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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9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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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段林栋这话倒是没错,谁都知道今日合议再没结果,不仅一国舆论大哗,两院代民发声的地位也会受到损害,而国人当然更要置疑只会批评没有创见的东院。

    “总事说得对,西院的案太宽,我们坚决不能接受可我们拿不出案来,真是落了下乘啊。诸位,此事大家得同心一体……”

    垂垂老矣的杜君英附和着,汪士慎和朱一贵遇害后,杜君英可以扛起汪朱二人大旗,可他年事已高,心中还揣着汪朱案的绝密内幕,对院事之路已生畏惧,就想着这一任后告老归乡,事事都唯段林栋这个皇帝托马首是瞻,墨社因此也再无当日气象。东院之所以未能在此事上达成一致,也与此有关。

    杜君英说这话时,心中也在唏嘘,若是汪瞎子还在,朱一贵没生心魔,东院何至于被西院逼宫……

    之后的争论继续印证了他的感慨,总事段林栋远没有汪瞎子那般声望,加上杜君英,两人使劲。依旧拿不出能获得三分之二院事同意的草案。东院不像西院有紧盯经济那一层底蕴在,在此事上观点非常对立,又因不愿轻易妥协,让自己蒙上一层朝三暮四。立场飘忽的污迹,因此绝难达成一致。

    眼见半个时辰即将过去,今日合议失败已成定局,东院院事就要遭国人戳脊梁,有院事怒道:“西院是故意的他们故意出一项我们不可能接受的案,然后把合议不成的责任栽在我们东院身上”

    这话说得诛心,实质是准备撒泼打滚搅混水了。段林栋和杜君英忧心地对视一眼,接着若有所思,目光同时闪烁起来。

    合议继续,大殿里,史贻直一拍惊堂木,宣布票决,段林栋猛然道:“东院请先议关税回补和行业增税案”

    殿中一阵沉默,接着有西院院事高声道:“你们东院好生无耻”

    梁博俦更怒视段林栋:“段总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南京无涯宫至正殿里,皇帝与朝臣所议之事,两院院事虽不清楚细节。但轮廓却还是有概念的。复土就会背上巨大的财政包袱,这事已是共识。只是大家还不清楚具体数字,没作太多心理准备。

    但这不意味着无人有先见之明,事实上在东西两院里,不乏有人增税之事,其间既有从皇帝那得了些消息,事先放风铺垫的,也有人是基于事实而尽职出声的。

    具体的增税方案各有设计,就现实而言,可清晰看到方向的增税之路是两条。一是南北一统后,关税维持不变,只是英华立国之策是内无税关,因此必须另寻一条名目,换个方式继续收这笔钱,最可能的方式就是平摊给一国工商。

    另一条路则是增加金融、盐铁、粮食、奢侈等行业的商税。法理是国中这些行业在南北一统后获得了北方偌大市场,必然有大发展,国家多收一些税,补贴北方是合情合理的。

    段林栋无视梁博俦眼中的汹汹怒火,悠悠道:“西院既想宽待满人,就得让工商多出些力气,如此南北才能早日融一体嘛。”

    梁博俦暗自呸了一口,心说你们这是故意捣乱,增税?在西院里这话,那就是一院公敌啊。

    他不对段林栋这话正面回应,直接对史贻直道:“庭上,段总事所请非今日合议所及事务……”

    史贻直沉吟片刻,摇头道:“若是西院愿意就增税之事表态,应允一国工商应他日南北相融出更多力,也有益于两院能完成今日合议。”

    这就是一桩交易,史贻直这话的意思是,你们东西两院如果能通过交易完成合议,这结果也是能接受的。

    梁博俦无奈,转向西院,还没说话,西院的院事们就跳了起来:“你们东院是故意破坏合议还想把责任推给我们,德操低劣用心险恶”

