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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已是病卧在床,奄奄一息,却没想到,两三年前,广东形势大变,以前那个中国皇帝在广东的管治,渐渐被本地一位商人出身的将军接下。去年更是立了新国,割据广东。这下再没人管多罗,澳门总督也觉看不清形势,撤销了软禁令。被这新形势鼓舞,觉得自己还能有所作为,多罗养了一阵子病后,就来到广州观察形势。
可多罗一直不敢主动跟这个新立的王国打交道,即便从去年开始,这个叫“英”的王国打得“清”帝国连连退步,他也不敢贸然下注。若是清帝国胜了,本就对他心怀偏见的皇帝再以勾结叛匪的名义问罪,说不定会牵连到所有传教士。
现在清国皇帝和英国国王在湖南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决战,多罗只觉等待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但战局久久没能明朗,让他开始忧虑自己的病躯是不是能支撑得住。
“特使阁下,吾主荣光不该受俗世左右,您不就是秉承着这样的意志才来到中国的吗?皇帝和国王的战争不应该影响到我们传播福音的决心……”
一个神父打扮的年轻人在一旁插嘴,衣袖上金银日芒中间“SJ”的拉丁文徽记很醒目,这是耶稣会的标记。
多罗气得咳嗽不已,你们耶稣会都是这德性,靠着取媚当地人传教,不仅没原则,还没大局观。谁势大就跟谁合作,怪不得当地官府会允许这个叫郎世宁的神父在黄埔修教堂。
“神父说得没错,特使阁下的忧心也有道理,湖南战局究竟如何,对我们这些人影响很大。是的,我们……不管是耶稣会、方济格会、多明我会,不管是公教还是新教,不管是葡萄牙人、荷兰人、法国人、意大利人还是不列颠人,所有在广东的欧洲人,都在紧张地注视着湖南,这一战会决定我们在中国的命运。”
另一个人带着深深的忧虑说着,此人皮肤黝黑,粗看像是中国人,细看却眉目深邃,竟是一个混血儿。
“欧礼旺,如我只担心我们不列颠人在中国的前景一般,你就诚实地说你只关心广东国王会如何处置澳门吧。”
波普尔船长终于开口了,这个欧礼旺是澳门总督马玉的特使,广东这“英国”建立之后,澳门人就一直想着能在地位问题上有所突破,可王国官员却严格按照旧例处置,让他们很不满意。欧礼旺想面见国王,为澳门争取到新的地位,却因为国王出征在外,一直未能如愿。
波普尔船长现在是联合王国东印度公司派驻广东,观察形势的特别代表,能跟罗马教廷的特使多罗,耶稣会神父郎世宁凑在一起,也是欧礼旺撮合起来的。欧礼旺的意图很明确,大家要以一个面目出现,这样声音才最大,才能争到最大利益。
但波普尔船长却很有本钱,东印度公司就在他背后,相比之下,澳门背后的葡萄牙,多罗和郎世宁背后的罗马教廷,不仅太远,也没什么实质力量。所以他说话没什么顾忌,也预先点明立场。
“就我丰富的军事经验来看……”
波普尔船长从去年广东变乱起,就一直呆在澳门和广州,甚至还亲眼目睹了广州之夜的变乱,对这新立王国了解很多。多罗郎世宁和欧礼旺等人找到他,也是真心想听到他对湖南战局的研判。
“那位国王的军队很强,虽然不如我们不列颠的陆军,也能算得上是精锐。可国王的军队人数太少,皇帝却有无穷无尽的士兵,到底结果如何,只有神知道。”
这话毫无诚意,众人都是一晒。
波普尔船长当然没义务给众人当形势顾问,随口敷衍了一句,出于好心,他补充道:“相比之下,国王比皇帝更开明,就我们东印度公司的立场而言,当然希望国王得胜。但是这位国王的权力欲望也更旺盛,他绝不容许有太多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对两位尊敬的神父,还有澳门来说,国王要赢了这场决战,可不一定是好事。”一边语带挑拨加埋坑地说着,波普尔还一边在想自己的老实人号跟那艘泥鳅船的恩怨历史,同时也在回味着一番改变。东印度公司以往在中国做生意,面对的是海关和行商,可在广东已经变成了海关和南洋公司。海关不像以前那般,要层层盘剥他们,就按船收总价税银,而一切贸易事务也由南洋公司包揽,甚至以前只能在行商洋馆居住的限制也取消了,还可以在黄埔买房子,只做生意的话,这里几乎就是天堂。
这位国王能站稳脚跟的话,东印度公司的中国业务必将迅猛增长,这是波普尔几个月观察后得来的清晰判断,为此他甚至写信要求公司授予他与国王接洽,商谈以军火物资支援国王的事务,却被公司以可能影响整个中国贸易前景的理由拒绝,气得他大骂公司官员鼠目寸光。
后来波普尔注意到广东枪炮军工产业兴起,再想到几乎是以每月一艘的速度蹦出来的新式战船,波普尔心中又隐隐有了担忧。跟这个新王国的相处,前景似乎掺入了一丝难以确定的阴影。
“一定要让公司与这个王**持良好的关系。”
南洋终究不是公司的重点,即便这个王国要染指南洋,那也是荷兰人头疼的事,波普尔这丝忧虑又转为幸灾乐祸,开始规划自己今后的使命,但是……
“但是这必须得等到战局明朗之后。”
波普尔只是个船长,不是执掌过整场战争的将军,对南北两面的军事状况了解也还有限,难以作出什么判断。
他在沉思,多罗郎世宁和欧礼旺也在沉思,可想来想去,终究难有结果,他们只能做一件事:等待。
广州黄埔学院,一对父子也在讨论着湖南的战事。
“父亲,这伪国绝难与朝廷抗衡,为何你一意孤行,非要考这伪国的科举?”
