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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五十年前,先皇康熙平三藩时,人心溃决,寒风几乎掀翻了京城。
当官的告假求情,当兵的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暗中销籍的,有明里撒泼打滚也不再离家的,甚至还有人佯装走火。
快十年了,雍正拉扯起这支西山大营,huā费了快十年光yīn,无数银钱。最早受训的愣头小子,也都变成了皱纹上额的中年人,而枪炮声在京城之西,日日鸣响,十年不绝。
八个汉军火器营,八个旗兵火器营,外加两个大将军火炮营,编制总数六万人,这是雍正手里的一支王牌。请的是西班牙的教习,用的是京局jīng心打造的快枪好炮。十年轮转下来,积淀不断沉凝,队列走得连西班牙人都翘大拇指,枪法更是百步穿杨,承载着雍正对敌南面的莫大期望。
养兵多年,要到用兵时,西山大营的旗兵却来了这么一出,雍正还能沉得住气。他也很清楚,当年先皇康熙推着满méng八旗在湖南跟南蛮对决,折损甚重,以至现在旗人对出战之事尤为忌惮,现在不闹,他还心里没底,就怕上了阵再闹呢。
雍正不仅沉得住气,还纵容旗人这么闹,原因是他要行huò敌之计。张廷yù曾建言说,南蛮消息灵通,北面一出兵,不定那李肆就要在南面收兵,转头北上。
因此由得西山大营的旗兵闹闹,让那李肆觉得自己翻腾不起风làng,不放在心上,推着他进一步陷在南洋,然后再大举兴兵,定能收到奇功。
对于此战设想,雍正早就想得通透,他当然没打进南蛮腹地的心气,跟张廷yù等军机大臣商议的结果是,趁着南蛮兵力空虚,从江西方向狠狠打进去,吃掉南蛮一部分佯动的兵力,再复江西全境,就算竟了全功,而这样的功绩,既不会惹得李肆狗急跳墙,又会给自己,给大清留下一道辉煌战功。至于后面的事情……李肆重里子,到时把里子让足了,面子站稳,他雍正就算是超越了先皇康熙的中兴明君。
因此雍正对案上那件件兵部奏报不怎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别nòng假成真,到时候真的拉不动这些骄兵了。
“无妨,一个字:杀”
再想到之前在圆明园震慑朝堂,信心就在雍正心xiōng间流转,再看看那些奏报,他冷声一笑,别看现在跳得欢,到时朕可要拉清单。
“皇阿玛……”
盘算着时辰一到,到底先拿谁开刀,弘时求见。
“皇阿玛,八叔……阿其那已难成祸患,皇阿玛真的不能放八叔一马?”
弘时进来,蓬的一声就跪下了,是来替阿其那求情的。雍正冷冷看着弘时,好一阵后,朝外一指:“滚”
弘时自小跟阿其那一家关系就不错,早前那几年受雍正默许,还经常跟遭圈禁的阿其那来往。雍正知道,这个儿子对自己处置阿其那有意见。
对这个儿子,雍正一直都很失望,气量狭小,为人偏jī,听风就是雨,比弘历差远了。起码弘历受仪仗的气度就是稳稳的,天生有帝王之气,而这个弘时却怎么也上不了台面。眼下一国都在盯着南面之事,连未成年的弘历都求请逢差,这个成年阿哥,却连一点máo遂自荐的心气都没有,还老在那些个狗屁事上掺和。
雍正对弘时早就没什么期望,所以情绪表lù得格外直接和决绝,弘时浑身打着抖地退下了,还没出殿,雍正冷哼一声,再把他吓了个哆嗦。