    嗖嗖嗖,纷纷扬扬的纸飞机朝发言席上的段林栋扎去,史贻直气得连拍惊堂木:“肃静肃静谁再乱动手,就把谁逐出去”

    话音刚落,暗道不好,今天他就是来押着人议出结果的,怎能以这话威胁人呢?刚想纠正,可两院院事都是人情通达,智商超常的家伙,顿时一个激灵。

    现在的形势是,西院绝不愿在增税这事上轻易低头,宁可破坏合议。而东院绝不认可宽待满人,但又拿不出反意见,一门心思要把破坏合议的责任丢给西院。

    被史贻直一醒,双方瞬间就在“破坏合议”这一点上达成一致,而作法更不谋而合,自然就是“坚贞不屈”,、“立场坚定”,以至于被逐出会场,所以才没办法继续合议,这样责任就是对方的了。

    就见梁博俦伸手、抬脚,捞起一只鞋子,面露无奈之色,嘴里还道:“段兄,得罪了……”

    没等他扬手,啪的一声,一只鞋子破空而来,正中脸颊,梁博俦应声仰倒。就听段林栋跳脚高声道:“西院尽皆国贼慷一国大义之慨,却不愿拔一毛而利天下”

    梁博俦挣扎着站起来,高呼道:“你们东院就是今世东林满口大义,却无半分出力实干之心”

    噗噗噗……又一堆鞋子飞了过来,将梁博俦砸得抱头鼠窜。

    一时间,鞋子、帽子、手套来回飞舞,是议国是的庄严之地。却成了小儿般厮耍的乐园。

    史贻直呆了好半天,直到一个怪东西砸上头才醒过来,斜眼一看,竟是个肉包子定是哪个混蛋院事揣在身上的午餐。他气得浑身打哆嗦,惊堂木砸出了轰轰之声:“肃静肃静”

    二三百人闹成一堆,一时哪能停下来,而殿堂角落里一些人正聚精会神地写写画画着,史贻直注意到这些人时,顿时惊得浑身冰寒,报纸的快笔和画师

    “来人、来人啊全都拿下所有人、一并拿下”

    史贻直惊怒交加。已经有些糊涂了,拿出了早年旧清官老爷的作派,要一打尽。

    法警和殿外的宫中禁卫一拥而入,忠实地执行着命令,此时史贻直才稍稍恢复理智,暗道不好,完了,这下自己也要成今日这场闹剧的丑角……

    他赶紧改口道:“叉出去把报纸的人全都叉出去”

    啪。不知哪个院事丢上了瘾,一只鞋子又袭上史贻直的脸,史贻直怒火滔天。信手一甩,惊堂木呼的脱手而出,然后就听到哎哟一声惨叫。

    圣道二十三年腊月二十七日,东京未央宫中极殿里乱成一团,第二日,整个东京舆论大哗。

    “中极殿飞鞋大战,东西两院争雌雄”

    “史大理怒显身手,惊堂木百步穿杨”

    “两院相争,真不是东西满汉不容,谁能正南北?”

    各家报纸首版都是这类耸人听闻的标题。这也难怪,两院不仅在满人处置事上没能合议出结果,还在中极殿里大打出手。维持秩序的大理寺卿都赤膊上阵了,可以想见当时情形有多热闹

    如果不是史贻直紧急启动新闻预检案,要求各家报纸抹掉现场写真,读者们根就不必想。画师们的描绘异常生动,史大理的挥臂身姿格外舒展……

    消息传到南京已是除夕,肆草堂置政厅里,李肆一杯茶全浇在报纸上,脸色铁青,磨着牙道:“***放狗屁”

    门外有人正忐忑举步,听到这声像是被气得糊涂了的怒骂,又退了出去。

    厅里还有薛雪和陈万策两人,听李肆发气乱骂,两人相视苦笑,皇帝正等着东京的好消息,结果却等来这么一桩“噩耗”。

    薛雪叹道:“臣看到的是,东西两院在北伐事上都已淡漠,才致生出这番闹剧……”