“什么伪只要保我华夏衣冠,那就不是伪至于这新朝抑儒兴杨朱,光骂有什么用?正是要匡扶道统,才要入这科举。一旦我等士子满布新朝上下,跟那般贪吝工商争回道统,即便这新朝非正朔,也由得我们的手,我们的心,立起了正朔。这般功业,可是能留名千秋的”
“可父亲就没想过,正是你们纷纷入科举,振作了那李肆的心气,让他自以为正朔在手,要掀得天下血雨腥风,这般罪孽,可也是要留名千秋的”
“糊涂为父可不曾教过你这般无骨无心的道理,满清的道统,被夷狄的辫子污了,怎么也难算是正朔。如今有我华夏之民愤然而起,即便方向有些偏,我们儒士也该鼎力襄助,这是大义老是叫嚷什么战事一起,生灵涂炭,那是小仁”
宽敞的藏楼里,两父子的声音由低转高,引得附近响起一片咳嗽声,像是藏楼管事的人现身,很是不满地叱喝着两人:“郑之本,郑燮,这里是藏楼,要吵到豁言堂去吵。”
郑之本狠狠盯了儿子一眼,赶紧朝管事和其他人赔罪。
“父亲,一旦这伪国在湖南战败,到时我们郑家可要被治灭族之罪”
出了藏楼,郑燮还不甘心,父亲参加了科举,这名字可就上了清廷的黑名单。
“行前我就说过,你若不愿,不必跟来,为那清国效力就好,我们父子,分在南北,总能保得家族……”
郑之本很是恼怒,这儿子的脑筋真是有问题,让他留下他不干,非要跟着自己来,来了又成天埋怨。
郑燮无奈地道:“万事孝为先,父亲投身灾厄之地,儿子怎能袖手旁观?”
郑之本愣住,片刻后幽幽长叹:“我已年高,赌上一把也没什么,你啊……唉”
父子相对无语,同时看向北面,湖南……到底会是何等结局?
李肆在郴州等得骨头发痒,他治下的英华新国,各方角色也都望眼欲穿,太多盘算,太多抉择,都横在了湖南战局这道槛之前。这些围观之心汇在一起,有如涡流一般,在英华上空盘旋不定。
“我等不及了大军即刻出动”
长沙府,胤祯一脸戾气地挥下手臂,到今日,文武算起来,已经杀了十多个怠慢军机的官员,可大军还有两成拉成长尾巴,在四面拖着,迟迟不能聚拢。现在已是六月二十五日,他再难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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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湖南大决战:一百小时定胜负()
羽林鹰扬两军将士转身而击,借着车船急行,除了即将迎接的大战,再心无旁鹜。
却不想他们这一转身,顿时引发东西两面轩然大波。
“我大军不过是换防而已,尔等何必惊说……“……
广西浔州,一帮伸裕围住向善轩,脸上都是惶急之色,向善轩从容地向众人解释道。
英华大军已占大半个广西,秋毫无犯,宽刑减罚,大兴工商,一般老百姓已不再相信清廷所谓“李肆乃李闯之后,贼军要破家裹挟,的谣言,而伸裕面上装作不跟英华军合作,暗中却开始把着这根新的藤蔓,为自己谋得富贵。
可羽林军骤然撤离,伸怜们下意识就想到了湖南战局,羽林军定是回援了,城中只留下少数士兵,守城的换成得了羽林军枪炮的本地丁壮民勇。
“官兵,“嗯咳,教子趁机打过来,靠这些民勇怎能顶事?,
“当面可是有三四万敌军,若知羽林军回广东,诗州城怕是转瞬即破,
向善轩这满是官府发言人的措辞可没哄住伸裕,众人纷纷攘攘吵着,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民勇顶不顶事,清州城能不能守住,还不得看诸位的决心吗?,
向善轩早备好了说辞。
“若是尔等有新会人的决心,别说三四万被我们打得早没了胆子的清兵,就是北面胤祯的十万大军来了,浔州也如铜墙铁壁。,
这话让众人苦笑,新会人?真有这决心,当初羽林军攻诗州,又怎会一天就破了城?
“你们不想当新会人,我明白,你们的处境跟新会人也不同。毕竟我们英华不会找民人算账,更不会屠城。可若是现在清兵破了清州,“……阳朔旧事,恐怕又要在清州上演。,
向善轩说到了“阳朔旧事“众人脸色再是一变。龙壤军回援后,羽林军从阳朔退到清州,走时劝阳朔人也跟着撤退,大多阳朔人都没动,还满心想着“迎王师”结果杨琳带兵进了阳朔,以通贼之名清算,大肆烧杀劫掠,阳朔人追悔莫及。
“浔州对我英华本无所谓,甚至广西都是如此,只要湖南战事有了结果,广西连带云贵,都是本朝囊中之物。尔等若是不愿与我英华同进退,也没关系,说一声,我自带愿跟从本朝的民众退出清州,大家好聚好散。有私下密谋献城的,也不必再动那个心思,“
向善轩丢出了底牌,李肆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限,目标只是拖住杨琳,这浔州守不守真无所谓。这段时间里,他组织起了不少愿意投效英华的民勇,南面杨俊礼也握着几千民勇,跟清兵阵战不行,绮靠城池阻挡杨琳却无问题。
伸裕们早有民垩主意识,这事没谁能单独担责,凑在一起吵了好一阵,最后投石定策,大多数人都选呢……“……出钱出力,号召全城民众守住诗州,原因么,自然是被阳朔前例吓住了。
福建漳浦,房与信准备退到云霄,毕竟漳浦县城残破,漳浦人里又有太多清兵眷属,县里四方乡野还没有掌握