赶走了弘时,雍正继续盘算自己的进军大计,心中还有余裕溜过这样的念头:“想必李肆也快收到我出洋相的消息了,你就偷着乐吧,还有更大的乐子等着你呢”
黄埔无涯宫,李肆不在意地道:“瞧鞑子那般德行,一个西山大营,竟然动弹不了,还想趁咱们分身乏术来吃豆腐,真是做梦。”
政事堂首辅汤右曾、次辅范晋和枢密院知政苏文采都在,这就是个小型的国务会议。
苏文采翻着资料,摇头道:“官家,不可小视。西山大营六万人,武昌大营还有三万绿营,其中半数也编练了多年火器。如果雍正真要下大力,还能从察哈尔凑个两万马队,再加上田文镜的两万江西绿营,到时候可是十三万大军咱们在那个方向只有虎贲军一军,还分散在江西湖南两处。”
范晋也道:“西北的岳钟琪还握着近十万绿营和喀尔喀méng古兵大约两万,如果雍正决绝,舍掉西北,回防荆州西安一线,还能在湖南方向策应,这可是二十来万人跟早年康熙聚兵二十万可不同,这些兵大半都是全新编练的火器军,用的是燧发枪。”
汤右曾沉沉点头:“缅甸和爪哇之事,必须尽快了结”
李肆依旧不在意,八面出击,雍正会跳出来的可能xìng,在定下出兵计划时就早预见到了。他懒懒地道:“之前不是有预案么?照着预案办,跳梁小丑,不足为虑。再说了,等他们把大军拉到江西,怎么也要三四个月,到那时缅甸和爪哇之事也早了结了。”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可配上李肆那倦倦神sè,众人都微微讶异,有些奇怪啊,官家对军事可从来不含糊,怎么感觉今天有些怠政的模样?
李肆还没察觉三人的目光,哈啊打了个哈欠,挥着袖子,示意会议结束。
“官家这模样……有点像……”
“脚步虚浮,面sècháo红,莫非……”
“老夫去问问中廷”
三人出了肆草堂,思绪不约而同地飘到同一个方向。
汤右曾跑去中廷刺探消息,范晋和苏文采出了大中mén,行在天堂高道上,见着左右休闲的游人,对视一眼,都是无比感慨。
官家不把雍正的动向当回事也是正常的,眼下英华国力鼎盛,四川、缅甸和爪哇三三路大军三十万,为的是百年安宁,并非全因战事陷在外面。雍正打过来,即便没有虎贲军,靠着国内新组的卫军都能应付。
鞑清在北面有异动,可能侵攻南面的消息,已经陆陆续续在报上有所透lù,可见天坛广场上这些游人,一点也不在意,嗡嗡议论声里,更多是在谈明年的十年圣庆会是什么huā式,东洋南洋有什么奇珍异宝,国中人心安定,对皇帝,对朝廷,对军队信心无以复加。
“洛nv飞天图啦,绝世之作不识货的别凑热闹……”
“秽luàn?违法?官家都有sī藏,咱们老百姓买卖这东西算什么?”
接着从人群里传出来什么了不得的声音,两人疑huò地对视一眼。
吩咐shì从将那人带到近前,却是个游贩,背满竹篓都是画卷。游贩也不认识两人,只当是贵人买画,兴高采烈地取出一卷,在两人眼前展开。
那一瞬间,不仅范晋苏文采两眼铮地一亮,身边shì从也都呆住了,像是有一根粗大铁钉,从百汇直戳到涌泉一般。
一副画,一副很普通的飞天画,可不普通的是,那妖娆飞天,除了薄薄纱挽,**尽皆呈现。画卷用sè明丽,yīn暗凹凸层次丰满,用的还是天庙写实摄华技法。丽sè柔躯,直愣愣撞入人的眼帘,似乎都能听到哧哧的喷鼻血之声。
“这可是南关洛行首飞天图看这相貌,看这身段,这可是照着活生生的妙人儿画出来的这一副三百两,瞧着是老爷们垂询,我才拿出了这幅可以传家的大作三百两,便宜啊”
贩子一边急促地说着,一边四处张望,自是也觉得这种画扎眼。
“洛……行首?西关洛参娘?她,她怎能容自己这种画在外面流传?”
