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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9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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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跟刚才的大清去国,重归明臣的仪式结合,报人们面面相觑,都觉得刚才“报道归报道,评论归评论”那话不太妥当,此事一旦在国中见报,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国中主张仁恕的一派绝对会势力大涨,就连报人里,都开始有不少人觉得,满人能够靠上英华大义,自新悔过,这结果其实是皆大欢喜,不必再逼人太甚了。

    可惜,这么大一件事,他们报人是怎么也不可能退缩的,皇帝都没有禁绝他们来盛京与满人接触,怕也是想让国人多知道些满人的动向。

    “太后圣明”

    “果然只有太后,才能带着我们满人求存。”

    “此檄一出,圣道必将束手束脚,再难如意处置我们满人”

    永琪读完宣言,大政殿内,允禄、衍璜等宗室,讷亲、庆复、高起等重臣都纷纷称贺。

    什么大明二命妇,什么龙虎将军,都是在南蛮的报人面前摆个架势而已,关起门来,慈淳太后还是太后,道光皇帝还是皇帝,亲王贝勒、军机将军,乃至满蒙汉八旗,亦然如此,自成一国。

    旧世外藩与中国的关系不都是这样?只要外藩上表认中国正朔宗主,涉外的文仪礼不会逾制,内部事务都是自己作主。

    现在还呆住盛京的满人们求的就是这么个前途,茹喜领着满人,如此低声下气,姿态卑微,还攀附上了英华的今世大义,在辽东继续过小日子,总该能如愿了吧。

    茹喜向穿着大明从二到三四不等文武官服的宗亲重臣们微笑点头,而当常保撩开珠帘,附耳报说那东西已在后殿时,茹喜心中更升腾到云烟缭绕的山巅。

    今天是个大日子,大清去国时,她还要了结一桩个人恩怨。

    让永琪继续主持接下来的去国仪式,茹喜在常保的陪伴下去了后殿,离开前,常保与李莲英之间那阴冷的眼神来回,茹喜并没有注意到。

    “亏得你醒了,也是便宜那贱人,哀家来还想割了她舌头,挖了她眼睛,学吕后一般把她丢到厕所里,尝尝正宗的人彘滋味……”

    一边走,茹喜一边对常保唠叨着,前几日,常保禀报说守卫那东西的部下出了状况,他虽已处置了那些部下,但难保那东西再惹出什么祸患,茹喜不得不接受常保的建议,眼下正是她跟圣道角力的关键时刻,内部绝对不能出岔子。

    到了后殿偏僻角落里,一只水缸赫然显现,一颗脑袋用下巴搁在缸沿,当茹喜渐渐靠近时,眼瞳中聚起的光芒也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我还以,你早就该咬舌自尽了,没想到你撑到现在还不愿死,你到底是在等什么呢?”

    茹喜捏着鼻子,立在远处,语气极度鄙夷。

    “我是在等你陪我啊,姐姐……桀桀……”

    茹安冷森森地道,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唤茹喜。

    茹喜冷笑道:“那你可就要失望了,姐姐我不忍你继续受苦,这就送你下黄泉吧。”

    茹安沉默了片刻,忽然哈哈笑了,笑得十分癫狂:“那就谢谢姐姐了,反正我的儿子已经安全了,而姐姐你却没了儿子,我总有一桩事比过你了”

    茹喜没听懂这话,还以是在讽刺她跟永琪继续负隅顽抗,憎恶地挥手道:“弄走弄走,果然是疯了”

    兵丁抬走水缸,茹喜再对常保道:“割了舌头,挖了眼睛,夜里丢出去,盯着野狗吃光了她”

    听茹喜咬牙切齿地嘀咕:“叛我的人,就是这般下场”常保脸色惨白如薄纸。

    大政殿里,高起与允禄、衍璜等宗室眉来眼去,一会点头一会摇头,而正在念退位诏的永琪,念到“太皇太后”时,语调也颇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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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 最后的出路() 
当茹喜再回到大政殿时,永琪还没读完退位诏,这让茹喜有些诧异,她意就是想避开这个敏感环节,直接跳到“奉明”一段,也就是他们从不知哪个几角旮旯里挖出来的朱明后人作使者,重演当年万历皇帝赐封努尔哈赤的场景,表示他们还握有大明遗臣的名分。

    “出了什么事?”

    茹喜心中还荡着处置茹安的快意,没注意到太多细节,随口问李莲英。

    “太、太后……”

    李莲英一副瞠目结舌之状,像是不敢开口,又像是一言难尽。

    茹喜皱眉,透过珠帘望出去,忽然感觉,大政殿内,以及外面的十王亭之间,气氛有些不对了。

    宗亲重臣,文武百官,不管是身着清时官服,还是换了前明官服,一个个都还是躬身含胸,垂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也就那帮南蛮报人不知礼,总是嗡嗡作声,跟蚊子似的。

    就眼前所见,耳中所听,似乎没什么变化,可茹喜能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她一时难以摸清这差别,只是觉得……眼前这扇珠帘,似乎正要把自己跟现场隔开。

    隔开的不是现场,而是满人之心,是她的权柄。

    茹喜哗啦一声拨开珠帘,再不顾什么仪制,厉声问李莲英:“说——”

    李莲英打了个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失魂落魄地喊道:“太后,刚才传来消息……”

    茹喜也抽了口凉气,双手把住椅臂,声音都有些变调:“红衣打来了?”

    李莲英摇头,茹喜大怒:“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红衣一日不入盛京,我们就有一日的生机今日之事,不就是哀家……”

    骂到一半,忽然醒悟南蛮那帮报人还在外面的十王亭,赶紧压低了声音,只让殿中宗亲重臣听到:“不就是哀家在领着大家,领着满人一族继续周旋么?”