    陈万策也道:“看来此事只能交给朝堂了,两院还担不起如此重责。”

    李肆沉吟,两人的话都很有道理。两院所代表的民意在北伐复土这事上的确没太大热情,只觉得这是不得不之的华夏大义,而此大义要付出的代价,让两院更纠结。

    这种心态折射到处置满人事上,西院想要止损,在经济层面上尽量留住既得利益,东院想的是“补偿”,狠狠整治满人,找回点损失。

    如果两院真对北伐复土之事格外较真,就该在处置满人事上尽量取得一致认识,可现在结果很明显,在他们看来,这事还没大过自己身院事的“风骨”,宁可争得头破血流,谁都成不了事。

    两院是李肆对英华今日宪治,未来宪政的设计,二十来年发展,到现在虽已能显民意,分官责,制衡狮虎,但还远不够成熟,不足以担起国是。

    可不凌风雨,哪见彩虹?

    李肆摇头:“不,此事不管两院担不担得起,他们都得担”

    北伐复土,不仅仅是华夏一统,更是华夏鼎革的又一道关口,此路有进无退。

    “喔呵呵……那李肆,怕是快气糊涂了吧”

    北京紫禁城,某个对李肆相当了解的人,准确地道出了李肆的前半截心理。

    “谁让他总爱那般作戏,现在可好,怎么待我们满人,他养的那帮清流竟然争得丑态百出,戏白作了不,还徒招咱们满人耻笑”

    抹着一脸爪哇火山泥的茹喜咧嘴笑着,一边伺候的李莲英见得那张绽放的泥脸,也是心中发抖,强自笑道:“太后说得对……这两年,北京城的满人都有些发慌,可年头一翻过来,见了南蛮这场闹剧,顿时就不慌了。”

    茹喜挥手道:“南蛮那两院清流不过是戏子,怎么闹都无关大局。当然了,能开开心也是好的,多少年都难得开心了……”

    她幽幽一声长叹:“日日算着这紫禁城还能待多久,这滋味真是不好受。”

    李莲英赶紧跪下叩首道:“南蛮出了乐子,太后就乐,何必去想那些个虚无缥缈的远事呢,太后心中难受,奴才们更是恨不得死了才好。”

    茹喜语气更显寂寥:“你家太后要背大清一国,要背满人一族,乐得起来吗?能笑笑也就不错了。”

    接着她眉角一挑:“传话给中堂们,准备着开会。你们觉得南面是上演了一出闹剧,哀家我看到的却是我们大清,我们满人的悲剧,之前是未雨绸缪,现在是大雨倾盆动真格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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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二章 猫鼠与孤蝶() 
“你说什么?”

    肆草堂里,李肆语气平静,可听在李克载耳里,却像是风暴前夕的宁静。

    李肆淡淡地道:“侧妃你可自纳,太子正妃之位乃国器,岂容你任性自?”

    此时李肆正极力压着自己的怒气,东京两院的大笑话正广传一国,眼见这个除夕,乃至圣道二十四年的元宵都难得舒坦了。现在见到儿子,未及叙久别重逢之情,儿子就闷头又给了他一棍,这小子要娶那位辛姑娘太子妃

    入此世已三十年,登基已二十三年,李肆即便还心跨两个世界,但根已完全扎在了此世。满心国事,帝王自觉入骨,儿女婚姻事自然不能轻忽。女儿可以娇纵,得自寻中意人,可儿子,尤其是身太子的李克载,婚姻难逃政治宿命。

    李肆自问在这上面已给了李克载太多自,依着三娘的意思,李克载十六岁时就该成婚了,是他一直护到现在。而李克载看中的那位辛姑娘,也经各方面渠道点醒其父,一概拒了他人求亲,就等着这次李克载回来大婚后,再纳其侧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现在好了,以多年教诲之下已该相当理性,清楚自己责任的儿子,还是被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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