人,她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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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家一门多杰、荣冠大清,而她那拉家却个个只是“承恩”,她不配;
富察氏跟皇上原配夫妻、鹣鲽情深,而她呢,她只得到两个字的评价——不配!
不,不可以,皇上不可以怀疑她,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了皇上的信任。如果皇上说她不配,那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不是臣妾做的,不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剪发明志,臣妾愿意剪发明志!”
“娘娘!”容嬷嬷扑过来阻止的时候,为时已晚。
她心里好后悔,自己不该眼睁睁看着主子一错再错;她好后悔,根本就不该听那个女人的奸计;她更后悔的是,为何没再一开始就阻止皇后。
容嬷嬷看着那拉氏紧攥手中发辫,有些无措、甚至有些疯狂的盯着乾隆爷。
剪发如剪头,她以为剪发明志就相当于以死明志,可她却忘了满人大忌,非遇国丧,不得剪发!
乾隆爷不可置信的望着那拉氏,他是皇帝,自然对此事最为敏感。
这女人是什么意思?她是在咒朕早死吗?她是迫不及待的,要行国丧之仪吗?!!
虽然心里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那拉氏的冲动所为,但盛怒有时候根本不受理性所控制。
“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大家可能觉得后宫的妃嫔,好多人跟着看着守着,怎么可能会溺水?
咱先不说阴谋,就南巡途中宫妃溺水这件事,确实发生过,而且死了人。只是不在这一年,也不是咱们容妃。
至于剧情嘛,容我先保密,后面一定会介绍到。
水嬷嬷也有专栏图了,哈哈哈,请大家赏光!!!
55
55、第二十七章 永瑞 。。。
含香终究还是醒了。
她迟迟不愿面对的现实,不只是瑞贵人的死,还有维娜。
那个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一直陪伴她,那个忠心耿耿、把回部安定当做人生唯一的目标、把含香公主几乎当做信仰来供奉的维族姑娘,再也回不到巍巍天山,看不到皑皑积雪掩映下最圣洁的雪莲花了。
伊斯兰习俗,亡人是要入土为安的。含香不能任由她在湖中飘荡,所以她的尸身也被打捞了起来,万岁爷做主,将她葬在了宝石山颠、保俶塔边。陪伴她一起的,还有瑞贵人的贴身侍女,绡儿。
至于瑞贵人,尸身是要被运回京城的,按照礼制,葬入裕陵妃园寝。
“皇上,”含香侧头,望着揽着她的男人。
她落水之后,老佛爷就以“恐防过了病气”为由,将和靖暂时留在了自己身边。但万岁爷却不肯听老太太劝,硬要时刻守着她,还反驳说“不过些许寒气,还能侵得了真龙之体吗”,太后没辙,只好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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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爷闻声低头,含香接着道:“我想替瑞贵人,求个恩典。”
如果没有瑞贵人,她可能早已葬身西湖。虽说香消玉殒,再怎么补偿也只是徒劳,但在活着的人心中,总该留个念想,而对于索绰罗家族来说,总该给个交代。
那拉氏是乾隆爷下令,由福隆安秘密遣送回京的。对外,乾隆爷没有做任何说明,甚至都不曾公开提及。牵扯到后宫阴私之事,哪任皇帝会抖出事情真相?所以瑞贵人的死,官方说法是失足,而讷苏肯,也被乾隆爷另寻个由头,削去爵位,成为戴罪之身。
乾隆爷余怒之下,是想以“忤逆上旨,剪发败俗”废了皇后的,但终究被一干随行大臣拦了下来。废除皇后、休掉嫡妻,于国于家面子上都不会好看,乾隆爷事后也清醒了。不过,那拉氏的后位虽保住,满洲八旗却已生出许多不满,尤以正白旗为甚。
万岁爷想了想,“追封她为瑞嫔,以相关礼制下葬吧。至于德保,朕已拟旨升他为翰林院掌院学士、鑲黃旗滿洲副都統,兼任广东巡抚。还有……”
还有,乾隆爷想到了瑞贵人的堂姊妹,索绰罗氏,也就是五阿哥的侧福晋。
事发前后,五阿哥的行为也很令人生疑,但对于这个曾经抽风到“奉傻鸟为一生挚爱”的儿子,乾隆爷没敢用太高的标准去衡量。或许他灵光开窍、心机深沉的叫人都抓不到把柄了,又或许,那只是他再次抽风的表现罢了。
就像他冷静之后再看那拉氏的案件,这个计策未必就多么高明,有太多的证据直指皇后。以他对皇后的理解,她那个智商设计出如此蹩脚的阴谋很合乎情理,但也并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比方说蓄意陷害。他很怕查到最后,却牵扯出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人。
不管怎么说,五阿哥暂时是不能再放出来了。寻个由头,命他在贝子府中思过,至于索绰罗氏……
“晋绰罗氏、左都御史观保之女为荣贝子嫡福晋。”
含香笑了笑。
你瞧,人死了不过就是一抔黄土、一粒尘埃、一缕香魂,身后不管如何荣耀、如何尊贵,又与死人有何干系呢?
她如果死后,或许会被追封为贵妃,或许她的父亲阿里和卓会被晋为贝子,或许她的哥哥图尔都将管辖着比天山更大的区域,还或许,万岁爷也会想着她、念着她,记她一辈子。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终究是死了。她的和靖会养在别的女人身边,甚至喊别的女人为额娘,又或者再过几年,她连自己的样子都要忘记了;而她腹中的胎儿,却再也没有机会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机会体会人世间的爱恨情仇,亦如当年那个孩子一样。
她一直以来的目标,是要自己绝对不能输。可到今天她才发现她错了,即便她没有输,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