苏文采太过惊讶,说话都结巴了。
“洛参娘可是天仙下凡,怎在意这般世俗忌讳?这画还是边大家亲手画的”
贩子不屑地回道,还把国中巨匠边寿民扯了出来。
范晋在一边乐了:“真是边大家的画,你三百两就卖?来来,再让我看个明白”
贩子脸sè一变,扯过画卷,扭头就跑了,原来就是一副赝。
“这、这是什么世道?”
苏文采还憋着脸跺脚,范晋却哈哈一笑。
“什么世道?好世道呗怪不得官家都无心凡尘,怕是也沉浸在仙乡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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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第六百七十二章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咱们这园里可已经有好几头狼了,准是把四哥哥吃得太狠,才在外人眼里落了形迹。 汤相都找到中廷六车那,拐着弯地探话,问四哥哥是不是伤了身子,老实交代,是谁伤了四哥哥的元气?”
黄埔无涯宫后园,年已二十六七的关蒄,开口依旧带着一丝少时的娇憨,再配上她那月牙眉,即便叉腰扮茶壶状,也显不出什么威慑力。
“我忙着教孩儿们练拳,一天累得要死,才没有……那什么呢。”
严三娘面颊一半青一半白地嘀咕着,白的一半似乎是有些心虚,青的那一半显然是被关蒄的“狼论”给气着了,年过三十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听到那个字。
“我就是想啊,可惜……”
安九秀悠悠抚着大肚皮,她又有了六七月的身子。
“关蒄认真起来好了不得呢……”
萧拂眉掩嘴低低笑着,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看我作什么?成天埋堆里,一股霉味,你四哥哥才没什么兴致。”
朱雨悠更是淡定,末了再加一句:“我和严姐姐、萧姐姐,还有安姐姐,都是老太婆了,也就某人还撑着小姑娘的嫩脸,怕是贼喊捉贼吧。”
关蒄恼怒地跺脚:“这半月我都忙着料理账目,连自己的日子都让了出来,怎么会是我?”
大眼睛滴溜一转,落到正缩在角落里的两个身影,被她目光一罩,四娘和宝音赶紧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关蒄不爽了:“那到底是谁?难不成四哥哥还跑出去打野食了?”
一阵抽气声响起,大家都看向负责随身侍卫的四娘。
“南关十里长堤,十八行的行首个个如花似玉,还各有一身曲艺绝技。”
“黄埔西楼的异国风色也是一大盛景,朝鲜和东瀛的不说了,什么葡萄牙、西班牙、法兰西和意大利的洋姑娘,让人目不暇给。听说还有波斯女奴和昆仑女奴,专供猎奇艳客。”
“越秀山庄里的江南风色更是不错哦,听说是专养扬州瘦马的江南客联手打造的,那里的姑娘才情满溢,艳色超绝,可是读人风花雪夜的最佳去处。”
一说到外面的“风色”,这帮婆娘们也顿时来了兴趣,说得关蒄一张俏脸更是煞白,盯着四娘的目光也开始喷火。
四娘脑袋摇得有如拨浪鼓:“没有没有,官家哪里有功夫去那些地方呀?他真要去,我还不拔刀当场把自己戳死在地上,娘娘们的交代,四娘可一点都不敢忘。”
眼见这场“后园生活作风会”即将转入批判大会,萧拂眉终于挺身而出。
“好啦,别逗关蒄了,还是赶紧说清楚吧,今明也都让着关蒄。别担心,官家也就是有些燥火,这几日泻泻,伤不了身,我盯着呢……”
萧拂眉脸颊微红,说到的事让其他几个婆娘也低下了头,关蒄恍然大悟,原来是个个有份呢
萧拂眉看向朱雨悠:“那些个东西,都拿出来吧,怎么也不能让关蒄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