    李莲英就哭着叩头,不敢开口,穿着大明官服的永琪被茹喜打断诵念后,就如木雕一般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言,像是已习惯了被打断。

    “太后,刚收到一份文,这文已在盛京传开,不久后,满人一族,怕会人人皆知……”

    宗亲重臣们来回互视了好一阵,高起才毅然挺身而出,可还是没敢细说,略作交代后就扬扬下巴,这时一个小太监才哆嗦着凑了上来,递上一份文。

    “还有什么消息能吓住你们?是圣道崩了,都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哀家说过,南蛮的太子可不像他爹那般英明神武,那就是个楞小子,上台的第一件事怕就是把咱们满人杀个干净……”

    茹喜冷冷开着玩笑,信手取过文,展开一看,正翻动着的嘴皮径直僵在原处,脸上的血色也急速褪下。

    她当然不可能一眼就看完至少有十几页厚的文,可文封皮上一行字却已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大清嘉庆皇帝爱新觉罗…弘?并大清恂亲王、正黄旗都统爱新觉罗…胤禵告辽东满人。

    嘉庆废帝就只当了两年傀儡,在满人中毫无影响力,可胤禵就不一样了,不仅是康熙的儿子,还曾当过大将军王,在雍正时代沉寂了十年,乾隆时代再度崛起,主理满人内部事务长达十年之久,曾是茹喜的“亲密战友”。

    彰他地位之尊,当初还借“重病”中雍正的名义,特许他如怡亲王胤祥一样,不避讳“胤”字。四年前乾隆倒台时,这位十四爷被她逼去了南面,觉得他该再无话事之能,动不了满人之心,可时过境迁,今日这情形下,十四跳了出来,威力就难以想象了。

    “你其实也根不在乎怎么治满人,就只在乎怎么治我吧,呵呵……”

    茹喜心神摇曳,不知是悲还是喜,十四出面这事是她最怕的,但她一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什么呢?圣道不是要治满人一族么?怎么可能把十四抬出来号召满人?这就必须优容一部份满人,跟圣道的初衷大相悖离。

    按理说,她最怕的是乾隆乃至雍正出面,这爷俩的号召力可比十四强多了,但这个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一来两人都是名义上的死人,“复活”他们的代价太高,高到可能让国人怀疑圣道的立国之,圣道显然不可能这么蠢,二来这就更偏离了圣道穷治满人,将大部分满人驱赶出华夏治地的初衷。

    现在圣道让十四露面,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自己已经让圣道头痛了,已经让圣道改了初衷,治满人一族变作治一部分满人,一部分与自己团结一心,继续跟圣道软斗的满人。

    “如果你真有什么大义之心,能压下你那好洁之癖,跟我假戏真做,别说满人,朝鲜人,甚至日人,我都会帮着你制了。你能安抚北人,连乡野村妇都纳,我却不够资格么……”

    悲喜之间,还溜过这样一个念头,让茹喜自觉浑身发热,赶紧压了下来。

    十四既出面,要干的事就不言自明,显然是要诋毁自己,号召满人伏罪受罚,甚至站出来推翻自己,怪不得李莲英那么惊恐,宗室重臣们那么紧张。

    拆开封皮看内文之前,茹喜缓缓扫视了一圈大政殿里的宗室重臣,开始评估自己手中的权柄还能不能稳住。

    宗室就是骑墙派,没太大忧虑,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分三派的重臣。

    一派是庆复、讷亲和鄂善,他们还掌着近万人马,一部分是紫禁城宫卫,一部分是步军营旗兵。这些人马没什么战力,也就是摆摆样子用的,但不管是搞政变,还是压制政变,都足够了。

    还好,三人都是老心腹,就惶恐地立着,该是没什么异心。

    另一派以驻守锦州的武卫军后翼总统班第首,包括不少原盛京青壮派武人。武卫军后翼已没必要驻守锦州,茹喜将他们调到盛京附近,充当盛京最后一道防线,同时将他们跟兆惠和阿桂等人区分开,茹喜将他们改拱圣军。

    说到兆惠和阿桂,茹喜就是一肚子气,这是去送死的混蛋,事到临头,竟然也有了各自心思。一个东奔,一个南逃,就顾着自己,还摆出一副坚决不与自己同谋的桀骜架势,等于将满人面临的压力全又推了回来。茹喜只能捏着鼻子给两人各封了将军,让其他满人以两人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各自行动也是了谋更多后路。

    剩下这支拱圣军,兵不满万,火炮寥寥,靠他们在盛京抵挡红衣这事,与其说是期望,不如说是装样,让下面人有所安慰而已。

    这安慰还是相当重要的,不如此她就难以握住数十万满人之心,同时遥制大半个辽东的百万汉人。因此她对班第等人厚加笼络,甚至还召他们作过彻夜长谈,让他们懂得她谋满人未来的苦心。

    这些人头脑简单,一腔热血,而且背景单薄,应该也能安心。当然,安心的程度是在盛京城墙之外,她可不敢放这帮人入盛京,二愣子横起来,天老爷都拉不住,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接着就是高起高澄父子,噢,还有个小儿子高挚伴在皇帝身边。

    看刚才高起第一个出面解释,就说明他对自己还是忠心的,这的确是个忠臣,忠于满人一族,既然自己等于满人一族,那么高起也会一直忠于自己。他手下的西山大营残兵人数虽少,但斗志坚决,与英华,与圣道誓不两立,该不会十四的劝说所动。真有大事,连庆复、讷亲和鄂善等人都解决不了的话,还有高起可以指望。

    茹喜心中稍安,只要稳住骨干,下面一般满人动摇,那可没什么好怕的。手里还有接近三万兵,收缴文,乱言者杀,出逃者杀,这样就能把形势稳到圣道跟自己和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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